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匆匆这么回了容城,到那里已是第二天中午。
然,马不停蹄。白子安落地还没来得及收拾一下,就立刻要求去祭拜。无奈让她去。不知是出于敬意还是什么,突然很想跟她一起去。
会不会太冒犯?当然是会。可是那人不也还是跟着她祭拜了啊,礼尚往来,她去一次也没关系吧?
“我想和你去。”揪住在她面前人的衣角,低着头小声说话。
抱着赌一把心理:她要是听到了,无论如何都要缠着她跟她去,她要是没听到……就作罢。
“才刚回来,你要好好休息。”那人回头来,笑着对她说,并且很顺手的摸了摸她的头。
为什么想了解她?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越来越在意,越来越失控,越来越无法挽回?
“可是你都去啊。”不甘心,却又不知道自己究竟哪里来的火气,压的胸口很闷。祭拜而已,去与不去,都和她干系不大。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抱着想认识她家人的心态,还是说根本只是想陪她,想跟着她。
可是不管哪种,都让她心很慌。白子安人太好,可是她人很差劲,她开始害怕了,害怕太阳的阳光了。害怕她刺伤她的眼睛,害怕她灼伤她的皮肤,害怕她贯穿她的心脏。她开始意识到,自己配不上阳光。她觉得自己肮脏,不该被人窥见,不该站在光里。可是又贪恋她给的温暖,舍不得走。
看见她付出真心想交朋友,她也不想、不舍得让她的希望落空。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开始害怕撒谎了。不止是因为白子安说她讨厌谎言;更是因为撒一个谎,要用千百个谎来掩饰,结果破绽百出,被拆穿才发现自己真的没有什么真心实意的东西被付出去,觉得愧对于她。
可这些害怕的根源到底是什么呢?江予白不敢往细想。她怕了,她怕想出更加荒唐的东西。
“……你还是好好休息吧。墓地太远,舟车劳顿。听话,好吗?我很快会回来,到时候就买菜回来。”白子安买菜,江予白做饭,一直是两人的常态。
江予白三条黑线挂下来,怎么跟哄小孩似的。
“……”算了。
“好。我想吃蟹子,给我买点回来。”
“没问题。给你。”从口袋里拿出几个茉莉味的糖,递给她。
江予白也没说什么,默默接过了。
她看着人渐渐在阳光下远去,从未回头。忽然感觉心里空落落的。
不知怎么回到了租房,拿出钥匙打开门。漫无目的的走了满屋子,最后坐在沙发上。
房子好空。没有了她,没有了生气。
回忆起在这里的日子。白子安总爱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看着早上的报纸,看着几本零零散散的诗集,有时兴起,会吟几句。她总爱把脚支在茶几上,但江予白不许她那么做——因为会弄脏茶几。女生只是笑笑,双手合十对她说着抱歉,把脚放了下去,可是没几分钟,当她再从房间里走出来的时候,女生的脚依旧放在茶几上。然后她敏锐的察觉到江予白充满杀意的眼神,然后立刻把脚放下来,唯唯诺诺:“对不起!”
她还总爱在江予白炒菜时偷溜进去看,借着帮忙的理由偷吃。
而书桌上全是打满红圈的作业,她会吊儿郎当的靠着椅子,写下一个又一个不负责任的答案。
惊觉。原来这里已经满是她的痕迹。
……
好空。冰箱里没有菜。这里除了她没有唯二的人。
为什么她突然觉得空虚了,觉得寂寞了?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已经害怕孤单,成为一个孤零零的人?可就算是这样,她不过也才离开几个小时而已。
可是在白子安到来之前,她本就应该是这样一个人,一个孤独的、格格不入的隔世之人:一个人买菜,一个人做饭,一个人吃饭,一个人回家,一个人在家,一个人学习……而且她从始至终,都该是这样的人。
为什么害怕了?
不知道。
脑袋昏昏沉沉的,想不通了。
……
江予白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午夜12点钟,可是没有人回来的迹象。
打开手机想打电话问她,却看见她发来的消息:临时有事要回家一趟了,不能买菜了,你自己随便到外面吃点什么,别饿着了。
好吧,这人放她鸽子。
怎么醒的忘记了,可能是饿醒的,也可能是噩梦,也可能是窗子开的太大,灌进来的晚风太冷人。总之醒来头痛的像要炸开。
说话不算话。明明是说自己讨厌别人骗她的。
算了,懒得追究这些。
肚子饿。
可是12点了。
算了。明天早饭带着今天晚饭的份一起吃。
都不知道自己怎么洗的澡。出来了也不做作业,就这么放空自己:白子安现在在干什么?吃过饭了吗?啊……好蠢的问题,肯定吃过了。她有没有好好做作业?还是在玩手机?对了……她什么时候回来呢?想问她。
赶紧去拿手机。打着字,可是却删删改改,最终还是没发出去。
好烦。
最终还是发了。
但是发完之后反复琢磨了好几遍,就后悔了——自己好像说错了话。想撤回,却来不及。
因为发的那句话是:你什么时候回家?
这是……她们的家吗?
*
白子安做梦都没想到,自己会在祭拜妈妈时碰到那个男人——她父亲。
很烦。很讨厌他。
男人见到她,便要她回家去一趟。她不乐意,但这样男人就要断她生活费。一百个一千个不愿意,也必须要去了。
她父亲是当前市场竞争力非常强,位居全国企业第二的黑马——白氏集团的董事长。
她妈妈在她很小的时候就去世了。她老子再婚。娶了一个漂亮女人,那女人没过多久就诞下一子。
那女人看着漂亮,表面对她温柔体贴,却是蛇蝎一般心肠。
她9岁那年,亲眼看见她把自己的亲生儿子推向了一辆行驶飞快的汽车。
而后她把这所有罪行归结为白子安的错——带弟弟买糖时把弟弟推向车上。害得她老子厌她。
小孩子总喜欢缠着大人给买糖果,可她弟弟没大人可缠,只能来缠她。她心软,对这个弟弟很好。可为什么她弟弟的妈妈要这样对她。她不晓得。
后来随着年纪的增长才渐渐明白,是因为那该死的家产。
她本意没有争家产的**,即使被这么一激,也依旧没有那个心思——她不爱勾心斗角,察言观色。
……
回去了没胃口。看见漂亮女人就犯恶心。晚饭没吃。她老子吼她:“这是你阿姨亲手做的!特地给你吃!”
“我爱吃不吃!我又没逼她做给我吃!”
“你……!”男人气得直发抖。
“没事的……”女人假意安慰装作大方。
夜半在玩手机,突然看见江予白发消息给她,赶紧回了。
白:怎么?想我啦?
江:滚。
白:我拿不准,要忙完才能回去了。总之再怎么样假期完了也会回去的。
江:行。我先睡了,晚安。
白:???睡这么早?
过了好一会儿,那边的人迟迟没有发来消息,白子安才终于确定——她的确是睡着了。于是回了句晚安,躺在床上玩手机,翻来覆去睡不着。怎么办?还真有点想回去了。
*
江予白做了一个噩梦,但是无法醒来。
她梦见赌博的男人醉成一摊烂泥,梦见男人跟女人的争吵声,梦见男人和女人带着钱跑了。
她梦见漂亮的女人站在天台的风中,也梦见面目扭曲的女人,满脸痂肉,轻柔的抚摸说她的脸好漂亮。
她梦见雨夜里,她被人打的奄奄一息。梦见黑色的伞。
……
她梦见白子安说她讨厌谎言。梦见白子安知道谎言时失望的表情。然后感觉心口好痛,差点掉了眼泪。
这梦醒不来,像一本回忆录一样,不停地让她重复回忆那些不愿回忆的事情。
泪沾湿了枕头。
房门被白子安轻轻悄悄的打开,怕打扰到,所以蹑手蹑脚。
看到她睡得不安稳,哭出了太多眼泪,不忍得看她痛苦,于是叫醒她:“小江,起床了。”
“现在……几点了?”
天刚蒙蒙亮,雾气笼罩着大部分建筑。
“现在是黎明了。”
在此刻。她的视线才逐渐明晰起来,她看见昨天拼命扰乱她的心绪、变成她最可怕的梦魇的人正坐在旁边的椅子上笑着看她。
才发现黑压压的天已经天光大亮了。噩梦结束了。也该结束了。
她回来了,也带回了她的黎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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