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时间不方便找鸡屁股,白简秋给小黑弄了点烤肠,小黑心满意足地离开了。待他返回铺子里,许晓冬已经铺好了床,他的行军床就摆在柜台中间的空地上,说道。
“你去里面的躺椅上睡,那里不透风,不会冷。我睡这里,有什么事还能保护你。”
白简秋的心口顿时变得暖暖的、痒痒的,一种前所未有的幸福感觉将他填满,说道。
“我不用你保护的。”
“我知道。”许晓冬和衣而卧,笑道:“但我就是喜欢帮助别人,显得我像个大英雄。”
白简秋也笑了起来,学着许晓冬的样子,也在床上躺下了。他先前每晚都是现出原形,盘踞在鱼缸里面休息,今天用人形睡觉,两条腿别扭得不知应该怎么摆。
许晓冬道了句晚安,关掉灯就睡着了。听到那边传来鼾声,白简秋现出原形,盘踞在柔软的被子里,却怎么也睡不着,缓缓地游弋到许晓冬床上,仔细地打量着男人的睡颜。
许晓冬正在做噩梦,眉峰紧紧皱着,发出很轻的痛苦呻吟声来。
他梦见天地浑浊,日月暗淡,天空是一片令人不安的暗紫色。狂风骤起,钱塘江水汹涌澎湃,呈万丈之势,向整个杭州城席卷着淹了过来。
白简秋看了看他,凑过去,用脑袋在许晓冬的脸颊上磨蹭几下,许晓冬便不再皱眉了。
在梦里,紫光褪去,万潮归海,天地间刹时变得格外静谧,只听得见温柔的浪涛声。
“咦?”许晓冬惊讶道:“这是什么地方。”
话音方落,天边白光乍现,眼前的一切瞬间崩解为无数闪烁白光的碎片,点点升空,如璀璨繁星般在夜幕上空闪耀着。
一股清风拂来,万盏星光汇聚为一道银河,向远方缓缓流淌而去。
许晓冬在一阵广播声中醒了过来,对面做古法银镯的大爷正在听广播,播音员正在说今年是难得一见的九星一线天文奇观,届时会对潮汐产生影响,请广大市民们观潮需谨慎。
白简秋提着一袋早点从门外走进来,他背对朝阳,金轮在他身上镀了一层金色的亮边。
“吃饭了,给你买了包子和粥。牛肉粉丝汤好喝么?店员推荐的。”
许晓冬坐起身来,恍惚地揉了把脸,兀自沉浸在昨晚那个光怪陆离的梦境里。
白简秋的早饭仍只有茶叶蛋,他学着许晓冬的样子,先将蛋壳剥掉,入口果然可口许多。
饭后,许晓冬将行军床收了,又去给邻居们帮忙。隔壁卖粽子的阿婆,坐在铺子里,动作缓慢地裹着粽子,神色有些迟缓呆滞,时不时望向门外,好像在等人。
老太太已经快要九十岁了,一直都是一个人生活,好在有邻居们帮衬,日子还能过下去。
许晓冬看她这样格外心疼,如果他的奶奶还活着,差不多也是这个年纪。他说道。
“阿婆,我来帮你裹好了。”
老太太回过神来,冲着许晓冬和蔼地笑了笑,伸手拿了个粽子给他,说道。
“已经包好了一些,够用了。喏,这个给你吃……”
许晓冬帮老太太支好摊子这才返回,不知怎的,他一想到老太太,心中就有种说不上来的难过感觉,总感觉有什么事情要发生,导致他一上午都魂不守舍的。
小黑又来了,许晓冬放它进铺子里,白简秋抱着它,两个妖怪小声地聊天。小黑给的都是些废话情报,什么许晓冬的房子很正常、隔壁有人去打扫了、隔壁有人来看房了、得知是凶宅和中介吵起来了。白简秋也渐渐明白了,小黑这是变着法地想要鸡屁股吃。
中午,街上的游客逐渐多了起来,两名女孩子停在隔壁粽子铺前,说道。
“阿婆,一个蛋黄鲜肉粽,一个板栗鲜肉粽。”
老太太安静地垂头坐在摊子前,看起来像是睡着了。
一名女孩子嘀咕道:“她好像睡着了?要不我们去吃别的吧。”
许晓冬忙走出来说道:“蛋黄和板栗是吧,需要剥开么?扫那个付款码就行了。”
话音刚落,两名女孩却一起后退了好几大步,惊恐地大喊道。
“她死了——”
街上顿时一片哗然,周围的邻居们纷纷跑了过来。
许晓冬站在原地,神情错愕。
老太太坐在铺子门口,面容安详,却已经没有了呼吸。
警车、救护车呼啸而来,经过医生检查,老太太已经没有任何生命体征。警察简单地询问了一番,得知老太太就是自然死亡的,下一步便是通知家属过来处理后事。
一位警察问道:“谁有死者家属的电话?她有手机么?怎么联系亲属。”
许晓冬红着眼睛走过来,哽咽道。
“她没有手机,年纪太大了,用不来的。她只有一台座机,还有个记东西的本子。”
警察说道:“那这个付款码是干嘛用的。”
卖奶茶的孕妇哽咽道:“付款码是我家的,顾客付钱给我,我换成现金给阿婆。现在无论做什么都要用手机,对于老年人太不友好了,收钱都收不来……”
警察赞同地点点头,开始找本子,打电话。
老太太文化水平不高,本子上都是错别字,大家围在一起识别了很久,当看清那些内容后,众人沉默,许多人的眼睛都红了。
本子上面第一页是两个电话号码,上面是女儿的,下面是儿子的。后几页是每日收支,再往后是借了邻居们什么东西,受过谁的帮助,都被认真记录下来。最后一页是一份内容非常简单的遗嘱,表示她的后事一切从简,不要给大家添麻烦,以及这间铺子留给女儿。
许晓冬抬起下巴,手指用力地捏着鼻梁,流泪不止,压抑地哭泣着。近日来连续两家邻居出事,这对他来说是个不小的打击,实在是难以接受。
街坊们都很难过,大家聚在一起好多年了,相处得相当不错,仿佛一家人一样。熟人忽然故去,大家都非常难过。
白简秋静静地看着这一切,他知道大家都在悲伤,却不理解为何伤感。
警察先给老太太的女儿打电话,对方听说母亲去世,在电话里哭得肝肠寸断,表示立刻请假过来。警察又给老太太的儿子打电话,一连打了几个,对方却不接。
做银镯的叔公愤怒道:“我晓得这个不孝子,从没有来看过他妈妈一次!”
警察无奈,只得换自己的手机给那个儿子打电话,对方立刻接起来,警察说明情况后,对方却没有什么情绪波动,只是懒洋洋地回了一句,表示有空就过来。
挂断电话后,就连警察也忍不住了,小声地抱怨道。
“什么人啊!简直猪狗不如。”
小黑不开心道:“关狗什么事啊?我们狗可是很忠诚、很知恩图报的。”
白简秋拍拍小黑的脑袋,示意它少说两句,当心露馅,自己则向隔壁走去。刚走到门口,他便停住了脚步。其他人看不到,但他却看得清楚,老太太的魂魄正孤零零地坐在铺子里面,看着自己的尸体,难过地摸着眼泪。
白简秋不再上前了,担心吓到老太太。老太太却看到了他,犹豫着站起身来,说道。
“你能看到我么?”
脱离那具苍老的躯壳后,老太太的魂魄变得肢体灵活,口齿清晰。
白简秋放出意识,隔空与老太太对话,说道。
“是的,我是白蛇。你为什么哭?还有什么未了的心愿么。”
一听这话,老太太又伤心地哭了起来,说道。
“我不放心我的女儿。”
“她正在来的路上了,你还有七天才去转世投胎,你们还能再见一面。”
“我是担心我儿子……怕他会欺负我女儿。”
白简秋不解地歪了下头,在他的印象里,人类很重视亲族观念,父母子女、兄弟姐妹的关系向来都十分亲厚,比如许晓冬和许晓夏,姐弟二人就相处得非常好。
正说着,人群内一阵骚动,一位衣着朴素,身材瘦小的中年妇女冲了进来,嚎啕大哭道。
“妈妈!妈妈啊——”
老太太也激动起身,想要跑出去跟女儿相见,魂魄却惧怕外面的烈日,只得退了回来。
妇女扑倒在老太太的尸身上,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几度晕厥,令闻者伤心,见者落泪。老太太的魂魄也流着泪,无助地站在一旁,明明女儿就在面前,却不能与其相认。
几位女邻居将妇女搀扶起来,好一通安慰,让她节哀,还得想想后事怎么处理。
妇女仿佛失魂一般,呆滞地坐在那里,眼神空洞,看起来十分难过。
许晓冬看不下去,说道:“先让她休息一下吧,等阿婆的儿子来了再商量。”
于是众人等了好半天,直到夕阳西下,一个身材发福的中年男人才姗姗来迟,开口便道。
“我妈的房产证呢?还有存款、首饰。”
众人愣住,好半天才回过神来,大家的脸色都很难看。警察强忍怒火,上前说道。
“你的母亲下午去世了,是寿终正寝,叫你来是为了……”
男人不耐烦地打断道:“我知道,你们不是在电话里说了么?我很忙,今天也是抽空过来的。你们先把她的财产给我吧,有了钱才能办后事,对不对?”
卖银镯大爷气得浑身发抖,怒道。
“有你这样讲话的吗!她可是你的母亲啊!她活着的时候,你不肯尽孝也就罢了,她现在不在了,你还讲这样的狗屁话,你就不怕遭雷劈啊!”
男人理都不理,径直向铺子里面走去,开始翻找起老太太的遗物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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