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视不过三秒,许令禾便垂下了眼帘,却莫名觉得魔尊有些眼熟。
恰在此时,余光瞥见无咎支撑不住,微微晃了一下。许令禾猛地转头,凝视着他的侧脸,右手肘轻轻捅了捅身旁不知为何出神的师兄。
不等齐毓回神,众魔中已有人瞧见她的举动,只当这人族在对神圣的魔尊陛下不敬,当即用不甚流利的人话怒喝:“好一个人虫,胆敢放肆!”
这突如其来的爆发让许令禾微怔,也唤回了齐毓的神思。
他虽灵力被封,却仍坚定地立在许令禾身前,许令禾拨开挡在身前的齐毓,传音道:“没事的。”
面对众魔令人毛骨悚然的眼神,她反倒壮了几分胆子,不理会那出言的魔族,径自看向主座上那位冷艳的君王,平和道:“我没有不敬魔尊陛下。”
主座上的人面无表情,一旁的众魔却再没谁敢开口。
许令禾暗忖,自己赌对了。
“你,抬起头。”一道与外表不符的空灵嗓音在大殿响起。立在女王右手边、细得像麻杆似的魔闻言,向无咎轻勾手指。无咎的下巴当即被一股陌生却难以抵抗的力量抬起。
纵使乱发垢面,无咎的容貌还是让殿中上了年纪的老魔们倒吸一口凉气。
有那胆子大的,视线在魔尊与无咎脸上来回打转。太像了,不仅像他们女皇陛下,更像从前陛下身边那位……
后来的事,便是一场兵荒马乱的认亲。许令禾和齐毓也沾了无咎的光,在幽冥谷不用蹲大牢了。至于无咎的父亲是谁,她只听说是世间最后一只凤凰。
这倒让她想起嵩原秘境里,赐予韦师姐凤凰传承的那位前辈。当时许令禾毫无保留地将此事告知了魔尊,看着她那如死水般冷寂的眼中泛起波澜,便不再多言,只叹道:“可惜韦师姐被陛下扔出去了。”
“那只天狐?”
“是啊,那只天狐就是我师姐,我师姐便是得了嵩原传承的人。”
“……我叫凰轻。”
“我知道。”许令禾眨眨眼睛道,“师姐说,嵩原前辈托她打听您,问您过得快乐否。”她心中庆幸,幸好当时自己与韦双靖、温雨迟无话不谈,一切似是命运的推动。
“谢谢你。”良久,许令禾听见这位被奉为传奇的女皇陛下这般说道。
她按捺住隐隐上扬的唇角,什么也没说。
记忆回笼,许令禾在齐毓身侧站定。
魔尊并未回头,清冷威严的声音却已在大殿中回荡:“来了。”
“陛下。”许令禾上前几步,与齐毓并肩而立,恭敬行礼。三年时间,足够他们明白这位魔界主宰的脾性,她不喜虚礼,但极度重视规矩和力量,也极爱她的族人。
“嗯。”魔尊缓缓转过身。她的容貌与无咎有五六分相似,却更具侵略性和压迫感,一双眼眸深邃如万古寒渊,此刻正落在那片暗红脉络流转的黑水晶地面上。“正好,让你们也亲眼看一看。”
只见她纤长的手指在空中虚点几下,几缕精纯的魔力注入水晶地面。霎时间,那些暗红色的脉络光芒大盛,如同活过来一般急速流转、交织,最终在水晶地面中央凝聚成一幅模糊却动态的景象!
那景象仿佛是从极高处俯瞰,云雾缭绕间,隐约可见仙家宫阙的轮廓,以及密密麻麻如同蚁群般的人影。激烈的灵力碰撞光芒不时炸开,即使隔着一层水晶和无尽空间,似乎也能感受到那边的剑拔弩张。
“这是……仙盟总坛?”齐毓眉头微蹙,沉声道。他一眼认出了那标志性的建筑布局。
“不错。”魔尊的声音听不出喜怒,“利用地脉窥视一二罢了。魔渊与此界,本就一体两面,有些缝隙,总比你们人族知道的要多。”她轻描淡写地解释了情报来源,竟是借助某种连通两界的奇异地理现象或法宝。
画面聚焦,只见仙盟广场上空,一道身影悬浮而立,周身散发着令人心悸的威压,甚至透过这窥视都能感到一丝压迫。那人身着繁复的月白云纹法袍,面容看起来竟颇为年轻俊朗,但一双眼睛却冰冷沧桑,毫无温度。他正缓缓抬手,似乎在对下方众人训话。
“念离真。”魔尊红唇微启,吐出这个名字,带着一丝冰冷的玩味,“我们的老熟人,终于不再躲在幕后了。”
许令禾心中一凛,闻师姐记忆中那个神秘男子的形象瞬间与画面中的人重叠。
不是仙盟第三殿殿主,也不叫念真,而是仙盟最高领袖,念离真!
“曲林宗已彻底完了。”魔尊继续道,语气平淡得像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三个月前,念离真亲临,以‘包庇魔族、勾结渊武、意图颠覆望墟’的罪名,将其宗主及十二位核心长老当场格杀,宗门典籍被焚,弟子四散逃亡,或囚或奴。”
殿内空气瞬间凝固。
曲林宗,是离玄灵宗不足五百里的一个小宗门,二人的师尊渊武真君早年游历时曾多次驻足、论道交好,也是过去三年里,仙盟在找不到他们师徒几人下落时,重点打压和迁怒的对象之一。
“如今,念离真携此大胜之威,矛头直指玄灵宗。”魔尊的目光扫过三人,“理由是现成的——玄灵宗弟子齐毓、许令禾音讯全无,恐已遭不测或被魔物蛊惑。其师渊武更是早在多年前便行踪诡异,与魔族牵连甚深。他要求玄灵宗即刻开放所有秘境、交出所有传承典籍,由仙盟‘协查’,并限期十日,若再交不出你们师徒,便要玄灵宗给出一个交代。”
正说着,画面中念离真的脑袋轻轻转动,疏离的眼看向天空似在寻找什么。凰轻顿了顿,指尖魔力微吐,画面一收,“还真是敏锐。”
既然差点被发现,也不好再窥视,凰轻唯有废些口舌转述,“西洲那边,你们的朋友,那只小狐狸的族人,还有章狞妖王,日子也不好过。仙盟斥责他们纵容逃犯、与玄灵宗沆瀣一气,封锁了通往西洲的多条要道,摩擦日渐升级。”
魔尊收回手,水晶地面的光芒渐渐暗淡,恢复原状。她转过身,目光如实质般落在齐毓和许令禾身上。
“望墟界的舆论,早已被仙盟操控。无数小宗门和散修在恐惧和煽动下,要求玄灵宗屈服,以大局为重。你们师尊至今下落不明,你们二人陷落魔渊,闻鹊那个女人,现在压力很大。”
她的声音里听不出是嘲讽还是别的什么。
“念离真的目的很清楚,要么逼出你们,坐实玄灵宗勾结魔族的罪名,他便可联合各方,名正言顺地将这上古大宗连根拔起,彻底掌控望墟界。要么,就趁此机会,一步步蚕食、拆解玄灵宗,直到它再无威胁。”
大殿内一片死寂。
许令禾的手不自觉地握紧。她能想象到闻鹊掌门此刻正承受着怎样的压力,也能想到宗门同门可能面临的困境和屈辱。一种焦灼感和无力感涌上心头。
齐毓的神色依旧沉稳,但眸色深不见底,仿佛有风暴在其中凝聚。他缓缓开口,声音低沉:“陛下告知我等这些,是为何意?”
魔尊看着他,忽然极淡地笑了一下,那笑容却让人感觉不到丝毫暖意。
“本尊只是让你们知道,你们躲在这魔渊安稳度日的这三年,外面因你们掀起了多大的风浪。念离真还是一样虚伪,拿我魔族作伐子步步紧逼,战火将起。而你们——”
她的目光扫过齐毓,最后落在无咎身上,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神色。
“是选择继续留在这里,看着你们的宗门、亲友被一步步逼入绝境?还是……做点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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