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肖云小心翼翼地问出了玉炽煌和玉盛鸢的问题，玉霏清很古怪地看了他一眼：“你居然知道他们。”
玉霏清正在铺床的动作停下了：“都几百年前的事了。”
玉氏的五十四张牌**有四代人，红桃从雨从清，黑桃从木从灼，方块从金从煊，梅花从草从照，虽说是四代人，其实年龄差超不过两代，因为退休的人会被从扑克牌上替换下来，方块纯属辈分大，梅花辈分比红桃都小。不过权力早就在黑桃和红桃手里了。两个人的排行没在牌里，一看就知道是死了。
“玉盛鸢四百年前左右在家里很有名，因为他改进了三段异能动力源枪，准伴侣家里不同意他们结婚，他就把人家绑去教堂结婚，拿枪逼宣誓，自己做神父，搞了一大堆纸人宾客。”玉霏清很愿意聊家族里的八卦新闻：“但他有精神问题，且他们后来真的结婚了。”
温肖云了然，这是两厢情愿的买卖，大不了也可以说是诡计多端的小情侣。
“玉炽煌是三百多年前了。”三百年前有没有法定政府都不好说，那些年的日暮港还在和星落城打冷战。“发现伴侣找了情人，直接砍人，至于尸体......在香波宫地下室藏了三年。”
玉霏清一直对于家里的八卦很感兴趣，他闭口不谈自己的过往，哪怕是聊战场，也绝对不说自己做了什么，最多就是仗着家里的势，颇有些纨绔子弟的意味。
温肖云开始沉思，他的同事给他送的水果可能是真的为了他好，万一玉霏清真的有点感情，可能当场就给他脑袋卸了。
玉霏清都上床准备睡了，楚肆音才跑进来：“有喜事了！”
有人大惊：“什么事！”
“换炊事班了！”楚肆音兴高采烈，雾光岛的饭对于他这个萨罗城人来说属实为难他了，整个月环都知道萨罗城和日暮港的人最挑剔，尤其是对于酒的问题：“换成赤心城的人了。”
于是全营的人都欢呼起来，华神洲的伙食盛名在外，属实是值得庆祝的大喜事。
只有玉霏清继续试图睡觉，他本来就只吃军粮的，这跟他没关系。
玉霏清在一阵阵的欢呼中慢慢回想起自己的过往。
他在厌恶这件事上损耗了太多精力，他不会再奢望于任何虚无缥缈的情感，玉氏深爱着世界，于是与世界互相折磨。那种感觉像是缓慢沉淀的毒。
他忘了是什么让自己与世界分崩离析，早已不那么在意，索性决定放弃。
日暮港的玫瑰绽放又凋零，人群相遇又错过，唯有鸢尾花始终如一。
他永远为爱情和自由热泪盈眶，即使自己没法拥有。
“听说雾光岛的玫瑰很好看，红的像火一样。”他们七嘴八舌地聊天。
“那里的玫瑰据说有一人多高。”
玉霏清实在被吵的没办法了，出人意料地说了句话：“玫瑰不用长高，浪漫自会弯腰。”
这种文艺的话属实有些侮辱人，这么一看，大家的水平跟半文盲一样。人不能用名言警句说话，除非是玉氏，他们总爱突出自己的不同，随时可以为任何事辩论，把对方的观点批判的一文不值，也只为舒舒服服说出一个：“但是。”
营帐大门被海风吹开的时候可以看到千雨港的星空，被雨笼罩，看不见星月，只有寂寞最明亮。
悬赏的传单如白蝶一般散落在整个军营，那是他的哥哥亲手为之。
玉氏的雯霏兄弟自那次改变他们一生的灾难后，从来只在传闻里相遇，玉霏清带着回忆和信念用了八年长大成人，玉雯清在照片里容颜年轻如初。
这一切，从来都是必要的损耗，就像金属融化后铸成的子弹总会少一些，不过损耗而已。当然，子弹是被贪了。
有很多人死在战争之后，因为他们没挺过去，忍不住思念，就去见了自己最爱的人。
就像玉炽煌不知道为什么喜欢的人会欺骗他，玉盛鸢同样也不理解自己的爱人怎么会突然要离开。又或是更倒霉的——玉梅灼永远都想不通为什么自己第二天就要结婚的未婚夫会因为刺杀死在她家门口，玉菡照被折磨致死也没说出有关爱人的一个字，甚至他们还没有说过一句“我爱你”，那句没说出口的话仅仅存在于日记本里。他的未婚妻听着玉菡照死前藏在坏死的右臂骨头里的玉坠，听着对方平静的遗言，度过了最痛苦的一晚。
他们其实都没那么干净，只不过是太纯粹，日暮港那座高耸的铁塔，那座有蓝白红三色灯光照耀的高塔，不断在那座玉氏大厦里，通过遥望的凯旋拱门建立再坍塌。
他们单纯地惟愿一切殿堂轰然坍塌于建成之先。
就像玉盛鸢弹着《凯旋奏鸣曲》死在一场被他自己点燃的大火里，玉炽煌选择死在绞刑架前的香波宫，他们明明已经决定活到明天，但在黄昏就已坚持不住，玉梅灼悬梁自杀追随日落，玉菡照只有骨灰散入海峡。或许他们不该爱上任何人，性格如此，无论如何都会造成悲剧。
日暮港是爱情与浪漫的城市，在那里，负心人不会吞万根银针，而是会死于刀剑火海，玉氏实在太疯癫，一度让出轨率降低，鉴于某些情种操作太高端，结婚率都下降了不少。
玉霏清有一段时间，天天都会登上日暮港楼顶，看着满城风雨和灯火辉煌。那些雨，是曾经的玉雯清逗他玩时会落下的千河万湖。
他并不怕玉雯清放弃他，只是害怕自己变得陌生，让哥哥认不出他。多少次觉得天要塌，到最后才发现，原来还能继续塌。
那是个动荡的年月，志愿者无权失望，无权求生，也无权求死。
他痛苦八年，陷入囚笼，玉雯清是天上明月，玉霏清是水中倒影。
人们爱的是臆想中的玉氏，他们矜贵优雅、多金完美，却无人在意伪装下的肮脏。
真正的玉氏是暴君，是魔鬼，也是黑暗里的白色曙光，高贵的暴徒真凶。生于最原始的**，死于高尚的理想。
皇冠上的明珠从未跌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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