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陆清欢抱着一堆药瓶,睡眼惺忪地为温子然领路,心里把他骂了千遍百遍。
昨夜允许他上床睡觉,结果,他睡觉还不老实,动来动去的,闹得她几乎整夜没睡。
狠狠地甩开了温子然牵着她的手,陆清欢快步走进了破庙,却没有看到那个乞丐。
她疑惑地迈进破庙,突然听见温子然惊呼一声,她感受到背后一阵寒风经过,下意识地躲避,然后抬腿踢掉了迎面而来的木棍。
那乞丐吃痛,捂着红肿的手腕,瞪着陆清欢她们,问道:“你们还来干什么?”
陆清欢环视了周围比昨日更加凌乱的破庙,地上的一滩血迹尤为扎眼,注意到乞丐身上的伤似乎比昨日更严重了,颇为同情,说道:“我们跟那群人不是一路的,我们来是想问你点事情。”
乞丐擦了擦嘴角的鲜血,恶狠狠地说道:“呸,谁信你们啊!”
温子然走上前,将陆清欢拽到身后,对那乞丐说道:“若我说我是这里县令呢?”
“县令?”乞丐似没想到温子然会这样说,但冒充官府的人可是大罪,疑惑地问道,“你真的是县令?”
温子然点点头,“但我也没有证据,信不信由你。”
乞丐思索了片刻,放缓了语气,瘫坐在地上问道:“你们来干什么?”
温子然看了一眼陆清欢,陆清欢立刻将手中抱着的药瓶放在乞丐身边。
乞丐看了一眼,瓷瓶崭新,应该是刚刚才买回来的,便打开了一瓶,细细地闻了闻,一股浓郁的药香扑面而来,他这才放心地给自己上药。
温子然见乞丐撩起衣服上药,眼疾手快的捂住了陆清欢的眼睛,观察着这个乞丐的动作,只觉得这个乞丐气度,举止皆为不凡,并不像那种流落街头的寻讨生活的人。
在乞丐偏过身擦拭右腿上的伤时,温子然偶然看到了他腰左侧有烧伤的痕迹,似乎已经很久了。
温子然想了想问道:“你曾经历过大火?”
乞丐震惊地抬头,眼中闪过复杂的情愫,看向温子然的眼神也变得凌冽,说道:“大人就是为了此事而来?”
温子然见乞丐心中防备,解释道:“并不是,我只是看到了你腰上的伤,似乎年数已久,便问问,还望见谅。”
乞丐上下打量了温子然很长时间,才说道:“以前的小伤,大人来这里为的什么?”
温子然笑了笑,转身走到旁边的草堆,毫不介意地坐下来,与乞丐面对面,说道:“我只是想问问那林家赌坊的事情。”眼角却瞥到散落的稻草下,灰尘遍布,却有一处印着隐隐的花纹。
温子然笑着看着乞丐,不动神色地往旁边靠了靠,假装低头整理整理衣袖,将灰尘的形状记了下来。
乞丐想了想,问道:“你们是为了那批银子?”他因为赌坊的事情,都忘了才来的县令大人正在追查那批救济的银子,顿时兴奋地对温子然说道:“那我告诉大人,那批银子确实就是背后的人指使林家赌坊干的。”
“这么说,你知道背后那人是谁?”温子然的脚微动,将那块灰尘拨乱,与旁处无异才看向乞丐,问道,“不过,就算你能指认背后那人,没有证据也没有用处,你是否知道那批银子去哪了?”
乞丐见温子然大言不惭地直接让他指认那人,犹豫了片刻问道:“大人不知道背后那人是谁?”
“不管是谁,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温子然也觉得背后那人必不简单,只求到时候不要连累了陆清欢,坚定地说道,“我温子然坚决不能饶恕那些伤害百姓的人。”
“你、你姓什么?”乞丐突然惊恐地看着温子然,后来又安慰自己一般小声嘟囔道,“应该只是同姓吧?”
温子然不明白什么意思,说道:“温家,就是在青林镇那个温家。”
“就是几年前被大火烧毁的那个温家?”乞丐一下子站了起来,但由于身形不稳,差点摔倒,踉跄了一步,急急地说道:“温家当年不是全被大火烧死了吗?”
从刚才就一直在旁观的陆清欢听见这话脸立刻沉了下来,唯恐如此的直白的话戳到了温子然的伤心处,不放心地看了看他。
温子然感受到陆清欢关切的目光,对她笑了笑,牵起她的手不放,示意她放心,语气中却带着压抑的苦涩,对乞丐说道:“正是,但我那日在先生处温习到很晚,便在那留宿,逃过一劫。”
陆清欢摸了摸温子然的头,将手握紧,十指相扣,在温子然的身侧坐了下来,却也不说话,只是用另一手摆弄着稻草。
乞丐听了温子然的话,大吃一惊,却又疯癫地大笑,“没想到那个温家还有人留下,哈哈哈。”
温子然看着乞丐的样子,似有些不解,问道:“你与我家有什么关系?”
“有,大有关系,我、”乞丐忽然顿了顿,转而心痛地说道,“我当年也是通过你爹的救济才有幸能够进入学院,但没想到一夜大火烧得什么都没了。”
温子然淡然地笑了笑,说道:“逝者已逝,不必伤怀,我见你行为举止不凡,没想到还有此段渊源,不知为何你没有考取功名。”温子然记得当时爹办了学院,其中绝大部分的人都希望能考取功名,摆脱贫困的局面。
乞丐叹了口气,说道:“不是没有去试过,但是出了点事故,罢了,只是无缘吧。”乞丐意有所指,眼中皆是痛苦的神色。
温子然见此也觉得不好再追问,便又回到官银上来,说道:“听你的话,你应该知道背后那人是谁?”
乞丐说道:“上面的大官不贪这点小银子,下面的小官又不敢,唯有中间既可瞒上,又可管下面的人才能贪这点银子。”
温子然眉头紧锁,想了想乞丐的话,疑惑地问道:“你是说知府?”
乞丐笑了,却说道:“我可什么都没说,这只是大人自己的猜测。”
温子然知道自己猜对了,笑着点点头,说道:“我来此地也只是为了给偶遇的乞丐送药而已。”
说完,温子然就小心地扶起从刚才一直无所事事的陆清欢往外走,走到门口,似有想起什么回头对乞丐说道:“若是这里不安全,你可以去衙门找我。”
乞丐没有回答,摆了摆手示意他知道了。
温子然牵着陆清欢往前走,心中思索着这件事情的来龙去脉。
没有想到本应为名请命的知府却干出如此事情,温子然心中愤恨,不知不觉手中的力度加大,让陆清欢吃痛一听,温子然立刻回神,见陆清欢的手已经隐隐泛红,颇为心疼地说道:“娘子,抱歉。”
陆清欢见温子然轻揉着她的手腕,脸色却阴沉,眉间紧锁的愁绪让她忍不住伸出手点在了温子然的眉心,说道:“很惊讶?”
“也不是,在此之前就有点怀疑。”温子然能将陆清欢点在他眉间的手握在手心,温柔地牵着她,边走边说道:“只是心中感慨。以前爹常教导我,不管以后做官还是经商都要为人正直,不能贪图钱财,不做愧对于自己的事情,可是我却不能要求人人都如此。”
陆清欢叹了口气说道:“你是第一天认识这个世道?两袖清风,一身正气的人很多,但以权谋私,自私自利的人也不少,你啊,管好你自己就行了。”
温子然听了陆清欢不算安慰的安慰,心头的郁气消散了不少,却又问道:“若是我非要查个明白,娘子你……”
陆清欢耸耸肩,无所谓道:“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喽。”
似是无奈敷衍的话语,但是陆清欢耳垂的微红让温子然明白陆清欢说到会做到,心头那最后一点的郁气也消散了。
他对陆清欢认真地保证道:“我一定会护娘子周全的。”
陆清欢听了温子然这种严肃的话语,心里十分别扭,嘟囔道:“又不是什么凶险的事情,怎么弄得像非死即伤一样。”
温子然听了,笑道:“娘子说的是,是我想太多了。”
日暮黄昏,街上却热闹非凡,叫卖不绝,温子然与陆清欢并肩走在街上,享受许久未有的悠闲。
但陆清欢的睡意却浮了上来,刚才在破庙因为是在谈正事,她无暇顾及,现在一放松,只想快点回家,倒头就睡。
温子然本想问陆清欢有没有喜爱的物件,却见陆清欢哈欠连天,笑道:“昨夜是我的不是,让娘子如此劳累。”
这话怎么听着让人臆想非非,陆清欢瞪了温子然一眼,只是这一眼毫无震慑力,双眸朦胧含雾,眼角还似有湿润。
温子然难得一见陆清欢这幅样子,抬手捧起陆清欢的脸颊,轻轻抹去眼角渗出的泪水,快步走到陆清欢的身前蹲下,说道:“我来背娘子吧。”
陆清欢拍了拍他的背,说道:“还有几步路就到了,赶紧起来。”街上周围的人纷纷向他们投去疑惑的目光,让陆清欢有些尴尬。
温子然却不为所动,说道:“我可是给了娘子选择的,既然娘子觉得背着不好,那我也不介意抱着娘子回去。”
“你说什么?”陆清欢忍不住训斥温子然不看场合,见温子然真的要起来抱她,陆清欢猛地趴到他的背上,她真的几辈子的脸都被温子然丢尽了,周围路人的指指点点她也不想去想了。
温子然被陆清欢扑得一个踉跄,但还是牢牢地拖住了陆清欢,感觉到陆清欢将微热的脸埋在他的颈间,微微一笑,稳稳背着陆清欢一步一步往家走。
夕阳下的余晖洒在两人身上,为他们镀上了一层柔和的光芒,温子然为陆清欢讲述他听来的市井故事,却良久没有听到陆清欢的回应。
感受到陆清欢平稳的呼吸,温子然偏过头发现陆清欢已经趴在他肩头熟睡,睫毛轻颤,樱唇微张,几缕青丝挡在她恬静的睡颜上。
温子然无奈失笑,脚步却变得越发沉稳。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