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被困在循环里

这动作来得突然,祝渊虽无防备,却也不见慌乱,只本能地偏了偏脸,并未躲开,反而问她:“怎么了?”

是真的诚恳地以为她出了什么事。

其实手掌落到脸上时就收了力,只四指虚按在他颊边,作势吓唬:“怕不怕?”她悄悄将身子往后挪了半分,“你求我,我就让你的脸完完整整、囫囵一个。”

指尖抵在他脸颊上,传来一阵极细微的挤压——他像是笑了。

“要我帮你按下去吗?”他话里带了几分挑衅。

她又一次感受到那股浑不在意的劲儿,如此浑然天成,若不是真不在乎这副皮囊,绝装不出来。

于是松开手来,摇头恨铁不成钢地点评:“你这人是不是只在乎两件东西?仇人和……”

“和什么?”

“和学识。”她很笃定地说。

祝渊不置可否,最后只是说:“我知道学字用《周易》不是好方法,我只是想学会算卦。”

果然是门外汉。学术数需从河图洛书、天干地支起步,哪有上来就啃《周易》的?可见他半点不通术数。

“为何要学算卦?”她问。

“可以算出来仇人在何处。”

“这仇人跟你到底有什么仇?”

可是这句话问出来,他没有接,散到水面上,连挣扎都没挣扎,扑通扑通全沉了下去。

又是这个样子,每每谈及到关键,就默不作声或者顾左右而言他。

“不说算了。”刚要明快的情绪不由得一暗,她猛地抽回手,“我看咱俩也没有那么熟,这人情还是不要欠好了。”

他的手只盛着一团空了,仍悬在原处,默然片刻,才道:“这件事,说来话凉。”

她不知道这成语他去哪学来的,倒不显得傻,只是有一些好笑,讽刺的好笑。

她没好气地向后一退,引得舟身晃荡,“不必解释,这是你的私事,我可不想做探听人**的小人。”

话一出口她就后悔了。别的不提,她是清楚他为寻仇吃过多少苦的,实在不该如此生硬。

往日在观中接待缘主,她从来柔声劝慰、耐心开导。何况他不是路人,他们也算有过命的交情。

可是他不说,她就不能求。

不能强人所难。

对面的人不知道在想什么,黑暗严严实实地保护着他,让她的情绪既穿不过去,也激不起什么。

半晌,才听到他说:“如果我能对人说,一定第一个告诉你。”

那双痛得正在船沿上又抓又按的双手,蓦地松开了。

那句“我才不想知道”,就怎么也说不出口了。

最后只得三分余怒未消、五分好不在乎、两分约定好地回了两个字:“行吧。”

这事就算了了。

于是又心不甘情不愿地将手伸过去,让他拔刺。

手上的痛感渐渐恢复,为省气力,她不再说话,斜倚船边,仰着头望着夜空。

夜里无星,却像是有斑驳的星轨,从他的指掌间无边无际地延伸开去,迷得人眼晕。仿佛天才是海,而她正贴在一片又硬又硌人的云上。

若再放松一些,或许就能扎进深海中,点亮所有的星轨。

直到被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惊醒,她才惊觉自己睡着了,疑心还淌了口水,这辈子没被伺候过,让他拔个刺,倒享受到了。

反手抹唇,才察觉掌中刺已被尽数拔净。

又慌忙循声一看,只见一大群花面黑牙、长手长尾的妖怪正腾奔而来,如万马踏荒,不需法力,乱足就足以将他们踩碎。

她一下子从舱中弹起,扑到祝渊面前去护着。

祝渊看见妖群时依旧面色沉静,反倒被她这猛虎似的扑来吓了一跳。

他伸手不知是要接还是要推,她这一冲,船身一侧骤然落空,还未撞上他,翘起的一角就已直插水中。

入水的刹那,她瞥见湖面升起一轮血月。

——*——

祝渊没有沉入水中。虽不通凡人游泳的方法,他却可凭着原身本能自然浮起。

渠离就没有那么好运了,落水之际,后肩被船身狠狠地砸了一下。

若不是祝渊及时,她定是要一个猛子被按进深处的。

刚浮出水面还未喘匀,妖群的乱蹄便夹着乱石般的风暴呼啸而过。她无处可避,只能硬着头皮承受着,想缩进水里,还被祝渊紧紧拉住。

谁知蹄影从头顶踏过,她才发现除了视觉上的冲击,身体竟毫无感觉。

“是影子?”她问一旁的祝渊。

“或许,来回好几次了。”他答,怪不得如此淡定。

“早说啊!”她有些懊恼,莽莽撞撞弄翻了船。

他微微扬唇,“没发现你醒了。”

她倒也不是真的怪他,事发突然,而且当然要一直保持警惕,翻船总比被妖怪踩死强。

她抽回自己的手,转而搭上他肩头。见他水性似乎极好,便横浮在水面上,开始使唤起来:“你试着游一下,看能不能到岸边。”

“哪个方向?”

“都可以。”

他点点头,随意找了一个方向,背着那轮硕大的红月,开始“走”了起来。

说是“走”,是因为他不会游,反正以前凫水,也是扒拉水面,换个角度来看,跟走是一样的。

但在水中行走并不容易,更不要说脖子以下的部位都没在水中,像是在迎着湿漉漉的大风前行。

于是他调整了一下,发现不动手,反而还能走得快一些。

渠离很快就发现了不对劲。

前方引路的人,竟然跟一根木头似的直挺挺地破水前行。

她刚才掉进去过,知道湖水极深,他不太可能踩着水底在走,而且就算踩着水底,这未免就走得太快了。

“你这是什么游法?”她问,声音发出来,都被周身的寒冷抖得零零碎碎的。

唯有他的肩膀是湿中带热的,热得她忍不住想再靠近些。

他在前头漫应:“人的游法。”

她有些恍惚,再不细究这些,意识如浸水的纸般发胀模糊。抓他肩膀的手渐渐乏力,直到他将手心覆上她手背,她才没滑下去。

不知道行进了多久,迟迟望不到岸,她咬牙提醒自己一定要撑到尽头,念头方落,忽见粼粼波光全部化作闪烁晶石。

这些晶石包裹着她,随着她的前进而移动。

她想叫祝渊回头看,却被璀璨的光芒摄住了心魄,目不转睛。

在身体逐渐轻盈之际,她意识到晶石隔开了水,桶壁一般将自己盛在当中。

忽然,她看见斜前面有一块晶石由萤黄渐转暗灰、深黑——细看竟是一处缺损。

接着有黑色的线条顺着缺口蔓延开来,所到之处,晶石皆失去光彩,像是黑墨吞没了众生。

随即,一股黑气自缺口中央直扑她的心口。

她不知是什么,只知来者不善,急忙抬起另一只手要去挡,但肩膀受了伤,一牵动就撕裂难忍。

黑气瞬间将她禁锢,动弹不得。她眼睁睁看着自己的手从他肩头滑脱,一片漆黑涌入眼中。

——*——

再醒来时,他们竟然又到了船上。

她一时怔忡,但这一次身体更加疲惫,衣衫半湿不干,证明她确实落过水。

“怎么回事?”嗓音在喉间翻滚,嘶嘶哑哑。

祝渊原本靠在船厢休息,听到了动静便坐直起来:“你醒了?我们又回到船上了。”

“啊?”她没闹明白,他们是又转回来了?

祝渊解释说:“刚刚你忽然松开手,我看你定在水中不动,本想拉你,却被一道力量卷了过去,然后,我们就在船上了。”

说实话,她没听懂。怎么“然后”就回到了船上?

很快她便想到“鬼打墙”,她定是太过虚弱,以至于压根察觉不到此处有问题。

话说回来,血月、妖影、晶石,这些征兆不需要用法力,也该早点意识到的。

说到血月,现在这轮月亮又不见了,四周只剩一片浓黑。

她索性翻身下水,扶着船沿对祝渊说:“你在船上等着,我去找找岸。”

祝渊没接话,直接“扑通”一声也跳了下来,只说:“一起。”

湖水依旧冰冷,祝渊依然用那种古怪却稳妥的姿势往前“走”。她忍不住怀疑:他是不是在底下拼命蹬水,上半身才能稳成这样?

没游出多远,那片诡异的晶光又一次亮起。

熟悉的黑线从某处缺损蔓延开来,像活物般吞没光芒。紧接着,那股黑气再度直扑她的心口。

连喊都来不及,她就彻底没了意识。

……

再睁眼,果然,又在船里。

好在祝渊没有重复之前的话,而是说:“如你所见,又回来了。还要试吗?”

渠离没回答,闭上眼睛凝神调息。过了好一会儿,终于感应到体内那缕心光。

心光未断,但与真气交汇处一片乌黑,分不清是瘀血还是邪气。

她试着分出阴神,高处望去湖面依旧无边无际。引心气沉入绛宫,她想修复伤处,但没人教过具体方法,只能胡乱修补。

突然,绛宫猛烈一震——是肉身又出事了。整个翻转的感觉,像是再次落水。

情急之下,她只能强行引一道心光接上真气,先护住气脉通畅。

随后迅速退出绛宫,驱使阴神归位。

睁开眼,她大半个身子正挂在翻沉的船底,祝渊仍守在一旁护着她。

见她醒来,他开口解释:“妖群又来了,船被撞翻了。”

她确认他们陷入了一场周而复始的困局,但好在,身边的这个家伙,不是梦中客,而是局中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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