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的时候,客厅里意外亮着灯。
温霖雨一进家门就闻到一股香油味,这味道她再熟悉不过。
小时候她过生日,温亦甯不会烧大菜,就会煮一碗香油面。
面汤就是简单的酱油汤,面上卧个鸡蛋一颗青菜还有切碎的榨菜丁,最后淋上热过的香油,一碗面就有了灵魂。
食物的气息有种魔力,它更像一段记忆,被封印在了温霖雨体内,可以轻而易举地把她拉回从前的时光。
温霖雨站在玄关处,忘了穿拖鞋,她痴痴地望着桌上的那碗带着热气的面条。
鸡蛋依旧煎得不完美,煎老了,不是那种正好的溏心蛋。
这么多年了,温亦甯连个鸡蛋都煎不好。
她恍恍惚惚回到了父母离婚前的那段日子,旧旧的时光里,这个家还算幸福。
她正愣出神,温亦甯从房间里走出来,穿着肉色的人造丝长裙,裙子皱巴巴的,像梅菜一样贴在她的肌肤上。她拿着眉笔,脸上妆上了一半,眼袋淤了一层厚厚的遮瑕,有些欲盖弥彰,把整个人显得更疲态。
温霖雨依旧觉得温亦甯是个耐看的美人,除去那些庸俗的妆造,她本身的气质出尘。
屋内的气氛略微有些尴尬,俩人都有话说却不知道怎么开口,开口了也不知道以什么样的方式结尾。
空气里混着浓浓的香油味,陌生又亲切。
距离上一碗香油面,已经过去三年了。
温亦甯有些不自在地撩头发,漫不经心道:“把面吃了,凉了就坨了。”
面是菜场里买的手工碱面,韧性十足,还带着股碱味,那股味道喜欢的人格外喜欢,讨厌的人闻一下都不行。
温霖雨就好这口。
温亦甯也爱吃,她总觉得温霖雨更像自己,离婚之后索性让温霖雨跟了自己姓。
温霖雨原名叫霖雨,后来才叫温霖雨。
汤汁清爽,配菜简单,温霖雨吃得很快,三分钟就见底了。
“今晚还要工作吗?”温霖雨朝房里探头,正好温亦甯换好衣服走出来。
“我哪天不工作啊?”温亦甯依旧是那副阴阳怪气的腔调,完全不像是能煮出那碗面的人。
温霖雨瞥她一眼,她今天穿的格外好看,跟以前那些反复复杂的假貂皮次毛衫不同,她今天穿了一件全黑大衣,搭配白色针织,有点韩剧里的财阀太太的感觉。
温亦甯那张脸,就该这么穿,温霖雨想。
温亦甯走的匆忙,她具体的工作,在哪里工作,工作的时间几乎每天都在变动。温霖雨也不多嘴问,那些工作谈不上体面,她只知道温亦甯喜欢有钱的男人。
而这次,温亦甯巴结上的那个男人品味挺不错的。
客厅里静静地,墙上的指针嘀嗒地响。
温霖雨盯着秒针走完最后一圈。
十二点了。
她闭上眼睛许了一个愿望。
———
新学期。
临杭高中每年会有很多保送名额,这些同学一般不出现在校园,都在大学上预备课程。
另外一批同学年初就拿到了国外大学的秋季入学offer,提前开启了轻松的走读生活,上课考试只不过是走过场。剩下一批家境优渥但学习不佳的,也有自己的出路,大多去澳洲英国读预科,再满世界的吃喝玩乐。
最后一批,就是像温霖雨这样,自身有些能力,但当时不到顶尖,家庭能力有限,但不至于毫无出路。他们大多重视高考,也有些人脉,再不济也能有个普通一本读。
临杭很多政府官员子女,就是一个浓缩的小型社会。因此,人脉这个概念在临杭甚至比成绩更重要。这也是为什么霖昊商当初坚持要把温霖雨调到临杭的原因。
温霖雨所在的楼层属于理科楼层,只有走廊尽头的一个班级是文科。理科班男生多,无趣味,文科班女生多,事儿多但也有乐趣,文科班一旦发生了什么,事情就像炸开锅一样传的整栋楼都是。
这会儿整个年级正在自习,教室里异常安静沉闷,只有空调暖气的呼啦声。
大概下午两三点钟光景,窗外有暖阳照进来,打在那些空桌子上显得格外惬意。有几个人还真没撑住,趴在桌子上昏昏沉沉睡去了。
温霖雨正在解一道化学的元素推断,这张去年的联考卷子她做得很顺,一节课不到就做到了最后一大题。
“唉,第八道选择题选什么?”温霖雨的同桌挨过来看她的答案。
她眼都不带眨地脱口而出:“B。昨天卷子的倒数第二题跟这题一样。”
温霖雨的新同桌是个一米九的体育生,四肢发达头脑简单那一类,椅子下总有个篮球,写两行作业会突然来一个投篮姿势。他一直不掺和在年级小团体里,男生也觉得他性子直愿意和他打交道。
他大约是没听清楚温霖雨在说什么,凑得更近了,看到温霖雨卷子下压着的德语书,哇塞了一声。
“牛逼呢,德语都学,英语就把我难够呛了。”
温霖雨笑笑,“空的时候看两眼,谈不上学。”
“你想去德国?”
温霖雨之前参加的德国学术交流项目很出名,当时名额放出来的时候温霖雨的名字还引起了一阵轰动。她标化成绩达标,但各奖项社会实践活动都没有。
起初,年级里的议论声很大,校园网上时不时有帖子质疑温霖雨,有人甚至实名要求温霖雨公开她被项目录取时递交的所有资料。一周后,这些声音都不了了之,据小道消息称,他们被办公室约谈了。
温霖雨迟疑了一下,不好意思点点头,“确实有这个想法,但还不确定。”
正说话,下课铃声响了,温霖雨最后一个字还没说完,一会回头,身边的人就抱着个篮球窜出了门框,没了影。
课间氛围躁动,走廊上人声交叠,不少学生站在别班门口蹿班,分享一些自己班的新鲜事。
忽然人群传来一阵喧哗,几个女生大叫:“她下面流血了。”
“快叫老师!”
“叫什么老师啊叫救护车!”
……
原本还坐在位置上的几个人闻言赶紧凑到人群周边,踮脚探脖地凑热闹。
温霖雨微微蹙眉,片刻,表情又恢复平淡。
她固执地把自己“错误”的推断过程和结果写在答题卡上,然后把题目里二架铁元素改成三架,最后,再在答题卡的空白处写上:题目错了,过程结果对了。
上课铃一响,人群倏地散去,校医慌张地跑过来聚集在两班级门口。
几个年纪大的,有经验的,先里里外外操作了一番,几个刚来的年轻校医没有实操经验,围在最外边递工具,出对策,好让大家不那么手足无措。
“救护车叫了吗?”
“在来的路上了。”
“怎么这么慢呀,也就几百米!”
走廊外校医急不可耐,大概是头一次遇到这样的情况,怕真出来事情,校领导责罚。
“要不要联系家长啊?”
旁边的护士踌躇了一会儿,开口:“行行行,班主任人呢?”
“班主任是年级组长,在开会。”
“快叫她来啊,现在还开什么会。”
门口的声音细细碎碎响了五分钟,班级里也议论纷纷小声嘀咕着。
大概又过了三四分钟,走廊上传出急切的脚步声,几个白衣影子从磨砂玻璃前一晃而过。
班主任也在这时候来了。
她开会开到一半急急忙忙赶来,手里还揣着一叠资料和保温杯,看到地上的人脸色惨白,裤脚里汩汩冒血,也吓得怔住了。
“让让,让让。”两个医生一前一后扶着担子把沈默安运下楼,班主任挡在路中间被两个医生吼了一句立刻回过神来往边上退。
一旁的年轻校医赶忙上前,“老师,联系家长了吗?”
“哦哦,”她方老师边应着边打开手机通讯录,手指哆嗦着来回在屏幕上滑动,从A滑倒Z愣是没找到。再几双眼睛的注视下,她又倒回去找才找到。
她任职以来第一次发生这种状况,实在慌张得很,怕听不清对方的声音,没拨通就开了免提,整个空旷的走廊都想着嘟嘟声。
“喂,方老师,我现在有点忙,等会儿再给你——”
“沈默安爸爸,”方倩生怕他挂了,嗓子眼急得都破音了,“沈默安她昏倒了,救护车刚到把她送走了,现在医院。”
温霖雨握笔的手一顿,鼻尖悬在半空中迟迟不落,她看向一旁的金刚问:“刚刚走廊上发什么了什么?”
“哦,隔壁班一个女生晕倒了,下面留了很多血。”
他说得心不在焉,没料到温霖雨会找他聊天。
温霖雨笔捏得更紧了,“什么叫流了很多血?”
他摇摇头回:“不知道啊,听说流了一路——”
“是伤口流血还是什么原因留得血?”她追问的急迫,声音提高了几度。
金刚这时候觉得温霖雨不太对劲,她很少有情绪波澜,嚼口香糖的腮帮子不再鼓动,语气认真了起来:“不清楚,女生的事我真的不清楚,我只是听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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