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隐情

他的意志在反抗,双腿却任命地走向褚易和岑宴秋所在的方位。

他们坐的是四人座,身边各余一个空位,狄琛捧着饭盒顿了顿,在岑宴秋的注视下挨着褚易就座。

那道锐利的目光在他身上驻足稍许,须臾冷不丁挪开了。

狄琛看眼他们的餐盘,饭菜还是热腾腾的,两人都没吃几口。

英中上午有五节课,最后一堂中午十二点十五下课。食堂墙上的钟走到五十了,他们难道才开始吃饭?

筷子拨开点缀在红烧小排上的葱花,褚易把骨头吐到一旁,善解人意道:“你想问我和老岑为什么这个点还在食堂?”

“你……?”

“你的心理活动是很难猜的东西吗。”

座位对面的岑宴秋从容不迫地发话,神态与在医院一边吊水一边报答案时如出一辙。

狄琛有种被看穿的无措感。

不过也是,他向来不擅长伪装自己的情绪,高兴就是高兴,生气就是生气。喜欢一个人,抑或讨厌一个人,在他这里做不了假。

“带老岑他们班的老师一个个都是拖堂惯犯,说好了十五下课对吧?’把这道题讲完‘’布置一下今晚的作业‘,一下子二十分钟过去了。”褚易把经典台词模仿得惟妙惟肖。

狄琛听得开心,胃部也开心地“咕”了一声。

手里的饭盒残存一丝余温,他迫不及待地揭开盖子,酱汁浓厚香醇的味道与肉末豆腐的鲜香争先恐后地涌了出来。

“卧槽什么味儿!”

褚易吸吸鼻子,目光锁定他的饭盒:“你的食堂我的食堂好像不一样?”

“这是我自己在家做的。”狄琛说。

话音刚落,身旁频频发出文明的赞叹。

他偷偷瞄了岑宴秋一眼,对方的视线佯装无意地落在他的饭盒里,然后撤回。

一次、两次、三次……

已经频繁到有些刻意了。

“这两道菜比较素,没有大鱼大肉。”

幸好饭勺和筷子没来得及用,非常适合岑宴秋这种洁癖人士。

饭盒被他朝前推了两寸:“就是不知道合不合你的口味。”

前一秒还在假装对此漠不关心的人眉心微动,正大光明地看向狄琛碗里的素菜。

豆角烧茄子与肉末豆腐的交界处被人挖出一个半圆形的缺口。岑宴秋的吃相很好,完全可以用“雅观”两个字形容,只有经过充分的咀嚼才进行下一步的吞咽。

“我……”

点评的话还未说出口,褚易不请自来地夹走一块茄子,说道:“世界上很少有合他口味的食物。别人我不清楚,但老岑……要知道,整个英中、整个玉临,乃至全国各地都找不出第二个和他一样挑剔的人。”

“是吧兄弟?”

他得意洋洋地朝岑宴秋挑了挑眉,满脸“看我多懂你”的表情。

那完了,狄琛心想。

他顶多是精通家常菜的水平,大概率入不了岑宴秋的眼。

“以后中午和晚上你都自己带饭?”岑宴秋没说好也没说坏,问了一个不相干的问题。

狄琛:“对。”

岑宴秋淡淡“嗯”了一声,话题就此翻篇。

英中的午休时间是玉临几所重点高中里最长的,几年前学校翻新,英中还用股东投入的资金新建了一栋图书馆。

二楼开放藏书,三楼是公共活动区域,四楼自习室,可学习可午休。

图书馆楼梯口,三人路径分流。

褚易中午要打排位,猴子上树似的两步并一步蹿上四楼。

岑宴秋夹着一本数竞书往三楼走,狄琛跟着他,到楼梯半山腰,岑宴秋停下脚步,回头看着他:

“有事?”

“想给你听段录音。”狄琛温吞道。

楼梯间不禁声,他将手机取消静音,点开那段长达半小时的音频——

“不就是投了个好胎,有一个好爹护着吗?如果他爸不是岑沛铨,他岑宴秋算个屁!”

“在英中仗着他爸是学校股东,一天到晚拿鼻子看人,多高贵啊?岑家哪天要是虎落平阳破产了,岑宴秋再怎么能耐还不得跪下给人舔鞋……”

“尤勤勉,你小声点。这里不隔音……”

“你心虚个什么劲?我偏要大声说!”

播放完毕,他把音频发到岑宴秋的微信里。

“中午我在加热间热饭,这两个人走进来,说了一些……难听的话。他们没发现我,所以我就把这些话录下来了。”

岑宴秋高他小半个头,因为听录音的时候低着头,额前的碎发软软地垂下来,一双眼睛被埋在发丝的阴影里。

他长时间没说话,狄琛将手机收回校服口袋,试探性地问:“那我走了?”

没下多少台阶,岑宴秋叫住他:

“你也觉得我是那种人?”

哪种?

倨傲跋扈,冷硬挑剔,拿鼻孔看人?

在他看来,这些形容无疑精准无误地踩在岑宴秋的性格上。作为鼎诚集团唯一的继承人,他轻而易举就能得到他想要的,权利、财富、伴侣。

全世界的善意都会向这个出生在金字塔顶尖的天之骄子倾斜。

……他不觉得尤勤勉有哪一句说错。

许是看他长久没有回应,岑宴秋的肩膀细微地塌了塌。

狄琛凝视着他手中的数竞书,慢吞吞说道:“他说错了。”

“你明明都用的下巴看人。”

他转身转得太快,自然没注意到岑宴秋小幅度上扬的嘴角。

晚上七点开始的晚自习,整层理科班的学生都在吃同一个瓜:

一班的尤勤勉被叫去年级主任的办公室,晚自习快结束了,人还没出来。

“牛爷爷发了好大的火哦!”有人八卦道。

“牛爷爷”全名牛建春,年近五十,上能假装在操场散步抓小情侣,下能蹲守围墙抓捕逃课犯,因此得名。

另一个人好奇道:“你从哪听说的?”

“用不着听说,我们八班就在办公室隔壁,老牛在里头把桌子拍得哐哐响,我们班墙皮都被震下来了……”

晚自习休息的空隙,主任办公室的大门被人从内推开。

尤勤勉左手握着镜架,眼睛肿得像被马蜂扎了的屁股。看到有人围观,他气急败坏地朝人群大吼一声,书包往背上一甩,急吼吼地走下楼梯。

“下处分了?”

“我趴门上听了半天,好像是回家自学,反省一周,下周上台念检讨书。”

“他到底犯什么事了?”

“嗯……惹到不该惹的人了。”

上课铃一响,围观的群众,包括狄琛和他那位浑水摸鱼打了两把排位的同桌,被各班老师赶回教室。

“尤勤勉的事,老岑和我说了。”褚易立起课本当作屏障,矮着身子小声道。

刘老在黑板上讲昨天的作业,狄琛把错题的正确答案写在本子上,说:“你这样是不是有点明显?”

把书立在书桌上,和此地无银三百两有异曲同工之妙。

“欸,不管这个先!”

褚易怪他扫兴,从桌肚摸出半包话梅干,扔一颗在嘴里,声音含糊道:“老岑跟尤勤勉这个贼眉鼠眼的傻逼很早就有过节。”

“高一的时候,有个和尤勤勉玩得好的,暗恋他们班上的一个女生。你说暗恋就暗恋吧,非得在背地犯贱,把脏东西弄人女生水杯里。”

褚易露出一个难以言喻的表情,没直说‘脏东西‘具体是什么,但狄琛大致有一个猜测。

“那个男生家里有点关系,凭这件事,英中开除不了他,最多背个大处分。”话梅干把他一边腮帮子顶得微微凸起,“是老岑让他爸出面和学校谈,那傻逼最后才滚蛋。”

狄琛心头一重,在想他中午对岑宴秋的评价是否太过……极端。

其他的不提,单这件事,他没有做错什么。

“他貌似没什么朋友?”

除了褚易,没看到他和其他人有过来往。

狄琛低头躲过刘老巡视的眼神,心虚地咳嗽一声,说:“上次我看到他做值日,一个人。”

学校要求每个班每天派两名学生值日,清扫教室垃圾。

上次他在后门等岑宴秋,因为等得太久,无聊把他们班所有学生数了一遍。

是双数。

“这件事不适合公开处理,再加上尤勤勉狗嘴憋不出一个好屁,老岑自己也懒得解释,时间久了,大家当然对他有很深的偏见。”

原来如此。

狄琛拾起桌面的红笔,正准备给正确的答案打勾,两截粉笔头“刷刷”两下飞了过来。

一颗落在他桌前,一颗直勾勾砸中褚易的书。

“聊得开心吗,褚易同学,狄琛同学?”

“有些人,自己不想学,老师不会逼你。但是请不要影响其他同学!数学晚自习打瞌睡的打瞌睡,讲小话的讲小话,更有甚者,竟然一边讲小话一边吃零食,真是岂有此理!”

她忍无可忍地指向班门外:“你们两个去外面冷静五分钟再回来,还有,彼此间距三米以上。”

狄琛:“……”

玉临市正逢夏季,不过昼夜温差大,晚上没那么闷热,反而凉爽得很。

站在外面也不是特别难受,他心想。

“被褚易连累了?”

一道凉凉的声线响起,本该坐在一班教室的岑宴秋单肩挎包,长腿一迈地向他走来。

褚易嘴里嚼着话梅干:“老岑,我发现你说话特伤人。”

岑宴秋斜睨他,褚易朝嘴巴比了一个拉拉链的手势。

狄琛说了声“没”,问他:“你们班晚自习不是上到九点吗?”

“不想呆了,提前出来。”岑宴秋说。

看他一副要走的架势,狄琛点点头,道:“好的,再见。”

“……”

岑宴秋没动,过了两分钟,狄琛接住他递过来的一张纸,字迹密密麻麻,天太黑看不清内容。

“平常我和褚易十二点四十到食堂吃饭。”

扔下这句话后,狄琛困惑地目送他的背影离开。

借着教室的光将那张纸打开,上面写满了过程和解析,是那晚在医院他没做出来的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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