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坚持如此。
金发女孩儿冷哼一声。该是用了什么手段,不多时王伟到了。
西桑的宝库内黄金堆积如山,香料、丝绸,众多宝剑、铠甲等珍贵物品琳琅满目。空气中弥漫着极淡的腥气,文的靴底踩过地面,碾碎了某些肉眼难辨的,若有若无的坚韧丝线。
他注意到宝库中间,金币池中,插着一架紫檀木雕八仙立柜。如此东方的物品,混迹在犹如龙巢般的空间,显得十分格格不入。
王伟不好意思:“我的遗物有点脾气,就喜欢呆里头……”
她手一扬,立柜大开,一方白玉玺从中飞出,悬在她的掌上。
王伟的遗物名为“天玺”,是一块四四方方,通体无瑕的玉制印章,印字面阴文模糊,无法辨明。据说“玺”是古时人类皇族所用,由此引发了众魔对她前世的诸多猜测。不过那都是死之前的事了。
这方玺印能追溯任何物品的根源、时代乃至延伸的世界线,本质是个微型时间奇点。
每次盖印,“天玺”会在物品上留下印记,锚定与之相关的平行世界轨迹。通过观测这些印记,王伟洞悉了所有被“天玺”触及的世界线分支,积累起浩瀚的知识,因此有了称号“全知”。
总之,借用她的遗物,可以轻松查出蛇与蝇所有信息。
王伟对天玺视之如珍宝,下意识攥了一下,对上文。
“开始吧。”
准备追溯。
她手持天玺,抬高。玺印大亮,面前渺小之物一瞬仿佛置身于棋盘之上,也成广袤时空,无数支点中的一粒微尘。
天玺在掌间,如执子落下。星屑飞起,玺将笼下刻印,占据此处的所有。
“有了!”
使用能力是有代价的。
遗物作为死的浓缩,连接着凡人的过往与恶魔的如今,每次施展,都必须重温那垂死般的折磨。
痛苦,无限的痛苦。
皮肤与血管的灼烧感升腾,王伟的表情在抽搐,但她咬紧牙关压下了。
蛇身与蝇翼上,文字幽光隐现,开始涌动改写。最终静止,浮现出两条模糊的批注。
蛇:□□□□
苍蝇:□□□□
王伟擦汗皱眉。
理论上,玺印能追溯所有世界线。她从未见过“天玺”失效——这两个生物,竟来自她无法触及的世界分支?
西桑自始至终坐在黄金堆成的塔上,小腿垂摆,俯视着他们。
她盯着文将仿佛长在了手上的长环剥落,又从空间内拿出一只玻璃罐。
一条长虫,一只飞虫?要测的就是这个?
正要出言讥讽,罐中的飞虫陡然落在了腐肉上,搓动前足,复眼对上她,到底有多少只眼睛?
不祥的气息。
西桑露出厌恶的表情,忍不住拿灰人偶抵住口鼻。如此丑陋,多看一眼都是玷污。
即便如此,她仍绷着神情,看着部下施展能力。然而当那不可解读的“□□□□”符号浮现时,西桑不以为意的表情消退了。
无法被“天玺”解读的符号,超越“全知”认知的未知?这……与那虚无缥缈的权柄是否存在某种相似的特质?
自己对绿色飞虫的回避绝非偶然。
也是,她怎么可能会排斥虫子?
西桑颇有兴味地打量着,眼中逐步席卷出风暴。
一通操作下来,王伟依然一无所获。
她感到一阵恼火的挫败。自己从未如此密集地被一件事接二连三难倒。
倒是文看到方形符号时并不惊讶,好像早有准备,异常平静地接受了。
他知道吗?他见过?
王伟内心憋闷,转向正在思索的男人,“……绿头苍蝇可以留给我吗?”
这个绿头蝇和她以往见过的都不一样。或许能在上头找到谜底。
她清楚,贸然探究未知有风险,但对谜团的渴望和身为全知者的自尊,让她无法后退。她也不允许自己停止。
文同意了。他指尖轻拂,悄然在绿蝇体内种下印记,把罐子交给她。
王伟接过玻璃罐,低声说了句“谢了”,一脸严肃地离开。“天玺”在她转身时飞回立柜,柜门开合,发出低沉的闷响。
看来不会这么简单。
文恰时伸手,将蛇捞上来。下一站罗织商会。异宠收容器的问题还未解决,他很在意那个逆转符。
正要出门的时候,黄金塔上那位少女动了,她将交叠的小腿放回。随着动作,金币在厚重繁复的裙摆下哗哗滚落,没有人能在这悦耳的碰响前冷静。
有名的收藏癖,见到她这一室珍宝竟无动于衷。
宝库大门轰然一声合上,将文与这堆稀世珍宝关在了一处。
也将西桑眼中最后一丝游移吞噬。
视线陡然黑下来,无法视物。好在黑暗于他已成习惯,文不受影响,回看悠闲坐于黄金塔顶的美貌少女。
“西桑大人,这是什么意思?”
少女不答,她只是站起,脚下踏力,穿透金银,霎时间金山倒塌,鎏金飞瀑。
在金色洪流倾覆的巨大声响中,她怀抱灰人偶,轻飘飘落在文的眼前。
“文,我们做个交易如何?用这宝库,换你一句关于权柄的秘密。”
西桑声音低沉,带着不容拒绝的威势。
并非平等的洽谈。
千年来,她明面上是将魔力大多滋养了外表,实则潜伏隐忍,蛰伏待发。如今,文主动走入她的地盘,在看到对方手中的白色生物和诡异的绿色飞虫时,她敏锐地嗅到了机遇。
两种未知生物,直觉上莫名的忌惮,加之文特意带上这两样前来,魔王的授意。以上种种,让她嗅到不同寻常的,与权柄相关的可能。
她的直觉叫嚣着不能放过。
哪怕错判,也值得一试。
文一字一顿提醒,“西桑,我劝你不要。”
魔王发起疯来是很麻烦的,他不想给自己额外增加工作量。
西桑抱紧了手中的灰人偶。一人开口,却是两种嗓音,苍老和稚嫩交相应和,诱惑着。
“财富、奇珍、战力,我和芬尼根都能给你,我们可以达成同盟……”
“魔王的游戏是公平的,你只需要遵守规则——杀,其余没有意义。”文冷漠。
死伤无数,血与泪堆出尸骸累累的海。他说,这是游戏。
对方果然气急败坏,姣好的面容扭曲了,“你当我怕祂!今天你如果不留下什么,别想轻易离开!”
文叹息。虽然知道这趟出来不会轻易了事,但没想到会发展成这样。
嘶啦!对方不给他丁点思考的时间。
布料与血肉在撕裂。
美貌少女的身躯一瞬暴长到八尺,黑裙下爆发出不规则的膨胀肉块,自裙摆下,骤然架起阴邪的、覆满长毛的八足。
多足在金币洪流中点动,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声响。
她本体是蛛母,整个宝库,早已是她的巢穴。
八条腿在纯金的河流中如履平地,西桑破风而来,掀出一条锋利无比的腿,直击文的面门。
“我给你机会,现在同意还来得及。”
断裂的两种音色和着假面,在黑暗里撕出一块狰狞的缺口。
那长毛蛛腿刀刃一般,划过玄铁的弧光,文侧头避开,两人在光影间飞快过招。
他心头泛起一股反胃似的厌恶。是真的腻烦。
又是一次力达千钧的下劈,文后退几步,一脚踩上了湿粘的丝络。
得手了!
一道无形囚牢从天而降。囚牢没有实体,周身滚动着刺目的蓝光。这种笼子是专门用来对付深渊巨兽的,能够向内收紧,刺入猎物身体,灌注剧毒。他有同款。
又是罗织商会。
是时候提醒赌徒了,不是什么人都可以做生意,而且西桑看起来不像会给钱的样子。
笼子无声紧收,已经缩到避无可避的程度。文手腕上的小蛇被蓝光吸引,探头探脑,又被大手挡住揽回。
蓝环囚牢外加西桑的蛛网,文逃无可逃。
“你想要什么?”他问。
“道具,或者讯息!任何与权柄有关的秘密!”
西桑脸上泛起狂热的潮红。文作为裁决者,一定知晓许多相关的秘闻。她想知道有什么能够帮助她和弟弟上升的道具,亦或是指示、讯息!无论从他身上攫取到什么,对他们来说都是一项助力。
对方很认真在思考的样子。
“我答应你,正好有件无伤大雅的事情。”说话间,文还在刮着蛇的小脑袋,好像这个比什么都更值得关注。
西桑欣喜。
放手一搏,居然真有收获。她得意的同时,心中不免升起“不过如此”的嘲讽。
文早提不起劲了,被刘海半遮的眼睛中透露出乏味。好麻烦好累,给魔王办事就没有一次能全身而退的。
他目光在西桑身上停留。她怀里搂抱着以弟弟模样缝制的灰人偶,疯狂与贪婪之下,是对弟弟芬尼根近乎偏执的在意。
弟弟啊,他也有的。作为同样有弟弟的人,文感同身受。
规则之内……能给的,只有这个了。
他抛出了噱头。
“下一个陨落的既定之子……”
没有说完。
话音未落,囚牢已然崩解,化作一滩焦土。无形之物怎么会被烧灼?西桑瞳孔收缩。不,像是什么把其上流动的物质吸收殆尽了,无论是毒,还是存在……通通消弭了。
牢笼化为乌有,文从飞灰中踏出,视线箭一般直指西桑,浅淡的瞳孔中,终于沾染了些许血色。他笑了一下。
规则所限,自己必须完全中立,不能破坏战局。
……实在是很遗憾。
文托着小白蛇,遵守约定,在身影消散前,留下那则她迫切想要的讯息。
西桑睁大了双眼。一则密辛,来自俯瞰十位候选者厮杀的裁判,绝对中立,绝对真实!
却是一个言尽于此的诅咒。
“……是你的弟弟,芬尼根。”
天罗地网对文而言形同虚设,他就这么消失了,留下了黄金山中一脸难以置信,面容渐趋疯狂的金发蛛母。
“better call Wen”,玩了风骚律师的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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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天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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