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帅府
卫秋珠坐在书桌前，拿着自来水笔，正在写着什么。
看着丫头们摆好饭菜，二姨太敲敲屏风：“秋珠，吃饭了。”
卫秋珠头也不抬：“等会儿，马上就写完。”
天大地大，学业最大。
二姨太回到饭厅，凉菜留下，把炒菜放到保温箱。
“太太，小姐可真用功！”
二姨太高兴地笑了：“哪是用功？根本是和朋友聊天忘了时间，怕交不上作业，临时抱佛脚！”
女佣反驳道：“如果是临时抱佛脚，应该是明天早起写。太太，你太冤枉小姐。”
“我说不过你！你就护着她吧。”
“说的是实话，怎么说我护着小姐呢？”
“成成成。你去问问，秋珠的羊奶，司机拿回来了吗？”西医说羊奶滋补，美容养颜，整个北平城，就只有三家卖这个的，稀少昂贵。秋珠最近身体不好，老帅心疼小女儿，特地下命令，每天给秋珠订半斤羊奶。
女佣边走边笑着叨咕：“真是的，说不过我，就让我去干活！”
这个女佣是跟二姨太进老帅府的老人，算是半主半仆，二姨太被抢白几句，也只喃喃笑笑，随手取来针线，坐到椅子上，做起来。
听到卫秋珠的脚步声，二姨太头也不抬：“写完了？先喝口水，再吃饭。”
卫秋珠拿起玻璃杯，自己倒温开水，不满意道：“妈，跟你说过多少遍，晚上别做针线，对眼睛不好。”
二姨太举起针，在头发上擦了擦，道：“就差几针荷花，绣完我就歇两个月。”二姨太是苏州人，苏绣非常好，但这东西费眼又费心力，要不是给女儿绣的端午荷包，她还真不愿意动针。
“妈，你把这个给爸吧。我的荷包你别修了，绣多了身体不好。”
给她爸？二姨太不说话，只闷头绣。
“妈……”
二姨太无奈道：“你爸有的是给她做，我可只有你一个女儿。”说完，埋头刷刷几针，下来绣完一片荷叶：“吃完饭再绣两片荷叶，这个荷包就算绣完。”
老帅出身军旅，食不言寝不语这种文人规矩，帅府里的人遵守得并不严格，二姨太为女儿挑筷子蕨菜：“别总吃大鱼大肉，也吃点青菜，你前天还和我说，要营养均衡，今天自己就忘了？”
卫秋珠一口蕨菜一口红烧肘子，笑道：“人是食肉动物，更喜欢吃肉。”
“也就是大帅府，养得起你！”
卫秋珠嘿嘿笑。
一顿饭吃完，母女俩一起刷牙。
门外女佣问：“姨太太，王姑让我来问，小姐的羊奶，什么时候送过来？”
听到这里，卫秋珠突然想到什么，抢在母亲前面开口：“告诉王姑，羊奶煮的时候，加几枚杏仁，这样不膻。”
随后，二姨太吩咐，羊奶在晚饭前一小时送上来。
等人离开，二姨太好奇问女儿：“你怎么知道，羊奶加杏仁煮不膻？”
“今天和白秋打电话，她告诉我的。”
二姨太惊讶：“她也喝羊奶？”
卫秋珠正在擦脸，含混的声音从毛巾里传出：“她前段时间受伤，喝羊奶补身体。”
受伤的人多了，全北平又有哪几个天天喝羊奶的？
二姨太感叹：“顾先生对她真好。”
卫秋珠点头，把毛巾搭到架子上：“对顾太太，可能都没这么好！”
只不过，刚才和白秋电话聊天，白秋像是有心事，顾先生对她那么好，她有什么烦心事，和他说让他解决就是了，怎么还憋着谁都不说呢？
二姨太笑：“如果心事和顾先生有关，白秋小姐怎么能说呢？”
怎么能说呢？
乳黄色的灯光下，白秋立于书桌后，右手执笔，饱蘸浓墨，写下“清”字，拿起来看，由上到下，“月白风清”四个大字。
顾弈清在旁边，连声赞叹：“写得好，写得好！”又拿过来仔细看：“拿到外头去，如果我不说，谁都以为写这幅字的人是书法名家，绝对猜不到是个下半年才上京师大学的学生！”
白秋没理他，自己写的字自己知道，就算写得最好的字，也不过是三流水准，更何况，今天这四个大字，写的时候心浮气躁，连平常的一成功力都不到，尤其是最后那个“清”字，更是写得极差。
顾弈清他在这里瞎夸什么？没话找话！
阿南端奶进来，见他们两人的模样，噗嗤一笑。
顾弈清讪讪地，亲自端起羊奶，对白秋道：“累了一天，喝完羊奶，早点上床休息，明天咱们去西山玩玩，好不好？”
白秋还没反应，正走到门口的阿南听到，心中欢喜，现在正是西山踏青的好时候，阿南真恨不得替小姐答应！
白秋没去过西山，她只听说过那里很好，可她哪有心思去那里？
“白秋？”
顾弈清仍旧笑着，他剑眉星目，言行举止又带有六七分温文尔雅，白秋心里砰砰直跳，他这么好，这么好！
这么好的顾先生，这么好的顾弈清！喜欢他的女人，很多吧？
那个扑在顾弈清身上的女人，虽然隔了快百米，白秋仍能看出那是个美女，心里咕嘟咕嘟冒着酸泡，转头不理顾弈清，只盯着书架。
只有不看他，才能把拒绝的话说出口：“我不累，不想喝。”
顾弈清向来尊重白秋的意见：“那好，我叫阿南拿回去，等你想喝的时候，让她热一热，你再喝。”边说，边往门口走。
他要去哪里？那个女人是不是还在外书房等着他？
白秋一急，叫住他；“你去哪里？还要见客吗？”
“家里没客。我去吩咐下阿南。”
白秋心中一松，这才注意到顾弈清一直笑眯眯的看着自己，像是看透自己的心思，脸上一红，便想低头，但一转念，输人不输阵，昂首挺胸道：“哦。我知道，你比我累。我回来就休息了，你还有客呢。”白秋自己也没想到，她能主动提到“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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