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狐兄弟常跟着杨宜君打转,因为这个缘故,杨蔷才向杨宜君打听的。
杨宜君朝着令狐兄弟所在的方向看了一眼,眨了眨眼睛:“他啊,我倒是知道,他是令狐熙和令狐如的表兄...令狐家有个女儿嫁到了渝州孙家,他就是渝州孙家的子弟。听说是令狐家那位姑姑归宁,这才带了儿女回来。”
其他女孩子见杨蔷这样羞答答的样子,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一个个鼓动她去表明心意。播州儿女相比起中原可大胆多了,又是这样踏青会相亲的场合,女儿家主动也不少见呢!
“我、我不敢...”杨蔷平常不算胆小,但这次却格外不好意思。
见她这个样子,杨宜君就知道她是真的对一个只见了一次的男子动心了。她虽然不太理解这种男女之情,但也能体谅堂妹满腔的少女情思。想了想道:“这有什么不敢的!我来帮你——瞧我的!”
说着摘下了杨蔷耳边的一枚耳珰,这枚耳珰底座是金的,底座上又嵌了一小一大两颗珍珠,恰好是个葫芦的样子...这耳珰做工精美,珍珠品质也很好,一看就知道是少女爱物。
杨宜君又从腰间取出插在腰带上的弹弓,用耳珰做弹丸,朝着令狐兄弟与孙家子弟所在的地方射去。
“行了,你就去那边,说自己掉了耳珰,是去寻耳珰的...要做出十分焦急的样子!”杨宜君特别叮嘱了杨蔷一声。
杨蔷还有些不懂:“为什么要十分焦急呢?”
杨宜君教她:“你做出十分焦急的样子,不须你说,他们也是要帮你寻耳珰的...须得知道,叫别人在意你,相比起你为他做一件事,远不如求人帮你做一件小事。若是那孙家子弟替你寻着了耳珰,之后的事就容易了。”
杨蔷还有些犹豫:“若孙公子没替我寻到耳珰,又或者耳珰被别人寻到了呢?”
“那你也在他眼前晃了好一会儿了,他总该知道你姓甚名谁,好过你在这儿动也不动——人这一辈子能见过多少人?你在他跟前多出现几次,他就多些可能喜欢你啊!”杨宜君说起这些是一套一套的。这不是她经验丰富,而是那些影视剧里有太多这样的桥段了。
有些还真是很有道理呢。
杨蔷受到姐妹们的鼓舞,往孙家子弟那边‘寻耳珰’去了。而这边,隔着一架屏风,高溶忍不住笑了起来。
他没想到播州这等蛮夷边陲之地竟有这样的新鲜可瞧,原来在长安可没有这样有趣的女子。
“到底是你呢十七娘,这般会思量男人心思,不枉你平日只在子弟中厮混。”杨宜君这边原本好好的气氛,因为这句话忽然冷了下来。原来是杨丽华带着两个女伴不知什么时候走了过来,方才杨宜君教杨蔷的话也被她听了去。
杨丽华身份在众姊妹中最为高贵,但从小就被杨宜君压一头,除了身份之外处处不如杨宜君。特别是年纪渐长,杨宜君那惊人的美貌越来越显露出来,这一点就更明显了!
她和杨宜君关系也越来越紧张。
杨丽华今日穿着打扮十分华丽,雪白衫子、大红裙子齐胸勒住,外罩一件花样繁复的花罗大袖衫、挽一件紫色夹缬披帛。所用布料皆有十分精美的纹样,放在旧唐,都是贡品之流。另外,头上梳了高髻,她梳的这个高髻在众多高髻中其实不算太高,但发髻非常庞大,足够簪许多钗环了。
事实也是如此,除了髻顶一朵钵口大小的粉色牡丹花,一支金镶玉步摇花钗斜插向上于左鬓,一支镶琥珀珠银丝双蝶钗相对斜向上插在右鬓。另外还有一对银丝双碟步摇钗插在最前方,步摇垂下的四缕银质流苏恰好垂于发际。最后,发髻后侧还有许多赤金小双股钗压发。
这学的大概是南吴的风尚,此时南吴宠妃于月真开创‘高髻纤裳,首翘鬓朵’的妆扮,然后风行于世,南北皆学...播州这边太偏远了,女子赶流行也比较慢。今日杨丽华做这样打扮算得头一份,在一众小娘子中十分抢眼。
然而再抢眼,也抢眼不过杨宜君,杨宜君一副‘过时’妆扮,却能吸引住所有人的注意。所谓‘过时’,在她身上是‘灿烂古意’!她若穿中晚唐风格的衣裳,旁人就觉得哀婉凄切、楚楚动人,衰退之世也需要这样一位美人来增添其衰败时的靡丽。仿佛是一个伤口,红红白白,艳丽的惊人。
而像今天这样,是盛唐武周时的衣裙样式,则让人觉得花开正好、明艳无双,她生来就是倾国倾城花。那样的不可方物,分明只有盛世才能培育。
杨宜君不喜欢和杨丽华玩那点儿小女孩儿心思,偶尔回应对方的挑衅,也是因为不想对方拿她当软柿子捏,那就更没完没了了!
当下只是漫不经心道:“我曾听人说,自己品德高尚,见他人行径,也只会觉得品德高尚。而自己龌龊,那不论别人做什么,眼见之后也只能想到龌龊——十五姐真是的,怎么能偷听妹妹们说话呢?”
杨宜君没有指责杨丽华没教养,那不是身为妹妹的她能做的。但这种仿佛抱怨一样的嘲讽就没问题了,杨丽华是既生气,又拿她没办法。
又轻松地和杨丽华来回了几句,打发走杨丽华对于杨宜君来说并非难事。等到她气呼呼地走了,杨宜君身边的一个女伴才说道:“十七娘你瞧,十五娘梳得好大发髻...哼哼,亏她敢那样!”
还未嫁人的年轻娘子在及笄之后,也可以挽起发髻。而以如今南北崇尚奢华的风气,年轻娘子梳高髻危鬓也算不得什么。所以女伴特意这样说,显然不是想说杨丽华张扬。
“那样大的发髻,又是不能用义髻的,得在真发里编织进假发,这才能堆梳出来...十七娘你一向不理这些事,所以不知。就是前几日,十五娘听说街上一户姓许的人家,女儿都有一头好头发,只比你的差些。她立刻动了心,叫人去那家买人家女儿家的头发。”
“那家人也不是什么破落户,原是城中中等良家,女儿们正是青春岁月,哪里肯卖头发。十五娘不称心了,便叫人去许家经营的绸缎庄捣乱,又设计他家欠了官债!许家一时拿不出钱来,便去抄卖他家东西...许家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割了三个女儿的头发奉上,这才了事。”
说到这里,那女伴冷笑了一声:“咱们平日常用假发,可那都是从贫寒人家公平买卖来的,人家拿头发贴补家用,是你情我愿...如今十五娘也是无理,竟为了这么点儿事,欺男霸女,弄得人家险些家破人亡!”
杨宜君有一头光可鉴人的厚密好头发,别说是家常发髻了,就是中等大小的正式发髻,她也不必用假发和义髻。至于高大发髻,一则她年纪不大,二则她不耐烦那沉重发髻,还从没试过呢!所以她竟是从未使用过假发和义髻的。
她对于杨丽华为了一些假发,弄出这样欺负人的事,不只是不理解,更是厌恶!
原本她就对踏青会不感兴趣,眼下又被杨丽华坏了心情,更加闷闷。之后的时间都在挨时间而已,除了和几个女伴玩了些投壶、蹴鞠的游戏,其他男子的接近一概只做不知——好在面对杨宜君的时候,那些青年胆子似乎也格外小些。大多数都只远远旁观,少数鼓足了勇气靠近过来的,也是吞吞吐吐、半遮半掩,不敢开门见山,这就给了杨宜君不动声色支开对方的机会。
好容易挨过这一回,参与踏青的青年男女陆陆续续回家,杨宜君立刻做了第一拨,不等杨段和周氏他们就先走了。
回去之后,杨宜君见到外祖家的人在正院廊子下等着,就替父亲母亲问道:“近日没什么年节,外祖怎么派了你们来播州?”
周家的家仆知道这位表小姐特别得主人看重,恭敬道:“原是新的《大公报》得了,郎主让送来给姑爷瞧瞧。”
《大公报》是一份一季发行一次的‘报纸’,这当然是受杨宜君启发弄出来的...此时官府倒是有邸报,但普通人要自己去抄录才能看到。
这邸报上所书的内容往往比较简略,而且有些消息还没有呢。杨宜君在影视剧里见过报纸,自然知道这是好东西,便引导外祖父和父亲筹建了《大公报》。
因为此时有邸报这种东西,办民营报纸并不是很难想象的事,杨宜君佷容易就启发成功了。
不过,《大公报》说是报纸,其实更像杂志一点儿,厚厚一沓内容,用骑马订的方式钉成一本书的样子。里面包含了过去三个月发生在各地的政治新闻、名士轶事,甚至还有一些新出的文学作品。
《大公报》之所以三个月才有一份,主要是此时消息流通速度太慢了!虽然《大公报》有通过居住在各地的亲朋好友搜集信息,但传递信息还是得靠人力。再加上筛选稿件、排版、印刷等等,等到成品出来,很难再要求新闻有时效性。
所以,对于新闻,也是着重于讨论评议...当然,也有一些消息不怎么灵通的人士,是真的靠着《大公报》才能了解外面的世界发生了什么的。
如今《大公报》的发行总有四五千份,不只是蜀中及其周边的读书人会订购,就是南方、北方的文人,听说了大公报,也有托蜀中的朋友订购,然后寄过去的呢...只不过这样就更晚才能看到最新的《大公报》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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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第 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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