渠离正恼他,也不搭理,继续道:“师姐,我身上有没有妖气你难道察觉不出来?还有师兄,我的伤的确不是人弄的,但这证明不了什么。”
元参玄也站起身来,终于跟她说话了,“小师妹,现在你的功力在我们之上,所以我们可能帮不了你,但有些事你骗不了我们。”
她晓得不能来硬的,只好迂回地道:“事情是这样的,我们在猴林里同妖怪交过手,我收伏了这三个妖怪,又把它们放了。祝公子看不到,以为我还留着。”
祝渊没有再提出疑问,其他人也半信半疑,二人对视了一眼,元九儿还是朝她又举了举碗:“既然没事,就把符水喝了。”
祝渊默默从椅子上站起来,无声地加入了这场小小的“对决”。
渠离不想同他们纠缠,伸手将碗接过来:“喝就喝,喝了你们快回去吧。”
看她真的要喝,祝渊忽地出声阻止:“且慢。”
三个人的目光一道射过去。
他踏进三人的圈中,到得渠离面前,“我更需要。”
渠离由他从自己手中将碗拿过去,没有阻止。
元九儿想拦,最后还是收回了手,说:“那就祝公子喝一半,小师妹喝一半吧。这水能辟邪除恶、净身洗秽……祝公子你、你怎么了?”
话还没说完,祝渊已经将那碗水吐了出来,全喷在了地上。
碗“哐当”一响,在地上摔成了八瓣。
他还捂着肚子,痛苦地蜷下了身子,颤抖不已。
元九儿连忙伸手去扶,元参玄也单膝跪下,伸出剑指去探祝渊周身的气。
“没有邪祟。”他判断道,肯定中带着疑惑。
元九儿一边扶住祝渊,一边抬头问渠离:“小师妹,到底是怎么回事?”
渠离也有些懵了,连忙蹲下身去,用手在他的肩上、额头都探了探。
一阵寒气直侵入身,引得她一阵发冷颤抖。
“师姐,你这水没问题吗?”她问。
元九儿也急了,“给你做的菜倒是有可能没洗干净,但能给祝公子的绝对没有问题。”
“倒是你,你到底有没有说实话?”元九儿反问道。
她也觉得奇怪,刚才祝渊来抢符水,难道是担心那三个妖怪还在神识里没出来?
可是她感觉不到妖气啊。
正想着,祝渊忽然抬起面庞,蹲着跳起来,将渠离扑倒在地,一只手按住她的肩膀,另一只手死死地扣住了她的喉咙。
动作如此之快,所有人都没有反应过来。
最惨的是渠离,被他按倒时后脑勺磕在了地上不说,他更是半个身子都压在了自己的肚子上,痛得她差点哭叫出声来。
而且他的指劲如此之大,一瞬间就把她的脸掐得通红,把正要冲破喉咙的喊叫都掐灭了。
元九儿和元参玄连忙来救,却根本没有办法把他的手拿开,拉扯中只是将渠离也一道拉离地面。
“不行师兄!要驱邪!”元九儿大叫起来。
两人一并松开手,元九儿立刻站定,掐起天师诀,踏起罡步斗来。
元参玄转身立刻从道包里取出雷击木,一面念咒一面用剑尖在祝渊头顶比划。
渠离两只眼睛都肿胀得睁不开了,但也知道他俩的法术没有半点用处。
如果有用,祝渊的手就不会越掐越使劲了。
就在快要晕过去之际,她终于抬起手抓住了祝渊腰上的衣服,凭着最后一口气,朝他身上打了一道无穿记。
所谓无穿记,是捕猎用的,将法力打穿猎物,能让猎物晕倒而不留下任何伤口。
施展此法不用任何准备功夫,也无须敛起心神,因此按理说只能伤害野鸡野兔之类的小动物,
但是她此刻是晕倒前的全力一击,因此几乎使出数倍的力量,打在祝渊身上,他自然抵挡不住,瞬时就晕倒过去。
元九儿和元参玄一套功法还没使完,就惊喜地看见成效发挥了,连忙来扶。
祝渊从渠离身上倒下去,她一下子卸掉了千斤般的重量,还没松一口气,就虚脱得晕了过去。
这一次她似乎没有晕很久,醒来时祝渊还没醒。
元九儿坐靠在床边,已经熟睡过去了。
她挣扎着起来,下了床,摸到桌边,要倒口水喝。
外头有人似乎听到了动静,推开虚掩的门,望了一眼,快步走来帮她将水倒满了。
她抬不起脑袋,摇摇晃晃地道了声谢,自己接过来喝了。
元参玄一只手虚扶着那只杯子,小声地劝:“多喝一些。”
她一口喝完,问道:“吉祥物如何?”
“他还没醒。到底发生了什么?”他接过杯子,又倒了一杯。
渠离将第二杯喝完,才说:“有妖怪,进了神识之中。”
元参玄一惊,扭头看了一眼门外,晓得没人听见,忙问:“此事师父知道吗?”
她摇摇头。
元参玄沉吟一番,还是劝她:“此事非同儿戏,你有法力护身,祝公子没有,若不驱赶,必会耗损他的元神。”
“我知道。”她又喝了一大口,用手背抹了抹嘴,目光朝门外一转,下得床来坚定地走出门去。
“妖怪未进他的神识,他应当只是受到影响,净化一下便可。”她一面说,一面在院中张望,不知道他到底在哪间房里。
“已经给他净过气了,三个时辰后再净一次。”元参玄说道,越过她,往正屋方向带路,她亦步亦趋地跟了上去。
到得祝渊身边,元九二趴在一旁的矮几上睡着了。
她用手探过他的气息、灵台,这次未有再探出什么异常了。
头先的寒气,难道是她自己散出来的?
不想声张,她先一步出了正屋,来到了后院。
元参玄跟上来,她忽然转回来,差点撞进他怀里,倒是他吓得连退几步。
渠离没注意这些,只是诚恳地对元参玄说了一句:“谢谢师兄,忙前忙后的。”
她元参玄是忙了一整夜的,软塌边还有符箓烧过的灰烬,烧了一大半的红烛,摆的驱邪阵,这些前后需要准备许多,她都晓得的。
“何必说这些。”元参玄用手将袖边沾的香灰拍掉,“本来我们就是做这个的。”
“可我没有什么金银给师兄和师姐。”哪怕是同门,该给的法金应当是要给的,但是她确实手头拘谨得很。
元参玄瞥了她一眼,松下肩膀,若无其事地说:“既是小师妹的人,也是师兄应当的。”
“师兄,其实我同他什么事都没有。”她很坦率地否认。
元参玄摇头不信,“那师妹帮他驱邪净化,可要收法金?”
说实话,这个问题她想都没想过,
元参玄露出一个不甚遂心的笑,不再为难她,只说:“小师妹,此事干系甚大,须得告诉师父才是。”
渠离点点头,神色坚定地说:“师兄说的对,不过我要先把这几个妖怪弄走,再将事情原委报告师父。”
“你要怎么弄走?”
“我自有办法,那天是没来得及。”她看元参玄又要劝,便一展笑颜,“师兄,我能从百妖的追杀中逃出来,就不会被这两三个妖怪困住。你放心,不说是因为这里更需要你,是我从某种程度上,也更需要你。”
元参玄眼神闪烁了数下,终于还是将头转开道:“是师兄学艺不精,否则便可助你一臂之力。”
渠离笑了笑:“师兄医术无双,你要说不精,那天下都没有第二个大夫敢说自己能医人了。”
元参玄再看向她时,也不再掩饰眼里的关切了,“至少告诉我你去哪。”
她望向北面,“从哪来的,送回哪去。”
元参玄了然,望向天际,天边是无尽的黑,显示着离黎明还有很长的一段,“不等天亮吗?”
渠离已经想好了:“现在去,定能赶在破晓时分处理。”
阴阳交界之时,是妖怪最难以抵挡之际。
黑暗将全然退去,光明正洒遍天地,她只要在那一刹将三个妖怪扯出来,它们就绝无办法找到回头的路。
元参玄也知道此理,因而也只能同意。
在她走之前,他除了给她准备法器、灯笼,还备了一些路上的干粮和水,甚至还有跌打药、金创药。
“想必妖物伤不了小师妹,但是就怕夜里路黑,磕磕绊绊。”他将道包递给她时,脑海里还在想着缺了什么
她欣然接过,“师兄别担心,必定全须全尾地回来。”
抱拳别过,她转身就走。
走了数步,元参玄忽地在后头叫住她,道:“小师妹!我们等你回来!”
她回过身去,只见元参玄变成了院框中的一抹黑影,那影子说:“你再来帮我研药,我给你扎针。”
她笑了,知道他没说出来的那句话是“我们还像以前一样”,扬手挥了挥,高高地应了一声“好”,再不回头地走了。
其实在山上住了十几年了,她并没有多少次独自进山的经历。
每次走,都是结伴。
可是今夜,像是打开了一个缺口,她得以踏入一个从未进入的领域。
明明两旁什么也没有,黑暗却气势汹汹地围了上来,在灯笼狭小的一爿光外窥视着、沉默地喊叫着,如影随形。
好在她还认得前往哭碑的路,从在黑夜里陌生得现出像是变了脸的界标处往左手边一绕,百余步后,她就看到了哭碑。
除了那个画着存邪符的石碑外,她看不到那三个妖怪所说的晶石,也感受不到结界被毁的讯息。
其实刚才跟元参玄说的那些话是有些夸大的,她并不清楚怎么把那几个妖怪弄走。
而且别说弄走,怎么弄出来她都不太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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