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八章探望
船上了海,身下的甲板来来回回晃动,漆黑的视角里传来哐哐当当的声响,像是箱子在来回碰撞。
萧奕辰好不容易有了困意,很快就被声音再一次吵醒,狭长的丹凤眼下泛起一片青黑,她手撑着底下的木板,伴随着一阵轻微的吱呀声,她坐了起来,排气口可以看见一点点月亮,她烦躁地揉了揉酸痛的肩膀。
床板下的少年瞬间像地鼠一样坐正,整个身体就像弹起来的一样,萧奕辰被吓了一跳,反应过来之后给他的后脑勺来了一下,低声道:“跟个鬼一样。”
巴掌挨到后脑勺的人声音很沉,没什么太大的声音,萧奕辰打完后反应过来看了一下对面的章生,空气里隐约传来那舒缓的呼吸声,她慢慢两脚着地,整个人往外面走。
萧宇一双眼睛在黑夜里又黑又亮,他看着那道背影,也爬起来跟上去。
两个人一前一后,萧宇年纪小追不上萧奕辰,所以只能小跑。
走到中仓的时候,萧宇大意地撞到一个沙袋,哐当一声沙袋就躺在了脚底下,脚底板也随之晃了几下。
萧奕辰背影一顿,扭头看着身后的小男孩凶道:“你就不能小点声嘛。”
萧宇没吱声,只是一双眼睛巴巴地望着她。
萧奕辰气地扭头就走,还好没把人引过来。
月光洒满甲板,海风吹拂过脸颊,萧奕辰终于从下面走了上来,那一瞬间视野开阔了,压在心里的烦躁也更着散去不少,她慢慢走到护栏边上埋头对着海面深吸几口气,果然外面的空气比狭窄的空间要舒畅很多。
她感觉身后有一道视线,扭过头就看见萧宇攥着衣服的下摆战战兢兢地站在出口的地方看着她的背影。
她揉了揉眼睛,叹了口气,“你说你干嘛一直跟着我,像个狗皮膏药一样。”
萧宇试探性地朝她走过去,海风吹过他稚嫩的脸庞,他还是不说话,他只是觉得跟着一个熟悉的人会让他安心。
片刻后,宁静的气氛里传来一阵咕咕叫的声音,萧宇下意识以为是自己,结果摸了摸肚子发现不饿,这才抬眼看了一下身侧的女人。
他搓了搓手从怀里掏出一个鸡蛋,伸手递过去。
萧奕辰也不客气,拿到手里就扒了起来,“你哪来的鸡蛋。”
萧宇看着下方的海面,平静道:“早上的。”
原来是早上的,这个年纪的小孩连早饭都吃不完吗?
萧奕辰低声道了句谢谢然后埋头就开始吃鸡蛋,嘴里鼓鼓囊囊道:“你……吃这么少……小心以后长……不高。”
萧宇的手微微握了一下手边的栏杆,他已经很少听见有人对她的关心了,其实他的这位姑姑也不是太坏。
萧奕辰的腿好了很多,此刻在甲板上已经可以安稳地行走,就是有的时候会有点使不上劲。
月光下萧奕辰绕着甲板走了好几圈,然后气喘吁吁地躺在地上看月亮,她一定要见到哥哥他们。
擦了擦汗,抬头只见一个小小的影子坐在她的身侧看月亮,她推了推他的肩膀,“往那边让让,我腿要支在这里。”
“嗯。”
冷汗几乎要浸湿王言上的后背,她顶着压力开口继续道:“既然你想要兵符那么你必须帮助我,帮我见到自疏。”
“我见到自疏才能帮你打听到你想要的消息,不是吗?现在除了我没人能帮你了。”换做以前她绝对想不到有一天她用来求人的话能说的这么强词夺理。
一阵寂静之后,车厢内萧宇嘴唇微微勾起,那一瞬间压在王言上肩膀上的压力全都消失,周围似乎有了点温和的气氛。
萧宇道:“马车要动了,阿言姑娘坐稳当点。”
当马车来到阮府时,王言上下了马车,身后传来车轱辘渐渐远离的声音。
她往前走了一步,腿有些软。
但是她知道她不能害怕,她必须争取些什么来改变所谓的命运。
天已经彻底黑了,王言上一路格外安静地往阮秋楠的院子里走,微风吹动她的衣袍。
宽大的马车内,萧宇看着对面桌子上吃剩下来的半块糕点,用手轻轻扫去,也带走了桌上的碎屑,他的眉眼格外深沉,“阿宝,我觉得这阿言姑娘不简单。”
阿宝架着马车,“左右不过一个弱女子而已,我一刀就能砍了她,可简单了。”
萧宇叹了口气,片刻后道:“最近盯紧这位阿言姑娘吧,还有县令的事情你晚些时候去催催。”
“哦,那李公公那边还盯吗?”
“盯。”萧宇在棋盘上轻轻落下一子。
一碗凉水忽然泼到了脸上,少年漆黑的发丝往下滴水,他低着头,睫毛颤动了几下。
李善德围着椅子转圈,食指在扳指摩挲,靴子的声音安静地传进何自疏的耳朵里,“所以兵符现在究竟在哪里?”
身上的鞭痕在往外渗血,他撩起眼皮看着地面,没回他。
“呵,你们的关系还真好啊,这样都不说,就是不知道是你们的关系好,还是你和阿言姑娘的关系好?”
何自疏嘴唇微微抿起,脖颈的青筋一跳一跳的,他不能说兵符在哪里,因为他不知道这个人会不会真的放了他们,只有咬死不说才有一线生机。
但是阿让……
何自疏扬起脖颈,血迹顺着嘴角滑下来,“你要是敢动她,我保证你这辈子到死都拿不到。”
“你敢!”
“你看我敢不敢。”何自疏干裂的嘴唇扯出一抹深深的笑意。
牢房的大门吱呀地打开,几个魁梧的狱头将他一把推进去,“进去,老实待着!”
何自疏浑身都疼,被推进去的时候踉跄了一步,额前的碎发覆盖下来遮住了半边眼睛。
这个牢房十分潮湿背光,里面堆了一堆木头,木头有大有小,还有的木头坑坑洼洼的,像是被老鼠啃过。
何自疏慢慢走到最里面坐下,随着他坐下的动作,伤口又一次裂开,鲜血染红了身下的枯草。
隔壁忽然发出一声动静,一个老汉声响起,“小兄弟,你是因为什么进来的啊?”
何自疏没说话,他感觉周围的一切都不可信,怕被套话。
老汉叹了口气,“不说就不说吧,谁刚进来都不喜欢说话,就说俺吧,俺是打死了财主进来的,谁让他不给俺们工钱呢,俺家还有老人媳妇要养,俺也没想到下手重了把他打死了啊。小兄弟,你也有家人不,他们肯定惦记死你了。”
何自疏坐在地上,听着隔壁老汉叨叨叨的动静,默默转了个方向继续坐着。
老汉好心道:“小兄弟,你还能出去不?你那么年轻娶媳妇了吗?”
何自疏依旧没理他,那个人似乎也不太在意,叹了口气又自顾自说上了,“俺媳妇也不知道在家怎么样了,如果你能出去帮俺给俺媳妇捎句话,让她重新找个人嫁了,俺这辈子估摸着出不去了。”
伸手不见五指的牢房,何自疏窝在一角轻轻应了一声,“嗯。”
此后那老汉也没继续和他说话,一阵嘀嘀咕咕的动静让何自疏听不懂。
何自疏摸了摸手腕间的发带,那条紫色的发带应该又被弄脏了,他攥在手里搓了搓,发带上粗糙的针脚摸起来格外明显,绣地并不平整,摸起来也不舒服。
乞巧节,门檐上挂着火红的灯笼,灯笼印出来的光照亮了一条暖黄色的小路。
孜然的香味弥漫在周围的空气里,少女头上的发髻叮叮作响,腰间的平安扣在暖光下反着光。
何自疏看着她一鼓一鼓的腮帮子,微微别过脸,风吹过他的马尾,乌黑的睫毛遮住了黝黑的瞳孔。
灯光下一个腼腆的女孩给少年塞了一个荷包,脸蛋一红埋着脸迅速跑开,留少年一个人看着荷包发愣。
何自疏眸子一转,扭头看着王言上:“咳咳。”
王言上埋头用力去咬签子上的那块肉,肉香地冒油,脸上都用力到留下签子印。
何自疏又道:“阿让。”
王言上反应过来,嘴里还在咬着那块肉,抬起眼帘与何自疏四目相对,“啥事?”
“今天乞巧节。”
王言上瞬间懂了,看着前方的路,嘴里依旧在吃肉,大方道:“我没给你做荷包。”
何自疏垂下眼帘。
“那你给冷辞舟做了吗?”他的语气瞬间隐隐有点凶。
王言上眉头一皱,觉得这个人真莫名其妙,“冷大哥肯定有啊,楠姐姐给他做了,可好看了,哪里需要我动手。”
意思是如果她手艺好她就给冷辞舟做了是吗?
何自疏嘴唇微微抿紧,一声不吭地快走了半步。
牢房里何自疏颤了颤眼皮,看着眼前的黑暗默默闭上了眼睛继续睡觉。
烛火摇曳,窗外印出的火光照亮了王言上的侧脸,她轻轻推开门,只见阮秋楠坐在床边正在收拾过冬的衣物。
听见动静,她放下手里的东西,快步走过来,走到她身侧时边帮她脱下身上的斗篷边将她往屋内领,语气里担忧道:“阿言,怎么样了?”
王言上一双眉眼瞬间弯了起来,气氛一时间变得轻快,“我明天就能看见自疏了!”
“那真是太好了,”阮秋楠也跟着笑了起来,“对了,明天我还跟你一块去,我在牢房外头等你。”
“不了,我回来的路上才发现这天越来越冷了,你在家等我就行。”王言上关心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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