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呀！”许晓冬惊恐大叫起来，裹着被子不断后退：“小白快来救我，有鬼啊！”
门外的众人毫无动静，不断传来玩剧本杀的欢笑声。许晓冬被吓得浑身哆嗦，想跳下床跑去求救，却又动弹不得，两条腿软得跟面条似的。
陶老先生却安静地站在床边，脸上带着和蔼的笑容，并不狰狞可怖，似乎没有伤害他的意思。许晓冬逐渐冷静下来，咽了口唾沫，犹豫着开口道。
“您您您……是不是有、有什么事，需要找我帮忙？”
陶老先生点了下头，抬手指指门外，又指了指许晓冬手边的书稿，嘴唇动了几下，应该是说了点什么，但许晓冬却一个字都没有听见。
“不好意思，您在说什么？我没听见。”
陶老先生又说了一遍，仍旧没有声音，许晓冬正要追问，对方却消失不见了。白简秋推门走进来，关切地问道。
“怎么了？”
许晓冬猛地睁开眼睛，发现自己仍旧好端端地躺在床上，床边没有陶老先生的身影，书稿还摆在手边。许晓冬惊愕道。
“你们——”
“我听见你在说梦话，大喊大叫的，就过来看看，没发生什么事吧？”
许晓冬满头大汗，睡衣都被冷汗浸湿了。他揉了把脸，难道刚才是在做梦么？但那个梦太真实了，陶老先生的形象也很鲜活。
白简秋见许晓冬神色不对，走过来温柔地摸摸他的头。许晓冬紧张的情绪顿时被安抚不少，他随着白简秋来到客厅，跟其余人说了刚才梦到的情形。
陆弼边看剧本，边随意道：“不就是魂魄托梦吗？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我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不如你们经验丰富，我害怕啊。”许晓冬说道：“既然是托梦，他应该还有什么心愿未了，想让我帮忙。但他只张嘴不出声，我也不知道他要做什么。”
白简秋说道：“他的身体还活着，魂的力量没有那么强，有些事可能做不到那么完全。”
小黑说道：“不一定。小许哥，你就当不晓得这件事就好了。如果他未了的心愿，是一件违法犯罪的坏事呢？你帮还是不帮？又或者，他想夺舍你，又该怎么办？”
“不至于吧……”许晓冬犹豫道：“我觉得陶老先生不是那种人。”
陆弼冷哼道：“知人知面不知心，你又不了解他。”
许晓冬不说话了，但他感觉能写出那种温柔文字的人，不应该是内心险恶之徒。
转天，许晓冬显得心神不宁，铺子打烊后，他对白简秋说道。
“那个……我想再去看看陶老先生，你去么？他太可怜了，命运坎坷，身边也没有一个能够理解他的人，我不想让他带着遗憾离开这个世界，能帮就帮吧。”
白简秋想了想，认真道：“我与人类打交到不多，跟你是最长久的一个，也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好印象。既然你相信陶老先生，那我也相信你。”
瞬间，许晓冬心潮澎湃，一股暖流淌过全身。
白简秋笑道：“我听过一句话，信任是最忠诚的爱。”
许晓冬脸红了，感激地握住了对方的手，眼神里满是感动。
再次登门，许晓冬递过去一万块钱，编了个善意的谎言，说道。
“这是出版社预付的定金，虽然不多，但可以维持几天的医药费，请您收下。”
妇女难以置信地将钱接过，激动道。
“……真的能出版啊？真没想到，我爸胡乱写的那些东西，还有一天能换成钱。”
“那不是胡乱写的，陶老先生非常热爱写作，他倾注全部心血去做这件事，这才是匠人精神，这种人很值得我们敬佩。”
妇女苦笑道：“那又怎么样呢，还不是过了一辈子苦日子，也没见他流芳百世。要我说，人活着还是要务实，尤其是我们这种没什么钱的人，肚子都填不饱，哪还顾得上精神需求。”
许晓冬理解地笑了笑，没有反驳，而是又问道。
“还有一件事，陶老先生有没有什么兴趣爱好？”
“我家经济条件不好，光是日常开销和看病就紧巴巴的了，穷人哪配谈什么爱好。我爸除了读书写作外，对其他事都没兴趣，朋友也不多，跟大福倒是比较亲。”
许晓冬又详细地问了一些问题，包括老人喜欢吃什么、穿什么颜色的衣服都问到了，但始终不清楚老人究竟有什么心愿没有完成。妇女也将老人照顾得很好，只是对其精神需求完全不了解，甚至连她自己都搞不懂自己喜欢什么、想做什么。
许晓冬问道：“我们能再去看望一下陶老先生么？”
“当然，你们自便。”
妇女又刷抖音去了，许晓冬和白简秋走进主卧，许晓冬惊讶的发现，屋里竟然还有两个陌生人，正坐在老人床边玩着手机。许晓冬险些大叫出声，好在被白简秋及时阻止。
“好久不见，你们怎么来了？”
两个陌生男人，身材、相貌甚至连发型都一模一样，分别穿着一身用绸缎做成的黑白西装，其中一人对白简秋抬了抬手，说道。
“白蛇，好久不见啊。”
许晓冬的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他紧张地扭头向客厅望去，这么两个大活人在屋里待着，陶老先生的女儿竟然丝毫没有觉察到吗？！
黑无常好奇道：“咦？这位小哥看得到我们么。”
“你们二位是……”
白简秋介绍道：“这二位是地府的鬼差，黑无常与白无常。晓冬他刚喝过琼浆仙露，功效还没有完全消失，暂时看得到你们。”
黑白无常第一次见到能看到他们的活人，顿时兴奋不已，表现得相当热情，主动过来与许晓冬握手。许晓冬浑身僵硬，勉强与他们分别握了下，他久闻这二位鬼差的大名，只感觉指尖冰冰凉凉的，心里也一阵毛躁，生怕这一握，自己也会被他们给顺便带走。
白简秋好奇道：“不是还有一段时间么，怎么提前过来了。”
“没办法啊。”白无常叹气道：“自从陆判搞出那种骚操作后，地府办事流程严格了不少，在人类阳寿结束的几天前，我们都要提前上来看看，防止再出什么纰漏。领导犯错，我们这些打工仔反而要吃苦受累，什么世道，哎！”
许晓冬无比同情，看来这种职场规则，就算脱离**凡胎，也无可避免。
黑无常说道：“白蛇怎么来了？没出什么问题吧，需要协调么？”
“他离魂了，怀疑去往字灵世界，我们正在想办法把他的魂找回来。”
“那尽快吧，他没有多少时间了。”
许晓冬看着病床上奄奄一息的老人，一阵痛心。原来人类的生命如此短暂脆弱，在神明面前这样微不足道。人类珍视的最后时光，在人家嘴里只是轻飘飘的一句话。
回去的路上，坐在公交车里，许晓冬有些郁闷，垂着头一句话都不说。白简秋问道。
“怎么了？”
许晓冬犹豫片刻，开口道：“小白。我的命运是怎样的？我的晚年生活会是什么样子，有没有人陪着？我的梦想能实现么？我什么时候会死，死后又会投胎成什么？”
“你心地善良，家人也都是积德行善的好人。有一句话叫做‘积善之家必有余庆’，你来世一定会投个好胎的。你想知道么？陆判欠我个人情，我让他帮你查一查。”
“不了！”许晓冬忙说道：“我不想那么早知道未来的事情，如果很好那也罢了，如果不好，每天都要过得提心吊胆，一点都不快乐。难得糊涂，或许现在这样就是最好的。还有一句话叫做‘当前这一切就是命运给予你的最好安排’，我对此深信不疑，知足才能常乐。”
白简秋笑了笑，挽住许晓冬的胳膊。许晓冬又问道。
“你们是不是不怕时间流逝，没有恐惧，也不怕死亡。”
“也怕的。”白简秋说道：“我就算有千年道行，但也惧怕天敌，就像鱼怕猫、蛇怕鹰、人类害怕贫穷与疾病，不管什么动物，都有自己恐惧的东西。我们的生命也不是永无止尽的，飞升失败会被天雷劈死，飞升后作恶也会灰飞烟灭的。神也有责任牺牲自己，拯救苍生。神灵享受人类的供奉，必要时就要奉献自己，这是等价交换，也是作为神的使命。”
“那一定要飞升么？”许晓冬握紧白简秋的手，担心道：“留在人间不好么。”
白简秋呆呆地望着窗外的车水马龙，五光十色，半晌后才喃喃道。
“我……自从开始修行，唯一的目标就是得道飞升。不飞升的话，我还能做什么？”
车窗上映出白简秋那张漂亮的脸，眼神却显得空洞而茫然。
许晓冬张了张嘴巴，想说你还能做许多事，和我在一起，游山玩水、吃吃喝喝、甚至是像普通人一样谈个恋爱。但他毕竟不是妖怪，不清楚人家的想法和使命，只能安慰道。
“那祝你成功，顺利飞升。”
“谢谢，我一定会成功的。”白简秋微微一笑，又问道：“你有什么梦想？”
许晓冬不好意思地挠挠头，他从小就没什么远大理想，相当能满足现状，小富即安。但他也有一点小小的心愿，比如能够跟心上人谈个恋爱什么的。他小声道。
“我想……嗯，找对象，谈恋爱。”
“这样啊……抱歉，我不是很懂情爱，恐怕帮不到你。但你温柔善良，一定会有人爱你。”
“也谢谢你，借你吉言了。”
白简秋是千年白蛇，梦想是飞升成仙，对方恐怕不会看上自己这个普通人，自己也不能打乱人家的飞升计划。像现在这样，两人住在一起，做个朋友，就很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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