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姨,您放着,让我自己来就好了!”
别墅中一声惊呼,宋云宜急匆匆地从沙发上弹起来接过了乔母手上的白瓷杯盏。
“你是客人,怎么能让你自己来。”
乔母像是已经习惯了宋云宜一惊一乍的模样,只笑了笑,然后坐下,望了眼沉默的乔嘉南,顿了顿,她才缓着语气叫了声:“南南,很累吗?”
倚着沙发望向玻璃窗外,视线都没有聚焦的乔嘉南耳尖一动,骤然回神,她坐直了点,面色不变,淡淡:
“没事。”
乔母抿了抿唇,似是有些担忧,旁边的宋云宜眼珠子一转,搁下瓷杯酒贴到了乔母的身边,嬉笑着:“哎呀,今天工作好忙,嘉南连续拍了五个小时的片子,我在旁边看着都要累死了,中午也没饭吃,阿姨,您今晚做了什么好吃的呀?”
乔嘉南睨人一眼,不语。
反而是乔母一听,连忙起身就往厨房走去,一边走还一边说着:
“中午没吃东西啊?那怎么行,南南,云宜,你们等着,阿姨我也进去帮忙,年轻人可不能饿着啊……”
急促的脚步伴随着担忧的声线,随着厨房推拉门的关闭戛然而止。
客厅重归平静。
“……”乔嘉南偏头,觑人一眼,开腔很轻,“你骗她做什么。”
中午哪有没饭吃。
宋云宜瘪了瘪嘴,往后一仰,翻了个白眼,嘟嘟囔囔的:
“早就跟你说要来看阿姨了,也不知道你在躲什么,非要我拽着你才肯来,你说你来都来了,黑着脸干嘛,又不是不知道阿姨她生怕说错话,还得我来缓和气氛……”
乔嘉南一顿,微不可察地颤了颤羽睫,只是转瞬即逝,她看着呈大字型瘫在沙发上的宋云宜,狭长的双眼忽然眯了眯:
“你上次……为什么忽然说没空陪我去治疗了?”
宋云宜浑身一僵,两秒后若无其事地坐了起来,耸了耸肩:“都说了我哥从国外回来了,家里得人齐才能吃饭,不想回都不行。”
她躲闪的逃避目光实在不太高明,一对上乔嘉南就全盘皆输,可即便如此,宋云宜却还是强撑着端起方才乔母端来的茶杯喝了口,垂眸不语。
乔嘉南挑眉,似乎想到了什么,却忍着没说,等到宋云宜以为没事、站起身去倒茶的时候,乔嘉南忽然开口,慢条斯理地:
“那晚你在局上喝得烂醉,陈麟送你回的——是哪一个家啊?”
手上的瓷杯一个没拿稳,差点摔在地上,宋云宜手忙脚乱地在空中接了两次,才堪堪将杯子接住,然后颤着手放回了桌上。
室内一片寂静,唯有乔母与佣人在厨房做菜的香味透过推拉门缝钻出。
宋云宜僵硬地转过身,对上了乔嘉南那双微微上挑的眼,而后清晰地从里面看出了满满的揶揄意味,宋云宜抿了抿唇,不知道想到了些什么,可面上还是端着波澜不惊:
“什么哪个家,当然是本大小姐的家,你在想些什么东西?色批!”
听到最后两个字的乔嘉南下巴微微上扬,面上意味更深。
反应过来的宋云宜垂下的五指微微蜷缩,她的脸色骤红骤白,当场给乔嘉南表演了一个在线变脸,半晌,乔嘉南的太阳穴一紧,沉声叫人:
“宋云宜。”
宋云宜蜷缩得更厉害了点,悄悄地往隔壁沙发一坐。
乔嘉南定定地看了她一眼,看得宋云宜生理性心里发毛,然后她开口就是惊世骇俗的一句:“睡了没?”
“?”宋云宜愣愣地抬头,她好像反应了几秒,面色才一寸寸涨红,气急败坏地扑上去就想捂嘴,“你在说什么鬼东西!”
乔嘉南灵巧地往旁边一避,扑过来的人就砸在了沙发上,发出闷闷一声响,乔嘉南啧了一声,眸底的严肃神情褪去,重新覆上懒懒:
“又没睡,你脸红个什么劲?”
宋云宜嗷地一声捂住了自己的额头,还好沙发够软,但他还是龇牙咧嘴了好一会儿,装得惨兮兮地抬起头:“我哪有!是你思想败坏!”
乔嘉南嗯了一声,尾音上挑,是疑问。
“……”于是宋云宜只顿了一秒,爬起来坐好,露八齿标准微笑,“讨厌,刚刚鬼上身了。”
乔嘉南呵笑,翻了个白眼。
“说吧。”乔嘉南瞥了眼没有动静的厨房,语气很淡,“到底怎么回事儿,你天天躲陈麟干什么?”
“我哪有躲他?”宋云宜愤愤不平却又不敢反驳,碎碎念般,“之前又是你说我们一见面就吵很烦,现在见到他我绕路走还不行,你还是说我,我怎么了嘛!”
乔嘉南定定看她一眼,忽然像是悟了什么:“所以那晚你们是睡了个素的?”
“……”
宋云宜眨了眨眼,反应过来是什么意思后她嗷了一声,以癫狂应万变,一个扭头就把自己埋在沙发的抱枕里了。
这是她每次拒绝沟通时的标准动作。
从小到大,一次都没变过。
于是乔嘉南看着沙发上弯曲成虾米状的“鸵鸟”,顿了顿,懒得再理她,站起身就往厨房走,一边走还一边挽袖子,轻飘飘地扔下一句:
“睡了素的反应还这么大,嘁,丢人。”
“……”
听着越来越远的脚步声和厨房门被拉开后的攀谈声,宋云宜埋在枕头里的脸更红了,感觉呼吸都不畅,好半晌,她才抬起头来,发丝紊乱,哼了一声,不知在想什么。
直到乔嘉南跟乔母一起把菜端上了饭桌,乔母关心地过来问宋云宜是不是发烧了脸这么红之后,宋云宜才揉了揉脸说没事,然后挽着乔母的手臂落座,顺带瞪了眼明显在笑的乔嘉南。
一顿饭在宋云宜的插科打诨下还算融洽地吃完了,饭后,乔母还拿出了自己做的小蛋糕放在了两人的面前,对着乔嘉南,温柔地笑了:
“你们说要来,我就赶紧做了,快,尝尝我的手艺有没有退步。”
乔嘉南的视线钢落在桌子上摆放着的精致小蛋糕上,身边的宋云宜就已经毫不客气地咬了一大口,发出满足的喟叹:“还是跟小时候一样的味道!”
乔母笑了,又小心翼翼地拿起了一个蛋糕,递到了乔嘉南的面前,笑得有些讨好:“南南,我记得你爱吃芒果馅的,特意给你做的,快尝尝。”
乔嘉南顿了顿,面不改色地应了声好,然后在人期待的眼神中咬了一口,黄橙橙的果肉充实地夹着蛋糕胚,在口腔中绽放。
“怎么样,南南。”乔母眼底都在亮着光,“好吃吗?”
乔嘉南咀嚼地有点缓慢,身旁的宋云宜死了命地在给她使眼色,乔嘉南视若无睹,只是咽下那一口后,又当着乔母的面把它全吃完了,而后才扯笑:
“妈,很好吃。”
乔母一直绷着的神经终于放松了下来,她笑着,看见乔嘉南似乎有些咽到了,又慌张地拿起杯子喂她喝水,全程精心照料,完全把乔嘉南当个小孩子。
而乔嘉南则是照单全收,虽然神情淡淡,可始终认真听人说话,许久,才装作不经意般提了一句:
“妈,还有班戟吗,我拿点回去,给贺庭温尝尝。”
客厅里的两人动作一顿,只一秒,乔母便喜上眉梢般哎了好几声,站了起来:“我这就去给你包装好!”
说罢,她又赶紧拉着佣人去了厨房。
室内再次恢复平静,宋云宜挑着眉,看垂眸望着桌上蛋糕的乔嘉南,啧了一声:“你还挺记挂着他啊?”
乔嘉南眸底掠过了一瞬间的怔愣,却是对着桌上的芒果夹心蛋糕,沉默不语。
宋云宜见她这副模样,有点奇怪,可可还没来得及问,乔嘉南桌上的手机便响了起来,乔嘉南瞥了眼来电显示,眸底浮现出了厌恶夹杂烦躁,响了好一会儿,她终是没忍住,拿起手机就往外面走。
剩下一头雾水的宋云宜呆坐在原地。
花园外,乔嘉南站在一片精心照料着的花丛中,神情冷漠地按下了接听。
“……”那头像是不敢置信居然接通了,好半晌,才踌躇着开口,“是、是嘉南吗?”
乔嘉南眉梢挂冷,嗯了一声。
“太好了,你终于肯听我电话了!”
那头的女人声音略带嘶哑,却带着无上的兴奋,通过电流传到了乔嘉南的耳中:
“——嘉南,我是妈妈呀!”
回应她的却只是无尽的沉默和风声。
那头的女人似乎有点尴尬,可乔嘉南却没有给她再说话的机会,只是抬头望了眼无边无际的天,然后吐了口浊气,开腔冷冷:
“我有妈妈,她现在就在我的身边,陈女士,请你不要再给我打电话。”
电话那头的陈兰芳似乎是一哽,再开腔已是抽泣:“嘉南,你怪妈……你怪我,我能理解,我也不敢奢求你的原谅,可是我真的想见你一面,就一面!”
乔嘉南无波无澜:“我有告诉过孤儿院的院长,告知过你我并不想跟你见面的意愿了吧?”
陈兰芳哭腔更甚:“我、我只是想看看你现在长成什么样子了……”
“陈女士。”乔嘉南忽然低笑一声,冷漠却无可撼动,“听说,您是肺癌晚期了?”
陈兰芳一怔,没有说话,
乔嘉南却笑了,满面冷色,携卷着无边的孤寂与漠然,她一字一顿:
“你过去了这么多年,逃避了这么多年,缺席了我的生命这么多年,现在快要死了,终于想起来有我这么一个亲生女儿的存在了——”
“养我、疼爱我的从来都不是你,我的户口本上姓乔,我是乔家的女儿,我有自己的妈妈,而你,不要再来打扰我的生活了,谢谢。”
电话被毫不留情地挂断。
夜风萧瑟,吹得乔嘉南异常清醒,她站在原地用力吐出口浊气,按下跳动激烈的心脏,才转身想回去,可一转身,她就看到了站在不远处的宋云宜——
四目相对,宋云宜面上是毫不掩饰的震惊与心疼。
乔嘉南忽然觉得有些无力。
宋云宜眼眶红红,快速积攒泪水,她甚至都不需要问,就已经猜出了电话那头的人是谁,于是她上前两步,拉起乔嘉南的手,一眨眼,眼泪就掉了下来:
“嘉南……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啊?”
乔嘉南看着她抓住自己、明明在颤抖却还是在拼命想给自己温暖的手,顿了顿,忽然觉得有些无力。
一如当年宋云宜牵着条藏獒,推开仓库大门,当着陆家姐妹面,毫不犹豫拉起了她的手带她走出去时的情景。
乔嘉南眼眶发酸。
好半晌,她忽然低笑了一声,满是自嘲的意味,答非所问地开口,很轻,很轻:
“云宜,刚刚我妈说,我最喜欢吃芒果味的蛋糕了,其实不是的——”
我只是被带回了乔家,用她亲女儿的人生填充了空白的一切,我顶了她的名号,就要爱她的爱好、有她的习惯——
“喜欢吃芒果的,从来都不是我。”
“是乔家夭折了的亲生女儿,糖糖啊。”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3章 第三十三章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