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地邮差送来阵亡通知书时,周父正在刨一根老槐木。刻刀在"王纶川"的"川"字最后一竖上顿住,木屑纷纷扬扬落满泛黄的信封。通知书的边角沾着暗褐色污渍,像那年纶川咳在军装前襟的血迹。
周宏蹲在废墟里翻找遗物,忽然被金属反光刺痛眼睛——半截冲锋枪管与桃树根纠缠在一起,枪托上刻着歪扭的"筌"字,凹痕里填满青苔。当他撬开枪膛,一坨硬化的油纸团滚落出来。
"哥:
若见此信,我大抵已成灰烬。昨夜梦见明湖落雪,你折芦苇为笔,在我掌心写'归'字。医务兵说弹片卡在肺里,呼吸时总听见风铃声,许是你我未挂的檐铃来催了......
竹屋图纸我贴身藏着,周宏教的榫卯法真管用,战壕顶梁全靠这手艺撑着。只是每刻一道卯眼,就想起你那句'梁歪柱斜不怕,只要心口对准'......
最后求你件事:把我葬在温泉眼旁,要向阳的坡地。若来年芍药开了,定是你偷撒的种子......"
信纸在此处断裂,后半截被血渍黏连无法展开。周宏用考古修复的技法处理了整夜,直到东方既白,才在褶皱间辨出最后一行小字:"昨夜疼极时喊了你的名,好在炮火够响。"
铁皮盒在枪托暗格里锈死,周宏用考古刷蘸着白酒擦拭三天三夜。启封时,一簇干枯的槐花飘落出来——正是那年筌生从明湖纸船上撒落的残瓣。花萼间夹着半张糖纸,锡箔上还留着齿痕,与纶川幼时藏给筌生的奶糖如出一辙。
盒底压着褪色的红头绳,系着两缕交缠的发丝。周宏想起县志里"结发长生"的旧俗,突然明白当年征兵前夕,筌生为何深夜剪去纶川一绺乱发。
周宏将骨灰撒向硫磺泉时,风突然转向。灰烬在蒸汽中聚成模糊人影,筌生背起纶川走向泉眼深处,每一步都踏碎水面星河。牧童指天惊呼:"快看!灰烬蝶!"漫天飞舞的银斑凤蝶中,唯有一对翅膀纹路奇异——左翼刻竹屋梁架,右翼绣芍药缠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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