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大雪终于停了。太阳一出来，积雪开始融化，屋檐上滴滴答答地往下落水，地面湿漉漉的，好在气温终于降了下来，不再像前几天那样闷热干燥，甚至体感还有点冷。
大家从家里跑出来时，全都穿着轻薄的衣服，此刻全都被冻得瑟瑟发抖。许晓冬也有点冷，他只穿着一身丝绸睡衣，抱着胳膊不停地打哆嗦。
白简秋说道：“你很冷么？过来，我抱着你点。”
许晓冬急忙蹭过去，白简秋的身体更冷，皮肤冰冰凉的，许晓冬牙花子直打颤，说道。
“你身上更冷，还是算了。”
陆弼斜眼看他们，啧啧地嘬着牙花子，发出酸溜溜的声音。
许晓冬原地做深蹲，想让身体暖和一点，随口聊天道。
“陆兄，你长这么大，谈过恋爱么？”
“那当然。我在南宋时经常去逛青楼，至于最近么……我上一任女友是个网红。”
“你考虑过找个女孩子结婚么？”
“没有，怎么结啊？几十年后她变成老太太，我还是这幅英俊美男子的模样，我们怎么一起出门，我管她叫老婆还是叫老妈？别人怎么看？还以为我找了个老干妈。”
许晓冬大笑起来，白简秋也跟着笑。笑过后，许晓冬又说道。
“陆兄，你好自恋哦。对了，你怎么这么有钱，在灵隐寺卖咖啡很赚钱么？”
“还可以吧。我毕竟活了这么多年，总有办法赚钱，拿出去做投资的也有不少。而且，我偷偷跟你说。”陆弼凑近，坏笑道：“那些贪官污吏的家中有很多现金和珠宝的，我偶尔去拿一些，他们就算发现钱丢了，也不敢报警的。”
许晓冬：“……”
说话间，晚餐时间到了，社区工作人员过来派发盒饭，居委会大妈拿着大喇叭喊道。
“有没有人愿意做志愿者？有没有自愿报名的？每天管三餐，统一安排住所。”
大家全都身心俱疲，自顾不暇，没有人愿意管闲事。许晓冬站了起来，主动说道。
“我愿意，我原来就是社区的志愿者，还是我们小区的业委会主席，需要我做什么。”
白简秋想了想，也站起身说道。
“那我也去吧，我跟他一起。”
在两人的带动下，又零星站出来几个人。许晓冬和白简秋一起扭头看向陆弼，陆弼正拿着筷子在盒饭里面挑挑拣拣，立刻说道。
“你们都看着我干什么？我可不去啊！你们去就去，我刚好回西湖里住两天。”
许晓冬正要走，陆弼想了想，又叫住他们，拿出那枚碧玉烟斗递给白简秋，说道。
“拿着，或许可以派上一点用场。”
两人一起去登记报名，工作人员随口问道。
“你们是什么关系？”
白简秋刚要开口，许晓冬却偷偷地扯了一下他的衣袖，抢着说道。
“我们是在一起合租的。我们是室友，也是好朋友。”
白简秋眨了下眼睛，用询问的目光看向许晓冬。许晓冬冲着他笑了下，示意等下再解释。
工作人员没再问什么，登记了两人的姓名和电话号码，发了一身运动服和红马甲，便让他们领任务去了。还有很多居民没来得及疏散，他们被派往杭州城站附近去协助工作。
上大巴车后，许晓冬和白简秋在后排位置上坐下，许晓冬小声说道。
“以后不要随便对外人说我们的关系，说我们是好朋友、表兄弟就可以了。”
“为什么？”白简秋不理解地问道：“我们是名正言顺的情侣，为什么不能说。”
“哎，该怎么跟你解释呢……”许晓冬挠了挠头，说道：“不是所有人都能接受同性恋这种事，谈恋爱是比较私密的事情，只要我们的感情好就足够了，不用得到他人认可。”
白简秋点点头，没有再问什么。
“小白，不好意思，委屈你了。”许晓冬握住白简秋的手，歉意道：“等我死后，你也可以找个跟你一样的女妖怪谈恋爱，你们可以永远在一起。”
白简秋微微蹙眉，下意识地排斥和女妖怪结合这种事，语气淡淡道。
“不要说这种事了，现在你还是我的男朋友。”
许晓冬笑了起来，更加用力地握住了白简秋的手，笑容满足且幸福。他也不再说话，拿出耳机分给对方一只，两人靠在一起听烟鬼乐队的歌。
许晓冬扭头看向窗外的沿途道路，地震灾情没有他想象中的那么严重，起码没有残垣断壁，但也绝没有那么乐观，曾经繁华的龙翔桥沿途商场全都暂停营业，就连湖滨银泰的大屏幕也关了。在深沉的夜色中，整座城市全都安静下来，道路上没有行人和车辆，只有满载着志愿者的大巴车溅起一连串水珠，在路上孤独地穿梭着。
十几分钟后，大巴车抵达城站外，火车站也关闭了，只有杭州站几个红色大字在夜色里安静闪烁。大巴车将志愿者们放下后，立刻奔赴下一个站点。有工作人员过来安排任务，让志愿者们去劝说不愿意离开家的居民，让他们尽快前往就近的避难所。
有人问道：“还会地震么？”
工作人员说道：“不清楚，地震监测中心正在评估，一旦危机解除，会立刻让大家回家。”
“为什么会忽然下暴雪？能解释一下么。”
“不清楚，气象局也在分析，有消息会在第一时间发布新闻的。”
众人见问不出什么，只好各自领取任务去工作了。
许晓冬和白简秋一组，按照名单挨家挨户敲门。这些执意不肯走的人性格十分古怪，任凭许晓冬嘴皮磨破，好话说尽，都不愿离开家门半步，更有甚者破口大骂，喷了他们满脸口水。好在有陆弼的碧玉烟斗，见劝说不听，白简秋一口气吹过去，那些人便乖乖跟着出门了。
许晓冬擦了把汗，说道：“还好有你在，要不然真的搞不定。这个烟斗是用翡翠做的么？造型真好看。是怎么用的，能让我也试试么？”
“这是用龙骨制成的，里面装的是龙息，只有神龙一派的妖怪才能用，你恐怕不行。”
“那能让我摸一下么？”
白简秋想了想，将烟斗递过去。许晓冬小心翼翼地捧起它，发现烟斗不大却异常沉重，竟然有至少三十斤，材质跟翡翠很相似，里面有淡绿色的烟雾在流动，出烟口雕刻着一枚精致的兽首，面相严肃又呆萌，烟雾正是从那只怪兽的嘴巴里喷出来的。
“这是什么？”
“螭吻。陆兄是青鱼，是螭吻一派的；我是白蛇，是负屃一派的。而我们的顶头上司，则是神龙和凤凰，负屃和螭吻都是神龙的儿子。”
“啊！龙生九子，对吧？我也听说过。”
“嗯，其实神龙不止有九个儿子，九只是一个虚指，这九位也是法力最高强的。”
许晓冬珍重地摸摸螭吻兽首，将碧玉烟斗还回去了。
志愿者们忙到半夜两点多才陆续返回，除了许晓冬这一组，其他人全都没有完成任务，甚至还有人被打了几巴掌，大家全都怨声载道，之前的那点热情也被消耗光了。
白简秋说道：“既然他们不愿意走，那就随便他们好了，人各有命。”
“人就是这样的。”许晓冬说道：“人类是群居动物，尽管嘴上说着不情愿，大难临头时却做不到独善其身。跟你们比起来，人类很弱小，没什么力量，团结是我们面对灾难时唯一的自保方式，当然不排除有些很坏的人，但我相信，这世上绝大多数的人都是善良的。”
白简秋没说话，默默地看着东倒西歪的志愿者们。果然，尽管刚才大家还说着不想再管了，但当任务再次下达时，众人还是积极地接过名单，果断奔赴下一个战场。
负责人将最后一份名单交到许晓冬手上，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
“这个人有点难应付，你们愿不愿意去试试？对方长得非常强壮，而且很难讲话，其他志愿者都不敢过去劝说。当然，如果你们拒绝也没关系的。”
他们接过名单看了一眼，顿时笑了起来，名单上只有一个名字。
五柳巷素食自助餐厅，萧默。
当许晓冬和白简秋抵达目的地时，正有两位民警站在餐厅门前，对萧默苦口婆心地进行劝说。萧默牵着阿拉斯加，双臂环胸，皱眉看向两位警察同志。
“……你不好这个样子的呀，请你配合我们的工作。你周围的邻居全都走掉了，这几天也不好开店，你就算留在房子里面，也没有办法开门做生意的呀。”
“我不是不肯走，但是避难所不肯收留我的狗。”
阿拉斯加站起来，用两只前爪紧紧地搂住萧默的腰，不住呜咽着，看起来可怜兮兮的。
“避难所有规定，不能收留宠物。再说了，这是大型犬，要是伤到别人怎么办？”
“不会，大福很乖的，不会乱跑。我还是那个态度，不让我带着狗，我坚决不走。它已经被抛弃过两次了，如果再被抛弃，那就太可怜了。”
许晓冬走上前说明来意，两位警察只好叹着气离开了。
“萧兄。”白简秋说道：“你还是跟我们走吧，大福交给小黑，它可以帮忙照顾。”
萧默无奈地叹了口气，拍拍大福的脑袋，询问它的想法。听说可以见到心上狗，大福立刻就不再郁闷了，兴奋地甩着大尾巴，表示现在立刻马上就要去！
萧默又说道：“那我去找裴老弟吧，我们是搭档，在一起还能互相有个照应。”
当许晓冬和白简秋得胜归来后，志愿者们全都沸腾了，用崇拜的目光看着他们。
负责人笑道：“你们太厉害了！先去休息一下吧，明天要去滨江那边帮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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