坐在7-11里往外看,天下起雨。
长睫毛扇动两下,钟意伸手打开iPhone自带的天气app,想着要不要加件薄外套。
这里是南方城市,雨量充沛,降温也总在一夜之间席来,而后,又像是无事过境那般,继续平平淡淡的热死人不偿命。
作为上漂一族,她早已习惯这点。
店内忽然放起音乐。
是陈奕迅的新歌。《是但求其爱》。甚至连歌名都无法鉴别出真正的含义。钟意却好生欢喜得不得了。她总这样,喜欢一些,或者说,喜欢想一些,看不见,摸不着,有的没的,虚无缥缈的东西。
放空似的,也可能是被勾了魂,她跟着轻轻哼唱起来。
于是,是否要加外套这个念头也便跟着不了了之了。
直到雨点拍打在面前的玻璃窗上,钟意才从发呆的困境中出逃。
差点儿忘了,今天是她出院的日子。
本以为不是王以太的艳阳天,也该是周杰伦的晴天。
怎料轮到暴雨天?
也不知道是呼应了谁人的心境。
就这么有一搭没一搭的想着,钟意吸完手里的最后一口草莓牛奶,扶着行李箱站起来,顺势丢进垃圾桶,走向门口。
不想做回家路上的落汤鸡,她要挑一把伞。拒绝死气沉沉、惊鸿一瞥的伞。
“借过。”
行李放在正门口,她承认是自己不小心,挡住别人的去路。只是看清来人之时,钟意还是顿了几秒才把行李箱往旁边挪了挪。
垂眼的刹那,她看见段则霄,以及他手里那把,万年不变的黑伞。
嘴巴动了动,想问什么却最终没问出口,钟意抿抿嘴,不去看他,“不好意思。”
也许正是因为她不看他,才让她的道歉看起来这样毫无诚意,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个,段则霄突然失去了离开的动作,淡淡睨她的脚踝。
“脚好了?”
“嗯。”她低头,假装脸不红心不跳的继续挑伞,“今天出院。”
“那,路上小心。”段则霄说。
说罢,视线偏移,终于与她膝盖骨上缘一点的小短裙脱节。只是那眉梢,还是写满了不爽。
反倒是钟意,视线顿住,在某把伞上停了停,“……好。”
二人间的对话本该就此结束,可段则霄就这么站在她旁边,偶尔,只是偶尔,还会给她一些意见,“那把透明的?”
她知道,他是想问她喜不喜欢那把透明的。
不喜欢。也没有所有事都听他的的理由。所以她直白的说,“不要。”
祈求着,能够通过这短短的“不要”二字,让段则霄明白,她厌了,想让他赶紧走。
没有一次,段则霄是如她心意的,“行李都收拾好了?”
显而易见,他在没话找话。行李箱就在旁边摆着呢,刚刚还挡住他的去路。
钟意也没挑明,依旧好脾气的回复,“嗯。”
只是表情不太好。
“男朋友来接你?”
“嗯。”终于,她撑不住,随意拿了一把,冲段则霄摇了摇手,“我去付钱了。”
“后会有期。”
离开的方式从始至终,是别出心裁的不留余地。只留下一个冷冰冰的背影。
缄默一瞬,段则霄撑开手中的雨伞,朝门外走。伴随着自动门打开的声音,雨点落在伞骨之上。
今天还挺凉的,加件外套吧。
他没想到,笨拙的关心,还没来得及滑上喉间,便早早搁浅腹中。
她亦没有想到,自己因客套寒暄而说出的那四字“后会有期”,竟一语成谶,禁锢终身。
******
下午六点,正畸科室即将解放的时候,雨还在下。套用某句当红歌词,有些滴滴诛心,更有点恼人。
中午外出一趟的功夫,伞上积满雨水,段则霄还算细心的把它撑在休息室里。
他从大四开始就只用那一把。尽管他觉得它很丑。
那是钟意送他的礼物。准确来说,是他逼她送他的礼物。
依稀记得那一年,小姑娘红着眼睛,拽住他的衣角,嘴中振振有词,“我不要送伞!”
“为什么?”没放心上,他只觉得好笑。因为在他眼中,这不是一件值得她流泪的事。
他伸出大拇指腹轻轻摩挲掉她眼尾弹粉的泪珠。
她不好意思了,把哭的梨花带雨一张小脸埋进他胸膛,抱住他精瘦的后腰。当然,她是不敢的。还是拽住衣角而已。
“因为,因为……”
支支吾吾,她对他的喜欢让她连话都说不清楚,“因为‘伞’和‘散’同音嘛……”
“我不想和你分开。”
大抵因缘于此,钟意小有心思的挑了一把不那么漂亮,不那么符合段则霄品味的伞,期待着,他不会用它,期待着,他们也永远不会分开。
“医生,我家孩子的矫正怎么样了?”
患者的声音一秒将他拉回现实。
面前出现一位母亲急切的面庞。
一般而言,段则霄是不会在工作时间开小差的。只是鲜少也会有例外。相较于一个分别已久的女人,段则霄更愿意将这个例外解释成临近周五下班的喜悦。
白的快要泛红的指腹停了停,敲打完病历的最后一行字,段则霄从打印机里拿出一张缴费单,摘下口罩,对林嘉惠说,“领小朋友去做保持器。”
“好的。”
林嘉惠是段则霄的护士,专门负责帮段则霄找工具,以及收拾狼藉的桌面。
无须多言,这不是份好差事。
但谁又能想到,段则霄的护士原本不是她,这是林嘉惠花重金,也就是三只Dior的限量版口红和同事换来的。
随着林嘉惠带着小朋友离开的声音,今天的治疗宣告结束。
橡胶手套剥下,扔进垃圾桶,段则霄去往旁边的水池,挤出一点消毒液洗手。洗完后回到休息室,摸了摸口袋里的烟盒。
男人靠住桌角,一阵青烟白雾中,眯眼,静静看墙上的钟表。
他下班了。在等林嘉惠。
而至于为什么要等她,“咯吱”一声,高跟鞋踩进房间,答案浮出水面。
“你哥和那个病人,”段则霄佯装想不起来似的皱眉,“叫什么……钟意的?”
“怎么样了?”
分明是无法等待的急不可耐,却偏偏伪造成漫不经心的冷漠无谓。
女人都是敏感的生物,就是他这副冰火两重天矛盾的样子,让林嘉惠愣住,无法了解到其真正意图。
她先“啊”了声,把被翻的一团乱的工具理理好,又继续说,“他们很好。”
“据我哥所说,他是想和钟意姐姐结婚的。嗯......然后钟意姐姐的态度也是比较明朗的。”
林嘉惠看着他,点点头,“再过没多久,应该就会有好事将近了吧。”
尾音落下,她转身,自顾自的继续整理收纳,全然没注意到,段则霄指间夹住的那根烟蒂已然变得皱皱巴巴。
啧,
早该预感到的。
火星于指缝中明灭,烦。
林嘉惠似乎觉察不到他的烦,与之相反,以为段则霄开始对自己有了关心,“对啦,医生,科室的调研您准备选哪个题目呀?”
“基于Chemerin-RhoA研究改善牙神经发炎功能障碍的作用机制。”他语速很快,答完便灭了烟头,准备回家。
“哦,这样啊,”林嘉惠拦住他,若有所思,“我知道了医生,那下班要不要一起回去呀?”
她笑嘻嘻的,却总让段则霄有种触了霉头的感觉。
果然,男人的第六感,有时候不比女人差。
林嘉惠从包里拿出一把新的伞,“我看医生你的那把伞也很旧了,伞柄都有些磨损了,所以……”我帮你买了把新的。
话没说完,男人不耐烦的打断,“你碰我伞了?”
“啊,没有......就是,想送你一把新的伞。”林嘉惠说。
“不用了,谢谢。”
冷冰冰的声线里,听不出一丝谢谢的感觉。男人看着她,一字一顿,“那是对我很重要的人送的。”
“没事的话不要随便碰它。”
“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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