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怎么熟的老同学,就跟陌生人是一个概念。
“喝点什么?楼上还有位置。”
这话是在赶人,易声不信他们听不出。
李思垣没那么笨。
相反,他是个很圆滑的人。
易声才觉得他的举止矛盾。
这天以后,李思垣的出场率越来越高。
练车场见,奶茶店见。
易声她舅都没忍住问,这男的跟你什么关系,怎么每天来我们店里找你聊天。
易声心说,我也想知道啊!
练车场上的易声裹得像粽子,每天练完几轮又重新回到树底下躲太阳,这段时间她为了营造出闲人请勿打扰的疏离自闭感,特意把耳机和太阳镜都戴上。
可李思垣还是会拉着她问东问西,或者有时候干脆扯下她耳机问她在听什么。
她不习惯这种明目张胆的关注,但她不知如何拒绝,也会想自己到底有没有明确表示出冷淡的态度,从而让他误解她很乐意被人打扰。
但是!正常人都不会这么认为吧!
店员们倒是跟李思垣聊得来。
店里不忙的时候,欢声笑语将独自刷手机的易声与他们隔绝成两个世界。
易声乐得清闲,没人跟她搭话,她就干自己的事,作者号挖了好几个坑,她得趁没开学赶紧填一填。
无脑小甜文不追求文笔和格局,易声码字速度很快,一般在店里写完,回家再修一修就会发表。
她偶尔创作一些Q版人物的贴纸和表情包,坦白说这有做营销的嫌疑,也被很多人诟病,但那段时间的打赏和评论肉眼可见多了起来,易声就不去在意那些不友好的声音了。
她又没跟哪个平台签约,无偿分享自己笔下原创人物的同人形象,好像也没有什么原则性错误吧。
易声拿出平板想翻翻看还有没有能发的存货,刚选定四张图片,李思垣就凑了上来。
他今天带了笔电,难得安静地待上一段时间,易声还以为他转了性,看起来并没有。
“你几号开学?”
“下周末就回校。”
“这么急?”他语气一下子凝重起来。
“跟室友约出去玩几天。”易声想,他要是问要和室友去哪里玩,她就不会再回答了。
“那周五晚上有没有空?”
这问题倒是有点出乎意料。
“这周五可能不行。”她说的不是没空,是不行。
李思垣像没听出她本意:“我是说下周五。”
“易声,过来帮我滤一下茶。”
“诶,来了。”
易声放下平板,掀门帘进去。
李思垣也不尴尬,跟另外的店员聊天,问清楚易声的行程。
“易声的班排到后天就停啦。”正在备料的同事笑着回复。
李思垣俯下身撑着脸,小声自言自语道:“那就是有空。”
猝不及防被问到是不是喜欢易声。
李思垣顿了顿,暧昧地答:“没有很明显吧。”
高三开学早,只放两周假,八月初准高三就回校上课。
李思垣其实是想邀易声回一中做学习分享。
“可班主任没叫我啊。”
“她让我找几名排名靠前的同学。”
“我高考没发挥好。”易声下意识拒绝。
她意思是自己没有做学习分享的资格。
易声的母校,是县城里最好的中学。
一个南方的三四线小城市,高考竞争比不过河南山东,但她待的理科重点班是重灾区。
高二那年氛围还不错,参加各种文艺汇演和运动竞技赛,不说团结一心,劲儿往一处使绝对有。
排名虽然你追我赶,却从来没出现恶性竞争和互相对着干的情况。
升上高三之后,不知道是不是高压会让人变得敏感,所有人脾气都很暴躁,一点就着。
考试好像不光是为自己搏未来搏出路,还是父母的脸面,老师的绩效。
同学不是战友,是对手、假想敌和卑劣的“小偷”。
会偷气运和偷知识的“小偷”。
就连易声这么迟钝的人都感觉到班级分成好几波抱团,闹得不可开交的也有,小到喝口水都能成为导火索。
易声一直学得比较轻松,因为英语和数学成绩稳定,这两科几乎每次都排单科第一,她对考大学没有太大担心。
考第一还是第二,得看理综排名,但再差她都没退出过班级前五,年级前十。
高考是个意外。
她成绩在年级排到二十名开外。
除了她本人,谁都大吃一惊。
平时名列前茅,周围人不闻不问,高考一塌糊涂倒是成为万众瞩目那一个。
受到前所未有关心的那几天,易声有过清空联系人的想法。
班主任安慰她本科院校不理想,未来还可以争取保研嘛,易声沉默地点头。
她本要着手准备复读,但她那届是文理分科的最后一届,考虑到第二年政策上的大变动,她没有选择坚持,她也不想赌了。
再有,她那时状态一落千丈,不适合再持续一整年考学,所以及时止损。
易声也是上了大学才听说,真的有人读书读着抑郁了。
入学不到两个月,班里一位男同学自杀未遂。
高三的重压,以及对大学生活的不适应层层叠加,实在撑不住回家养了一年病,留级成了她的学弟。
但易声怎么都没想到,自己会得轻度抑郁。
由于自杀事件在学生之间产生较大影响,新官上任的导员显得尤为重视,马上组织了心理健康检查。
结果表现不佳的同学被筛了出来,和心理医生进行一对一谈话。
易声就是其中之一。
到确诊为止,易声都不觉得自己跟普通人哪里不同。
治疗期间像做梦一样,每周定时定点去找心理医生聊天,做相关测试。那段时间易声自学了画画,专注创作的同时会治愈自己,她把作品带去给医生和老师看,毫不夸张地说,易声收到了这辈子最言之有物的赞美。
这是很难得的。
有一天室友们发觉异样,胆战心惊了解完情况,易声成了寝室保护对象,女孩们的友谊就是很奇怪的东西。
而易声自从接受治疗以后,高中的记忆就逐渐淡忘了,尤其是高三那年发生的事情。
就比如她根本不记得李思垣这个人的真实性格。
他那时候就这样自来熟和不会看眼色吗?
易声记不清。
“我们的任务就是介绍大学生活,宣传各校特色,并不复杂,你找找手机里学校的照片,回去发给我,由我来做ppt,到时你只需要稍微讲两句就好。”
“我可以吗?”
“怎么不可以,电科大也不是随便学学就能考上的学校。”李思垣撑着脸问她,“你为什么跟高中的时候一样,总是对自己没信心?”
跟高中的时候一样?
他说话真是越来越容易让人误会了。
易声皱眉,李思垣装作没看见。
“我还邀了几个你以前玩得好的同学。”
“跟我玩得好?”
“伍爱雯,不是你以前同桌吗?她已经答应我了。”
“爱雯……”爱雯确实跟她关系不错。
如果说每年都有像易声这样发挥失常的高考生,当然也存在出人意料的黑马选手。
爱雯就是那匹黑马。
爱雯的成绩向来游离于班级中下游。甚至最后一次市质检,她还只考了个堪堪能上211的分数。
高考是她人生第一次总分上六百五,也是唯一一次。
这就是一考定终生。
爱雯说考运到了拦都拦不住。
易声同感。
她是之前的考运都太好了,结果高考那次松懈。
文曲星跑去关照其他人。
爱雯省内排名低易声三百多名,但和易声一样报考了电科大,最后两人被不同专业录取。
全班就她俩在电科大,还是同桌,的确蛮新奇。
可李思垣怎么会记得这么清楚,易声纳闷:“你怎么什么都知道?”
“你都叫我班长了,该知道的,不该知道的,我都该留点心眼吧。”
易声感叹,那你可真是尽职尽责的班长。
“班上总有那么几个人,我会比较关注。”
易声想躲开他含情脉脉的视线,可惜没躲开。
“你这话说得,还是别说了。”易声感谢美团外卖接单,她听到播音,赶紧撕了小票去做单。
这天是易声难得的休息日,易煊正好不用晚自习,爸爸亲自下厨做水煮鱼。
老妈往易煊嘴里塞了瓣晶莹剔透的柚子:“平常让你吃水果补充维生素,不吃还天天撕嘴皮,我看你流血怎么办。”
易声躺在沙发上玩平板,嘴闲不下来接话:“舔掉不就完了,又不会流干。”
老妈听了不高兴,收拾干净柚子皮,估计进厨房告状去了。
易声瞥一眼:“你今晚不用上课吗?”
“我都连着上两周课了,生产队的驴都不带这么卷的。”
“你十二点还在房间写卷子,我又不是不知道。”
易煊玩着魔方,转移话题:“本来要约我同桌一起去自习室,但他说今晚约了其他人,姐你说他是不是恋爱了?”
易声奇奇怪怪看他一眼:“你同桌你问我干嘛?还是说,你吃醋啊。”
“他背着我考了年级第一,要是还偷交女朋友的话,我也太没有面子。”
听起来不像开玩笑。
这是什么高考生的新风潮吗?已经不满足于成绩上的竞争,连谈恋爱都要争。
“我要是你,我就趁他谈恋爱偷偷卷,争取超过他。”
“我考不了第一。”
“考不了第一你就别操心人家。”
易煊这下也被她气到,跑厨房去了。
易声叹了口气,果然这个家里没人懂她的幽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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