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语课前温霖雨提交了德国交流项目的所有个人资料。
整个项目总工不到三十个人,费用全由学校出了,能参加的要么资质过硬,要么家庭过硬,温霖雨知道自己哪种都不属于,所以她坐在最后。
及其稀松平常的一天,窗外的雨打着枯叶,温霖雨坐在窗边的角落,不打算和任何人交流的,怎么一个人来的就怎么去一个人回去。
老师是校外请的德国人,前半节课是英语,后半节课是德语。
温霖雨跟这里的大多数人不一样,她没有出国的打算,也没有保送的名额,从来没接触过托福雅思SAT的培训,听着有些吃力,很费劲地跟上老师的思路。
课间的十分钟休息,大家也在踊跃地讨论一些话题,比如今年元旦去哪里过呀,去因特拉肯滑雪,逛逛柏林的美术馆之类的。他们谈话中英切换,一些专有的德语地名也毫无阻碍地蹦哒出来,温霖雨能听得出来这就是德语里的小舌音。
她就安静地坐在角落,低头盯着资料,既不能突兀地离开,也不能愉快地加入,甚至连眼都没抬一下。当然,她也没注意到段誉儿坐在她前面。
中途温霖雨起身去接水,回来的时候看到自己座位围绕了一圈人。她站在人群最外围,听到里面的议论声。
人群最中间的段誉尔嗓门最大,“奇怪我明明放在课桌上的。”
“会不会掉地上了?”
“又不是树叶,哪有这么容易掉到地上。”
“该不会是被人拿了吧?”
“啊?谁呀?”
人群传来惊叹和唏嘘,怀疑的目光在四处扫射,最终人群将目光落在最外围的温霖雨身上。
温霖雨刚回来,一头雾水,不清楚发生了什么,大概是段誉尔丢了个什么东西。
“看我做什么?”
她冷淡地扫了眼周围的人群,往自己的座位走去。
人群像两边散开,只有段誉尔站在中间一动不动。
她语气带着挑衅的意味:“你看见我的发卡了吗?”
温霖雨站在段誉尔面前。
“没有。”
“你离我最近。”
言外之意:你嫌疑最大。
温霖雨觉得好笑,无厘头的搞笑。
“我不是你保姆,没有替你看管东西的责任。”
段誉尔继续说:“刚刚我不在的时候只有你在,我回来的时候你又出去了。”
“你到底想说什么?”
温霖雨没有耐心跟她浪费时间。
“我的发卡是不是被你拿走了?”
段誉尔的语气咄咄逼人,周围人都目光再一次齐刷刷的聚焦到温霖雨身上。
段誉尔周围的那几个女生也配合好了似的搭腔,“对呀,刚刚就你不在,是不是把东西拿出去了。”
“……”
“冤枉人也要讲道理,把你的坏心思收一收,我今天不想跟你玩。”
温霖雨作势推开段誉尔回到自己的座位,段誉尔不退反进,上前横在中间,一副不肯轻易罢休的样子。
“你敢不敢让我搜。”
说完段誉尔就转身走到温霖雨的座位,她提起椅子旁的书包,将拉链拉到最大,倒扣过来,里面的文具书本撒了一地。
温霖雨被两个女生拦着,没想到段誉尔能做出这么出格的事情,使劲挣开俩人的手,却被拦得更牢。
“让不让开,”她将保温杯的盖子拧开,作势将热水倒到俩人的手上,“后果自负。”
女生立马让开。
前方的人群再次围成一个圈,看着地上散落的文具,丝毫没注意到后方的温霖雨。
“让开。”
温霖雨手里举着保温杯,杯口冒着滚烫的白烟。
人群向后看去,丝毫未动。
温霖雨手臂微微颤抖着,杯里热水晃出来,洒在她的手上,烫的通红,她像是没有触觉般也不擦拭也不露出痛苦的神情。
好像丧失了所有的理智,温霖雨此刻唯一的念头就是将手里这壶热水泼到面前这堆人脸上。
她手刚向下挥,杯子呈现出倒扣状,前面的人才意识到她想要做什么,露出惊恐的表情,四散开来。
忽然手在空中一滞,手腕牢牢地被另一只大手钳住,刚要泼出去的水向后倾洒,水杯也向后摔去。
“嘶。”
温霖雨听到身后传来一声痛苦的吸气声,差异地回头看到江慕言正抓着自己的手。
他穿着黑色T恤,右臂那一块被热水打湿,衣服紧贴他的皮肤,不停的往下滴水,手那一块肌肤明显被烫伤,红色的一大片。他低着头咬牙,表情痛苦极了。
所有人都愣住了,包括段誉尔。
江慕言语气冰冷:“很好玩是吗?”
报告厅里寂静无声,众人齐刷刷看向江慕言,有些不知所措。
他轻轻推开温霖雨示意她靠边,堵在前面的人群自动向两边散去,为他开了条道。
在众人的注视下,江慕言走到了段誉儿跟前,俩人之间隔着散落的文具。
段誉儿屏气,目光里是愤怒和诧异,还有一丝不可置信。
江慕言先是看了一眼段誉儿再不紧不慢地看了眼散落一地的文具,目光停留在一个miumiu的树脂发卡上。
发卡摔裂了,东一块西一块,卡子露出难看的金属支架,支在地上,左右摇晃。
众人的目光都更着江慕言的目光定在发卡上。
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他弯腰把卡子捡起来,打量着。
江慕言抬头对上段誉儿的双眼,说道:“你把我的东西也摔碎了,怎么赔?”
“你的?”
江慕言挑眉,点了点头,依旧悠哉悠哉地回:“嗯,我的。送人了归根结底还是我的东西。”
在场的人都懵了。
段誉儿气的发抖:“这是我的发卡。”
“我周末在商场碰到温霖雨,买来送给她的。你说是你的,凭什么?”
“你……江慕言,你什么意思?”
段誉儿愤怒到整个人像一个抽条的玩偶,全身紧崩着,不断压抑着内心的急火,仿佛下一秒就要爆炸。
江慕言语气毫无波澜,好透着点无赖,回:“你什么意思我就什么意思。”
你把白的说成黑的,我就跟你一样,把黑的说成白的。
四周炸开了锅,全是唏嘘和暗戳戳的调侃,大家怎么也没想到看似没有交集的两个人早就扯上了关系。
江慕言说是他买的,那就很有可能真是他买的,就算不是,他也可以临时拨打sales的电话做一出里应外合的戏码。在这一方面,没人能赢得过他。
这一场闹剧的主人公温霖雨反倒在人群最外围,静静地看热闹,看着其他人一言一行的变化,由看戏起哄到大气都不敢出,到最后的撇清关系。最初的立场从段誉儿,再到中立,最后再到江慕言,那些精致皮囊下事不关己的嘴脸,统统都被温霖雨收入眼底。
想到这些,温霖雨笑了一下,刚好被回过头来的江慕言看到。
她这才意识到江慕言还挂着彩,瞟了一眼他的手,红肿的不堪入目,看着都疼。
“去医务室。”
江慕言点点头。
一路上温霖雨很着急,被地面上堆积的落叶绊倒了很多次,每一次踉跄的时候她就不好意思地回头看江慕言,发现江慕言就在自己身后两步路的距离,然后又回头,继续小跑着向前。
她寻思着江慕言怎么走这么快,估计是烫的太疼了,忍不住了。这么一想,她步子更快了。
护士见到江慕言的手哎呦了一声,忙招呼着他坐下,责怪他怎么不及时处理。
江慕言有一搭没一搭地回,把袖子挽到胳膊,手臂垫在小枕头上让护士处理。
伤口没有特别严重,但仍然冒出许多水泡,看着就疼。
温霖雨一直站在江慕言身后,看着护士把江慕言的手掌裹上无菌布,消毒,最后再交代他一些注意事项。
江慕言那副毫不在意的样子真是让护士气的转头对身后的温霖雨说:“生长因子一定要涂,这样才不会留疤,之后再涂烫伤膏,记得顺序别搞错。”
温霖雨连忙点点头,她脸红扑扑的,是出于愧疚。才不到一周,江慕言身上的伤口都是因为她的那些烂事。
感恩的话太轻,说多了没有诚意,道歉又不适合,显得自己在划清界限,不想接受别人的好意。
走出医务室后,温霖雨只是叫了一声江慕言的名字。
外头是难得的天晴,秋高云淡,光透过树隙打在大理石台阶上,光影晃动着,由二层阶梯晃到三层,从江慕言的肩膀晃到温霖雨的脚尖。
江慕言站在二层,停住脚步回头看上一台阶的温霖雨,俩人正好平视。
“你为什么要帮我。”
比起感谢,温霖雨更想知道缘由。
江慕言没有立刻回答,他安静了好一会儿,似乎真的在思考。
等光影再次晃到温霖雨那边的时候,他开口:“我帮你不是因为我站在你这边,而是我不会站在段誉儿那一边。我不想做个冷漠的人,仅此而已。”
温霖雨知道江慕言不喜欢掺和到是是非非,怕他觉得是自己多想,马上接了句:“我明白,我知道你可能听腻了,但是是要谢谢你。”
江慕言扫了她一眼,带着点询问的意味,像是在说“你在明白些什么?”
走到校门口的时候,江慕言突然回头,从口袋里掏出发卡,递给温霖雨。
“你的。”
温霖雨接过,她明白江慕言什么意思。
江慕言帮了自己,说发卡是他买给自己的,现在这发卡就是自己的,还给段誉尔就等于变相承认是自己偷的,所以只能自己留着。
江慕言要自己拿着这个发卡,记住这个人情,他站在自己这边跟段誉尔对着干不是出于好心好意,而是出于良心。
或许,江慕言是想告诉自己不要多想,不要自作多情。
那天回家,温霖雨特意去官网上搜了发卡的价格,是她三个多月的生活费。
她把发卡用502黏好,放在了书桌的第二个抽屉。
我会有一天买得起的,她告诉自己。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