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来到暗行司的牢狱,祈乐知的心情很复杂,她提着剑走下幽暗蜿蜒向下的台阶,踏着灯笼投下的乱影,在牢门前站住。
在暗行司的牢狱中关押了大半个月的蔡寻文,气色已经没有那么好,眼窝深深的凹陷,脸色憔悴,唯有手里的那卷儒家经学还被他仔细地照料着,除了边角翻卷,没有任何的折损。
他听到声音放下了手里的书卷,温和地笑道:“祈司主是来送我最后一程吗?”
祈乐知抱着剑淡漠道:“你后日便要被问斩了,你还有要说的吗?一切还来得及。”
蔡寻文摇头笑笑,“并无。”
“可有人要保你,让我想办法给你延迟三天后行刑。”祈乐知被他这态度气到了冷声道。
蔡寻文脸色微变仰起头来,“你见过她了?”
祈乐知眉头微皱,“你果然认得常陆,我实在不知道你们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在暗行司,有什么不能说?”
蔡寻文苦笑着摇头,“常姑娘是个好人。”
“我答应了她,延迟行刑,希望三日后的结果不会让我失望,蔡寻文,我始终不觉得你是个无恶不作的人。”祈乐知说完带着剑利落飒然地转身离开。
蔡寻文盘膝坐着,淡淡地扫了一眼被风卷起的书页,目光落在那熟悉的一行上,忽地轻声笑了。
走出幽暗的牢狱后,祈乐知径直去了静雅院。
“学生见过先生。”她站在下方恭敬地朗声道。
竹帘被风掠起隐隐约约能看到除了孟先生,还有一位客人,她来的实在不是时候,打扰了两人手谈的雅兴。
孟景渊掀开竹帘从容地走了出来他温和笑道:“来的这样匆忙,是有急事?”
祈乐知点头,“学生想替蔡寻文争得三日时间。”
孟景渊淡淡地笑着不经意地往后看了一眼道:“替他延迟行刑的机会?他在灵州的罪行证据确凿,复核的流程也走完了,此时上书延迟,实在不易啊。”
祈乐知也知道为难,她低着头不说话,思绪偏偏飘向了远方,落在了一个时辰前的许宅。
“和我做交易?”她纳闷地问道。
常陆笑着点头,“你在查醉梦楼,在查刘时常?”
祈乐知点头,“是,那又怎样?”
常陆笑道:“要是我能帮你呢?”
“你想要什么?”她问。
常陆点了点头道:“听说你们牢狱中的蔡寻文后日后要问斩了,我要你给他延迟三日,做得到吗?”
祈乐知下意识地按住了手里的剑皱眉问道:“你和他什么关系?为什么要帮他?”
常陆笑道:“救命之恩算吗?小姑娘,我手里的人脉比你广,我对醉梦楼了解的也比你多,光凭你们几个少年查不出东西的,怎么样?划算吗?”
“为什么是三天?你要做什么?”
“或许,就差这三天,我也不是要你给我带出人来,这样的要求不过分。”
祈乐知静静地看向常陆,犹豫须臾后,她同意了。
房中的檀香紫烟袅袅顺着竹帘往下飘来,香气让她的纷杂思绪慢慢回来,她缓了缓气息开口道:“学生和一个人做了交易,学生愿意等上三日,也相信灵州的贪腐案会有反转。”
孟景渊还未说话,竹帘后的人笑了起来,那人的嗓音低沉笑容和蔼让人莫名的生出好感来。
“果真是一脉相传的师徒,祈小司主,你和你的师父是想到了一处去了,我说你怎么突然约我到你院中手谈来了,原来是找我做这等为难的事情。”那人笑了起来。
祈乐知讶然地抬头问道:“先生也想替他延迟行刑?”
孟景渊笑笑,“我暗行司从来不是胡乱定罪的地方,灵州的事情还未结束,自然要详细盘问清楚,若非有人暗中插手,暗行司也不会这般被动,现在有了人愿意帮忙,事情也好办了。”
祈乐知好奇地往竹帘那里偷看了一眼,听到孟先生说话,又迅速地转了回来,乖顺地低下了头。
“前两日,有信传来,灵州城中加紧了巡防,严查进出的人员,若非出了事,绝不会这般。”孟景渊道。
祈乐知纳闷道:“灵州的事情不是都结束了,怎么会突然严防起来?蔡寻文要问斩了,那些人反而坐不住了?”
孟景渊背着手敛下笑意道:“灵州是一张密不透风的大网,任谁去了,都是无济于事,是我低估了那一潭深不见底的黑水,若非他们推出蔡寻文揽罪,宋泽他们未必能活着回来。”
“他们敢?”祈乐知不禁气道。
孟景渊笑着摇头道:“这几年,前去赴任意外而亡的官员已经有多起,那些人一腔热血扎根进去,换来的不是河清海晏,而是客死他乡,冤屈长埋地下。”
祈乐知气得攥紧了拳,说不出话来。
“既然蔡寻文的事情已经有了定夺,学生不叨扰先生雅兴了。”平复下心情,她恭敬地朝着孟景渊拱手离开了此地。
“孟景渊,这个小姑娘是祈定崇的独女吧?”竹帘后的老者也笑着掀开帘子走了出来。
孟景渊笑着点头,“吕相好眼光。”
吕相捋了捋胡须笑道:“果然有那人屠的几分气质,眉眼桀骜不屈,心有热血公道,是个好苗子啊,出身不俗还愿意来暗行司这样的地方,尤其难得。”
孟景渊笑道:“吕相对这孩子很看重啊。”
吕相笑了笑道:“我记得祈定崇可是千不愿万不愿自己的独女来你这里,若不是你出面,那小姑娘怕是进不来,走吧,那一局还没下完。”
“请。”孟景渊笑着伸手道。
走出静雅院没多远,遇到了井见他们。
她笑着走过去,“孟先生答应了,走吧。”
井见挽住她的手顺带着给她探脉,“祈姐姐,往后做事,先考虑好自己再说呀,你伤不轻呢,屋子里我熬着药汤,等下回去就能喝了。”
祈乐知心里一暖握住了她的手笑道:“有江湖上的医道圣手,我哪里还用得着怕。”
被这样打趣井见也笑了,“祈姐姐,就算是我是神医在世,你的身体也经不起这样的连番折腾。”
“阿见说的没问题,祈乐知,你还真的当自己的身体是铜筋铁骨,受伤了让阿见一接骨一灌汤,又生龙活虎了?那潘楼街的木匠师父修理家具也没这么利索不是。”江元风适时笑道。
祈乐知没好气地冷瞥了他一眼,“就你话多。”
江元风笑道:“阿见是良药苦口利于病,我是忠言逆耳利于行,祈乐知你说不过我就上手是不是?”
他笑着身子一晃避开了祈乐知的手肘,笑兮兮地把手搭在秦陌的肩头,一转头看到秦陌的神情不由得笑道:“老秦,你怎么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啊?”
秦陌摇头道:“我们真的能替她们要回公道吗?”
祈乐知点了下头,“会的,不管前路多曲折,我都会一往无前,何况,我不是一个人,你也不是。”
“众人拾柴火焰高,老秦,别哭丧着脸了,事情很快会结束的,到时候也能给她们一个公道,了却你的心结了。”江元风揽住秦陌的肩头带着他笑着往前面走着。
“嗯嗯,我信你们。”秦陌点头。
井见和祈乐知落在后面轻笑道:“江大哥好像总能把沉重的气氛冲淡,他一定没有烦心事吧。”
“不,他是习惯了。”她道。
“祈乐知走快点啊,不然等下火炉上的药汤要熬干了,别把十三司点着了啊。”
“乌鸦嘴!你的流风回雪呢?”
“腿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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