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明砚,你别后悔。”谢瑛眼底柔情消散,瞪了他一眼,转身便带着浩浩荡荡一群人离开了。
宋母在身后赔罪,没过多久,院子里总算恢复了清净,天色渐暗,又是一年即将过去,细碎的雪花伴随着冷风缓缓落下,澄澈月光下,宋明砚忽然起兴,将梨树下埋着那坛酒挖了出来。
他只穿了一件薄薄的单衣,却像是感觉不到冷一样,哪怕指骨冰凉,却也丝毫不察。
酒是世界上最好的东西,只有醉了,才能不想以前的事,这几日,他总能梦到,当初在扬州时,和眠儿一起的光景。
只差一步,她就要嫁给他了。
只差一步,他就会完成从小到大的心愿。
只差一步……
偏偏是这一步。
让他看到希望后,又将他推入深渊。
滚烫的泪珠砸在了手背上,“砰”一声,他倒在了新雪里。
刚进来的小厮惊慌失措:“快来人,世子晕倒了。”
**
皇宫很大,姜眠又是第一次来这里,伴随着月升枝头,泠泠细雪也飘了下来,她踩在雪地里,兜帽被收了起来,一路上,遇到的贵人难免都不由多看她两眼。
宫宴上,姜眠就坐在蒋齐玉身边,她不敢有所出格,一举一动都小心谨慎,谁料一抬眸,心尖却颤了颤。
不远处,太子身边,那道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身影,竟是沈霁。
她手心一抖,杯中的酒水险些溢出。
“怎么了,可是有些手冷。”
姜眠回过神来,看到蒋齐玉关心的眼神,摇了摇头:“大人,妾身无事。”
她记得自己身份,今日在这宴席上,她扮演的是蒋齐玉深爱的妾室,自从她来到这里,除了沈霁外,还有一道视线紧紧落在她身上。
那是一位穿着华丽的女子,样貌倾城,看她时模样不善,想来就是蒋齐玉所说的宁国公千金了。
姜眠心乱如麻,庆幸自己坐在了最末,不然,她不知道要如何面对沈霁。
婢女前来斟酒,襦裙却被什么绊了一下,酒水几乎全洒在了姜眠身前的衣服上,她蹙眉,一旁的蒋齐玉忍不住责怪,那婢女却瑟瑟发抖跪在了一旁,“大人恕罪,都是奴婢的错。”
姜眠心里倒没有什么情绪,只是可惜了这件衣服,是蒋齐玉亲手挑选的。
“无事,今日是宫宴。”她出声提醒,蒋齐玉也反应了过来,太后与陛下皆在此,就算出了什么问题,也不该他来发作。
谁料那跪着的婢女却小心翼翼道:“贵人若是不嫌弃,可随奴婢前去更衣。”
这一来一去有些麻烦,更何况姜眠初次入宫,对什么都不熟悉,她不想折腾,但那婢女却非常执着,无奈下,姜眠只好同她离开。
夜色已晚,前面的热闹渐渐淡去,姜眠越走,越觉得有些不对劲,皇宫戒备森严,自她来时,便是守卫巡逻不断,但眼前这条路,却是安静一片,不仅没有多少人,反而静得有些可怕。
“你要带我去哪里?”姜眠放慢了脚步,试探般地询问。
“就快到了,赴宴的大人们都是在此处更衣。”
“我忽然想起我还有东西没拿,我先回去一趟。”月色下,少女话落,便迅速往后跑去。
那婢女想追,却已经来不及。
姜眠跑的气喘吁吁,眼看就要到了有光的地方,谁料,从一旁忽然窜出一人。
“小美人,好久不见。”
眼前的人锦袍玉带,说话间却透着几分轻佻散漫,姜眠忽然僵住了,竟然是白安!
“济州一别,你可是让我魂牵梦绕,半年没见,你不会将我忘了吧。”
“你不要过来,这里是皇宫,强抢民女,是犯法的。”
“法?”白安轻轻一笑:“大理寺的刘大人,是我的亲姐夫,你觉得,他帮你还是帮我?”
姜眠心沉到了谷底,她万万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白安,看来方才那婢女故意将水泼到她身上,也是他授意的,眼下这里没人经过,即便他遭遇不测,也不会有人来救她。
为今之计,只好……
跳湖来避免落入他的魔爪,她自小在水边长大,这点深浅难不住她,但是可怕的是如今已经是初冬,她即便侥幸活下来,也会落一身病。
生死就在一念。
眼看着白安就要逼近,姜眠闭了闭眼,不管了,死也比受折辱强。
“眠儿,我不是与你说过,不要乱跑么?”
就在她往后退去的瞬间,忽然,一只手不容拒绝的拽住了她的手腕,姜眠心猛然一跳,回过头去,只看到半张俊美的脸庞,她的手很凉,但他的手却很热,灼热的温度传到肌肤上的那一刻,她恍惚了一瞬。
“白公子在这里做什么?”沈霁明知故问,狭长的眸微微眯着,带着压迫感微微移过来。
“沈霁,你怎么会在这里?”白安明显有些怕他,但是为了面子,他还是没有退缩。
“来人,白公子吃醉了酒,送他回去休息。”沈霁压抑着怒意,沉声吩咐。
侍从们走上前来,不由分说就拉着白安往外走去。
没过多久,这里便恢复了清净。
姜眠垂下头,不可否认,沈霁又一次救了她,他总是这样,在她遇到危险时会第一个出现。
手腕上的力道渐渐收紧,她感觉到,他似乎是生气了,可她却不明白,他在气什么。
“……你放开我。”
这里实在太过昏暗,周边都是灌木,月光照不进来,她不想去想沈霁此刻的心情,她只想离他远远的。
她挣脱了一下,没挣脱开,反而被男人紧紧握住,紧接着,他将她抵在身后的枯树上,语气沉而冷:“姜眠,你就如此厌恶我?”
眼前的压迫感令她喘不过气来,她脸庞发白,不知该如何回答他的问题。
“说话。”沈霁忍不住加重了语气。
“表兄想听什么?”躲不过,她索性径直面对他。
“你与蒋齐玉是什么关系?”沈霁呼吸有些紊乱,他死死扣着她的手腕,今夜看到他们那么亲密坐在一起,他觉得像是有一只手在撕扯着他的心。
她厌恶他不喜他甚至一次又一次逃跑,他都可以接受,可他受不了,她转身便投入旁人的怀抱。
她只能是他的。
任何人都不能把她抢走。
“蒋齐玉护不住你,今夜若不是我出现,你待如何?”沈霁觉得自己有些不正常了,从小到大,他从来没有如此强求过一件事,面对她时,他几乎没有什么办法。
“他能不能护住我,也不该是你说,今夜多谢你,以后我们还是不要相见了。”姜眠从他怀里挣脱出来,心有些累。
“见不见不是你说了算,眠娘,你太天真了,这世上任何事都不能随心,我们打个赌如何?”
“赌什么?”
“终有一日,你会主动来找我。”沈霁往后退了一步,微微笑起来。
这副势在必得的模样,又恢复了昔日的光彩。
姜眠怔了片刻,觉得不可能,她又不是非他不可,即便没有任何人,她都可以过的很好。
“你不说话,就是答应了。”沈霁走上来,牵起她的手。
姜眠愣住,没反应过来,便被他拦腰抱了起来。
“你做什么,快放我下来!”
“我已经派人传信给蒋齐玉了,就说你在我这里,你与他之间什么都没有,眠娘,你的眼神骗不了人。”沈霁大步往前走去,没过多久,便来到了宫门口。
宴席已经接近尾声,不时有人离开,她站在马车前,看到有些视线好奇的在她身上打量,忍不住往沈霁身后缩了缩。
来的时候同蒋齐玉一起来,走的时候却是同沈霁一起走,若是有心人见到了此场景,她便是说也说不清了。
幸好,沈霁的马车足够宽大,里面再能坐三四个人也绰绰有余。
分别这几个月,她没有关心他的动向,也不知道,他怎么也来到了京城,看样子似乎还是个官。
外头雪轻轻地落,没过多久,繁华的街道便结了一层薄薄的冰,马车来到沈府,姜眠掀起帘子,一股扑面而来的冷意让她忍不住抖了一下。
恰巧,身后人将大氅披在她身上。
姜眠身子一僵,有些不习惯,他忽然变得如此体贴周到。
“自己下来,还是我抱你下来?”
那想法才浮现不过瞬间,便被这一句不着调的话给打破了,她没有犹豫,跳下马车,谁料一个没站稳,脚下打滑,差点摔倒。
而后,便顺理成章被他抱了起来。
“你放我下来,我自己可以走。”
“不放。”
姜眠拗不过他,索性也不折腾了,她靠在他怀里,闻到熟悉的檀香,不由想起去岁冬日,她上山给外祖母送护膝时,那时候的沈霁,在她眼里,还是一个十分完美的人。
短短一年,物是人非。
“时间太匆忙了,你就睡我的屋子。”沈霁将她抱到了主屋。
“你睡哪里?”姜眠戒备看着他。
“书房。”
“夜里有事,记得喊我,书房就在隔壁。”沈霁深深看了她一眼,心底叹了口气,他不愿意和她分开,但他知道,若是再像以前一样,只怕她又会被吓跑。
如今虽然有些慢,但应当是她喜欢的节奏。
闻言,姜眠松了一口气,她方才真的害怕,沈霁会说,也睡在这里。
她暂时不知道该如何和他接触,昔日那些荒唐的画面,如今不堪回想,他们之间,已经做不回正常的兄妹关系了,想要远离,如今看来,也不大可能。
幸好沈霁没停留太久,门被关上,萦绕在她身边的紧张消散了不少,姜眠泡了个热水澡,将头发擦拭干净,舒舒服服爬上床去。
闭上眼眸片刻,她忽然反应过来。
这间主屋……
是沈霁一直睡的地方。
她用的枕头,盖的被衾,也是吐槽一直用的……
姜眠猛地坐起,来到门前,正准备开门,却看到外面黑沉沉一片。
大家似乎都休息了。
姜眠叹了口气,又默默退了回来,先将就一晚,等明日一早,她就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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