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FM 122.4 三)

不仅如此,你还非常容易做梦,不论是睡满20个小时还是课间的20分钟,你都会做一场漫长而又复杂的梦。尤其每到夜晚流星划过,似乎也带来了某种你与宇宙之间的反应,梦到一些和现实中相似却不尽相同的画面。

起初你有些担心这样的症状是否会影响你的生活,后来你决定将杂乱无章难以捕捉的幻想通通写下来。

这就是你写小说的开端。

而在这个爱好开始前,大家都说你的姐姐去世了,人们纷纷感慨着你可怜的身世,多舛的命运。

面对街坊邻居充满同情的关心,学校领导焦头烂额的上门慰问,甚至是蒋阿姨充满诚意地表示想要领养你的意愿时,你都做得很好。

你的演技骗过了所有人。

因此,你甚至考虑过自己是否有当演员的天赋。

一切安排妥当之后,蒋阿姨将你带去了市中心的一套海景大平层,两间房子的阳台打通连成了一道宽阔的漫长通道,极目眺望远处的海滩,仿佛站在大洋中航行中的游轮甲板,这一刻,你心中的忧虑终于彻底烟消云散。

“黎黎姐。”你开心地飞扑到黎觉身边,问她,“我姐姐什么时候可以复活?”

黎觉弯下腰跟你保持平视,声音轻缓地说:“从地府到人间需要一点时间,安安,所以你要耐心等待。”

这一等就是三个月。

蒋阿姨作为你的生活管家,将你照顾得无微不至,她的假丈夫则是位寡言少语的司机。黎觉偶尔会来,问你最近生活过得怎么样,在新学校有没有遇到不友善的同学,零花钱够用吗?有没有想要的电子产品?假期想去哪里旅游吗?芬兰丹麦还是南极?

突逢变故,这一年的你感觉陷入一种构成诡异却又格外安宁的生活。

平安夜,细雪簌簌。

这一天的深夜,你见到了展希澄。她带着黑色棒球帽,身形似乎比以往高了一截,也许是近乡情怯,你下意识地假装熟睡。她摸了摸你的头发,放下礼物,看了你一会儿之后静悄悄地关门离开,又去了黎黎姐的房间,你本想等她们出来时在客厅见面,可是等了很久,两个人都在卧室里不出来,你只好在困意的驱使下先沉沉睡去。

隔天清晨,你在餐桌上问黎觉:“她是不是回来了?可是为什么这么快就要走了呢?”

黎觉穿着白色吊带睡衣,发梢有些蓬松得毛茸茸的,起先否认,随后淡淡地笑了一下。

“因为现在,她是我的小幽灵,所以还不能轻易在外人面前露面。”黎觉温柔地像是在哄你入睡,“不过别担心,我会让她变成一个全新的人。”

第十六章·展希澄

你叫展希澄,就读于南菱一中高二九班,每周一至周三在网师路拐角的罗森便利店上夜班,周四跟周六在南山老街的香香食堂当打菜师傅,周五跟周日目前还没有固定排班,并诚挚地希望有意者能再向你提供一份活少钱多的兼职。

如果有人问你为什么喜欢黎觉,你想你会说,因为冬天的时候,你在湖心公园看见她站在薄薄的冰上抬头观察云层,周围都是闹哄哄的人,她扭头望向你的时候,你感觉千千万万人中,各有各的使命,而你就是为了迎接这一秒钟而诞生的,以至于你停在了原地。

黎觉在学校就像副天衣无缝的古典仕女图,长相就像,只是虹膜黑得形似深渊,显出几分阴森的美感。她时常微微挑着眼梢,说话不紧不慢,姿态也摆得不高不低,身边总是围着班里的同学,学生会的干部,国际部的富家大小姐。

而黎觉是大小姐中的大小姐。

她拉大提琴,月考是年级第二,甚至惯会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譬如难得有求于人时,就放低姿态,面庞露出点小牛犊的迷惘,年长者往往不会难为她。但她看人的时候,仍然潜藏着让人捉摸不透的冷静,譬如古井无波的潭水,吹不起枯枝败叶的风。这一点让你很沉迷。你觉得黎觉就像高深莫测的未定数学定理,远看是带着通往成功人生的荣誉金箔,走近点,发现自己屁也不懂,而未知总是同时激起恐惧和兴奋。乐观者常选择后者。你一天之内至少要想起黎觉十二次,平均每个小时一次,这还不算你睡觉的空隙。

第一次在学校见面后,你就在放学路上买了一枚大提琴形状的鲨鱼夹,准备以后她成为你女朋友的时候送给她。

因为你很快地就意识到,只要自己在场,大小姐乌黑的眼睛就只会追逐着你。

你的家庭很让人苦恼,比起贫穷,不安稳才是最大的难题。你的父亲是位花样繁多的废物,你时不时好奇母亲曾经为什么会与他在一起,紧接着又会遗憾地想起对方在意识到自己铸成滔天大错后已经及时止损地离开了。

恰如泥沼中各类各样的病菌唾手可得,你的父亲也逐渐成为了一个危险十足的病原体。你不希望大小姐跟他见面,不是出于自卑,而是你清楚大小姐生活在温室,并没有和你一样的抗体。

按照你的成绩,考入名校医学系毫无悬念,因此你从很早以前就用医生的标准素养要求自己。面对感染病毒的患者,应该及时处理保障其生命安全。面对无可救药的患者,继续治疗也许反倒是一种折磨。

所以,那天当你回家时,看见已经走火入魔的父亲目眦欲裂地拿起针头试图扎向大小姐,似乎她身体里即将涌出的不是鲜血,而是流金。

你再次遗憾地心想,治疗彻底结束了。

第二十三章·黎觉

你叫黎觉,在万构置业担任的职位是董事会主席,10个小时后你会搭乘ZL218航班从南菱飞往蒙特利尔。

你的姐姐突然销声匿迹时,你还在念高中,你家的集团早在多年前就完成了去家族化管理,核心高管大多是重金挖来的职业经理人,股权也由家族信托代持,董事会按预案推举出代理主席后,虽然头两年的战略计划遭到打乱,但终归平稳过渡。

如果有人问你对展希澄心动的开端,你会说不记得了,就像不记得学会走路,能够吞咽,太过于水到渠成自然而然,你完全找不到一个清晰的节点。

你对许多纪念日也并不敏感。

也许是你天性中的艺术生细胞作祟,你实际上并不感兴趣数字、金融,乃至庞大的商业帝国。

展希澄恰恰相反,她非常注重仪式感。

彼此的生日,周年纪念日,初吻纪念日……种种时刻不胜枚举。

事实证明你对展希澄的判断总是正确无误。自从他以海外华裔的身份担任北美部门的区域负责人,集团开拓清洁能源新市场的计划接连稳扎稳打地推进。

不过你也有一个纪念日。

那天傍晚,你听见男人痛苦的哀鸣,展希澄扔掉手中的椅子,面无表情地拿起手机问:“请问是120吗?”

窗外黑压压的,她说书房有个药箱,你去拿一下。那个药箱重得不正常,等你重新回到客厅的时候,男人四肢大开地躺在地上,他以为自己有救了,嘴里歇斯底里地咒骂。

展希澄蹲下来看着他,似乎是笑了,又或许是错觉,接着头也没有抬地朝你伸出胳膊。

她其实根本没有打电话。

你将药箱里的铁锤递过去,停顿了一下后,展希澄毫不留情地砸下去。

过了一会儿,她胸口起伏大口喘息着,血迹斑斑地起身走了几步,单膝跪在你身边,两条胳膊在两侧挟住,偏头轻轻地亲了你。

你好像其实很早之前就在等待这个时刻,没办法,那天展希澄的嘴唇,恰好是你最喜欢的蜜瓜味。

接着你推开她,拿过她手里的铁锤,用力砸在男人轻微颤动的喉结。

世界完全陷入寂静。

你捧起她的下颌,指尖沾染的血迹在脸侧划出猫科动物般的胡须,轻轻地说:“现在我们是共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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