羽睫翕张,紧闭的桃花眼缓缓睁开,印入眼帘的是白色的天花板。
“同学,你醒了?”
伴随着低沉的男音,一位身穿白大褂的医生大步走过来。白路挣扎着想坐起身,却被对方扶着躺下,“别着急起来,你现在感觉怎么样?头晕不晕?”
白路喉咙有些干渴,声音沙哑:“有点儿恶心。”
俊秀的医生温和微笑:“没事,这是中暑的后遗症。”接着他打开病历看了看,“你的贫血有些严重,接近中度贫血!普通食补效果不佳,给你开点补血药。保险起见,军训别参加了,出去找导员签字免训吧。”
白路拿着医生开的证明,找导员和校领导签了字,教官也爽快同意。
说是免除军训,但集合时他也要到场。当同学们训练时,白路可以坐在旁边休息。
他们班军训场地正对教学楼。白路坐在教学楼边观看他们班军训。
上午还是艳阳高照,下午天气变得阴沉,偏偏燥热不减。
前几天他们班状况百出:左右不分的,顺拐的,平地摔的,踢正步鞋子飞天的。年轻教官的脸黑如锅底:“我从来没有带过这么差的兵!”
同学们日常在累死和笑死间徘徊,上一秒被逗得哈哈大笑,下一秒被训得哭爹喊娘。
绕是“高冷”如白路都忍俊不禁。
休息期间教官点了几个人唱歌。其中就有秦风。
阳光开朗的秦风意外的唱了一首有些伤感的歌。
“一首《思念》献给大家!”
“梦里回到小时候,那时的你没有哀愁。”微风吹来,带起几分水汽。
“春夏秋冬承载不住我的思念,远方的你是否平安依旧。”轻飘飘的水雾落在白路脸上。
“……我会陪着你直到永久。”细雨变成小雨,随着教官高亢的一声跑,全体同学撒丫子狂奔。
回到教室,白路依然坐在昨天的位置。但秦风却没有坐在他旁边,两人之间空着一个座位。
白路用纸巾擦了擦脸,转头却见秦风脸颊微湿,隐隐有水珠滴落。忍耐半晌,他把纸巾放到中间的位置上。
却见秦风随意用袖子蹭了蹭脸,并没有用他的纸巾。他跟舍友打听过,晕倒时是秦风背着他去的医务室。
“多谢你送我去医务室。给你添麻烦了。”白路抿唇低声道。受人恩惠就应该感谢对方,自己只是有点内向,不是没礼貌。
见秦风点了点头并不说话,白路默默拿回自己的纸巾。
时间在众人的期盼中稳步向前。
接下来的半个月同学经过教官的魔鬼式军训,从刚开始的笑料百出,变成后面的游刃有余。
休息时,教官还教他们唱《打靶归来》《团结就是力量》。有没有调不要紧。关键是扯着嗓子唱!唱出精气神,唱出士气!
阅兵式那天,教官们悄然离开,不少同学哭得不能自已。
其实不全是舍不得教官,他们只是不喜欢离别。
人与人之间的缘分有时就是这么浅,只此一面,余生不见。
恰逢中秋和国庆假期,再加上周六日,一共7天时间。实在不放心母亲,白路决定回家探望。
刚下公交车有柔美女音从身后传来,“白路?”
白路回头看见一名女子喊着他的名字,小跑过来。
女子一头栗色波浪圈,画着浓浓的眼妆,打扮得像个芭比娃娃。
白路有些疑惑的看着对方,“你是?”
“我是白真真啊!不过几年没见,我变化没那么大吧?”女子瞪大眼睛一副不可思议的样子,“咱俩是一个村的,我小时候经常和你一起玩!”
“抱歉。”白路拖着行李箱往前走,女生跟在后面一路都在讲述小时候的事情。
“以前你可比我话唠,现在这么高冷!”女生撇撇嘴,见白路不理睬自己,她打算打车回家。
没想到这时白路突然拦住他。白路的手握住她的胳膊,黑与白对比分明。不过她是那个黑!
青年看着柔弱,实则力气极大,握得她有些痛,“我爸爸很快过来,你可以坐我们的车。”
感受着扑面而来的男性气息,白真真俏脸微红,羞涩地点点头。
“你可以再讲讲以前的事吗?”白路声音带着一种不可言说的味道,如同海妖哄骗路人的低吟。
但这种旖旎的气氛随着拖拉机突突突的声音消失殆尽。
白真真坐在露天车斗里,整个人被颠得飞起来又落下去,淑女形象尽毁。
一到他们村子,白真真忙不迭跳下车,穿高跟鞋蹲在拖拉机上,谁试过谁知道!
夕阳西下,白父特意烧了一桌子饭菜欢迎白路。
到底是自己家的饭菜顺口,白路不小心吃得肚子鼓胀。晚上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根本睡不着。索性起床到庭院中消食。
夏日夜晚,几只蟋蟀铆足了劲,吱吱叫个不停。白路走过去,一片安静仿佛刚才只是他的错觉。等他走远,它们又叫得起劲儿。小虫子还挺鸡贼。
青年抬头望月,今晚的月亮很圆。上面散布着少许阴影。传说那是月上的桂树。可白路却觉得像一个人高举着双手呐喊。
慢慢的月亮上的阴影汇聚成一张诡异的人脸,对着他狞笑。兴致全无的白路回屋睡觉。
一阵啜泣声从隔壁房间传出来。
“孩儿他妈,哭多了伤身,快睡吧。”
“我的小路,我的妞妞……”
白日大脑接收的影像变成梦境里光怪陆离的场景。但当太阳升起,所有的悲欢离合却又随着鸡鸣消散。
转天不用早起,白路睁眼一看闹钟9:20。
他洗漱完路过厨房的时候,瞥了一眼。发现在这个吃早饭嫌晚,吃午饭嫌早的时间,父母竟在厨房忙活着。
“爸,妈,需要我帮忙吗?”
“不用不用,小路饿了吗,锅里热着饭。”
“昨天吃多了,早上不想吃。”
白父带着食盒和烧纸打算偷偷出去时,儿子正站在门口,黑沉的桃花眼正盯着他:“爸,你要去哪里?”
“小路,站门口吓我一跳,今天给你奶奶上五年坟。”白父讪笑着回答。
“我也去看看奶奶。”拗不过儿子,白父只好勉强答应。
到了墓地,白父尴尬地摸着口袋:“小路,看爸这记性,忘记带火了,你回去一趟吧。”
等儿子走远,汉子走到路边一棵松树旁,这里有一座小土坟。白父蹲在坟前插上几柱香,隆起火堆:“妞妞,爸爸来看你了。”
用烧火棍翻着纸钱,汉子被呛得老泪纵横:“你妈和你哥不能受刺激,爸爸多来陪你,妞妞别生气。”
白路拿着打火机折返,看见父亲正在清理土坟上的杂草。
须臾,父亲把酒菜摆好,点燃黄纸:“爸妈,今年小路考上大学了,以后我们一家的日子会越来越好!”
白路对着坟茔磕了两个头:“奶奶,我是小路,我会好好学习,孝敬父母。”
两人返程时,气温陡然下降,变得寒风刺骨。大雨倾盆而下,父子俩都被淋成落汤鸡。
催促儿子去洗澡,白母给爷俩熬了点姜汤。
晚上白路头疼欲裂,肩膀刺痛,身体一阵阵发冷。
不想打扰父母休息,他披上衣服打算去客厅找点退烧药。却不想一阵天旋地转,晕倒在门口。
假期第三天,白路因为发烧紧急送往医院。
秦风接到白路住院消息那一刻目眦欲裂,当即带着司机从沪市向洛王城出发。平时两个小时的旅程,硬是被压缩到一个半小时。
见到白路时,青年面色赤红,嘴唇发紫,人事不知。明明已经发烧到40度,身体滚烫,手脚却冰凉无比,一直发抖。退烧针打下去毫无作用。
县城的医生束手无策。
还是飞速赶来的秦风当机立断:“送北市医院!”
北市有一位老中医坐诊,看了看白路的舌苔,把了把脉,拿出一套银针,几针下去,高烧不退的青年,不一会儿就汗湿如裹。
“郁结于心,神鬼难救。病人体质太弱,寻常的病症都会转成大病,我给他开点养身药,以后一直吃着吧。”
等医生们都散去,白父去拿药时,秦风才发现自己竟然穿着运动服和拖鞋就跑出来了。
他在白路面前一直维持最好看的状态,衣服配饰都是精挑细选出来的。如果见到他这幅样子,白路一定会惊掉下巴。
听见白路出事的那一秒,秦风素日的伪装全部破功。毕竟他从来不是什么出身高贵的俊朗公子,只是个被找回的丑小鸭。就算披上白天鹅的外衣,也只会觉得束缚。
尤其这只丑小鸭从小心目中就向往着另一只白天鹅。
此时那只白天鹅却闭目躺在床上。
“真是一刻也不让人放心。一会儿不理你,你就生病吓唬我!”秦风不再克制自己,将那只柔软的手掌放在鼻间轻嗅。
白路的身上有一股香味,离得近些就能察觉。尤其他刚才退烧,身上还有一层薄汗,整个房间溢满香气。不知情的人只会以为是洗衣液的味道。唯有天长日久与他接触过的人才知道,这是他的体香。
贪婪地吻上滑嫩的指尖,秦风依依不舍地将白路的手塞回被子里。
此时白父推门而入,中年男人老泪纵横:“小风,麻烦你大老远过来,要是没有你,我们这个家早就……”
秦风看着透明的输液管,嗓音低沉酸涩:“不用客气,白叔。以前都是你们照应我,现在该轮到我照顾你们了。”
白色玻璃瓶中的药水已经见底,秦风心知自己不能久留,深深看了眼白路,抬脚往外走去:“白叔,有事情就给我打电话。我先走了,不然等白路醒来看到我会起疑心。”
返程时,司机赵良从后视镜窥视秦风。得!又在看那张老照片。
白路的故事,赵良听秦风说起过,只能感叹好人难为,“这半年你真的不参加比赛?”
“嗯,我想陪他一段时间,不然没法静心。”秦风的手指摩挲着照片。发黄的照片上两个少年笑容灿烂。
“那你自己和詹教练解释吧!”赵良假装开心道,“不参加也好,我这个助理偶尔当当司机,平时放假,工资照发,爽哉!”
轻抚着照片上那人的眉眼,秦风沉默不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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