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菏泽带着秦络依回了他们的住所，但一进门就看见里面已经站了一个人。
程菏泽面色一僵，但还是挤出一个微笑，低声喊道：“秦叔叔。”
秦关则脸上挂着微笑，却不显得亲和，反而有些阴森。他和蔼地问：“你们刚刚去哪里了？”
程菏泽支吾地说，“哦，去小商店那边转了转。络仪生日快到了，我想去给他买支笔……”
“是吗？”秦关则没有问程菏泽，而是低头看着秦络依，一字一句地问他，“哥哥说的，是实话吗？”
秦络依定定地与秦络依对视片刻，然后说道：“爸爸，我来和你谈这件事，程哥还有工作，可以让他先离开。”
“这不是一个好的理由。”秦关则说，“这件事情他也有参与……甚至是主谋。还是说，主谋是你？我的小乖乖？”
秦络依没有丝毫犹豫地回答道：“是我。是我想去外面转一转，才求着程哥带我去的。”
“那他刚刚说谎了，该怎么办？”
“……他也是为了保护我。”秦络依看着秦关则说，“这件事和他没有任何关系。”
秦关则盯着秦络依看了一会儿，然后笑道：“宝贝，这么严肃干什么？爸爸怎么会怪你呢？只是刚刚给你买了冰淇淋，却发现你一直没回来。看，冰淇淋都化了。”
秦关则面前果然有一小碗化掉的冰淇淋。
“好了菏泽，你先去忙吧，早点休息，最近你也辛苦了。”秦关则没有发难程菏泽，客气地把他请走了之后，让秦络依坐在自己对面的小凳子上，打开了白炽灯。
父子俩面对面坐着，桌子不大，两人却像是隔了十万八千里。秦关则的神色晦暗不明，他看着秦络依，目光却不像看孩子，反倒是像在审视犯人。
秦络依开始不安了起来。
“爸爸。”他试探性地叫道，“你……您心情不好？”
秦关则没马上回答，只是面部开始旋转、扭曲，如同鬼魂，声音也愈发的沙哑可怖。
“你撒谎了。”秦关则说，“你瞒不了我，这天底下任何事情都瞒不了我。”
秦络依低头，余光瞥见了那碗粉色的冰淇淋乳液，草莓味的。霎时间他的世界仿佛就只剩那一碗冰淇淋了，而没有对面的山雨欲来。
郑晓武想起秦中将交代自己的任务，马上想去关注秦关则此时的状态和言语。可是太难了，他完完全全地和秦络依共感，他废了很大力气也听不清秦关则到底在说什么。
他妄图往旁边看，可周围的一切事物都没有聚焦，模糊异常。所有的环境似乎都浓缩成了那一个草莓冰淇淋，盛放在他眼前。
“我有两个爸爸。”
耳边响起模糊的声音，这似乎是小秦络依的内心独白。
“一个喜怒无常，一个疼爱有加。”
郑晓武忽然一阵耳鸣，头也跟着痛的厉害。那股难受的窒息感又来了，他寄身的小秦络依捂住了耳朵——
“那总要有人为此受到惩罚吧？”
是秦关则棉里藏刀的声音。
不要。不要。
“我永远不会惩罚你，我亲爱的孩子。相信我，无论什么时候，你的人生中都会有人待你受过。我会为你安排好一切。”
不、不要。
“那艘飞船已经被我拿过来处理了，本来就是该销毁的破东西，还让你们宝贝上了。”
你没有资格。
这是程菏泽的东西。这是他期待已久的，自己的飞船。
“络仪，你知道的，我不会害你的。最近确实比较忙，忽视了对你的陪伴，所以才让你今天有了如此逾矩的行为。”
——这两者没有任何关系。
“你想见程菏泽吗？这个消息还是你来告诉他吧。他的飞船被没收了，被销毁了。络仪，你来告诉他。”
不要。不要。
“最近地球内不太平，你不许再出去见到任何人，你听明白了吗？”
凭什么。
“说话。”
凭什么，凭什么，凭什么？
秦络依开口，嗓子里扣了半天，才吐出来一个字。
“好。”
好。
郑晓武在一片朦胧中感觉到眩晕，这部分的记忆模糊的像是编造的，可那股强烈割裂感又无比真切。他在秦关则横跳的人格中感觉到头痛，他试着去捕捉秦络依的心理，去观察秦关则的具体状态，可他发现自己被记忆的屏障隔绝在外。
他无奈地叹了口气，试着去安抚一下秦络依，可这人压根不需要他的安抚，他表现的出奇的平静，仿佛一个局外人。
他接受了秦关则的变幻莫测，开始协调不同的秦关则来构筑当时真正的情况。说是让郑晓武帮忙更正记忆，可这些活他一个人全做了，根本用不着别人帮忙。
郑晓武觉得自己现在插嘴反倒是添乱。
他默默闭了嘴，看着这对氛围诡异的父子，摸着下巴开始捋时间线。
根据刚才外出的场景，现在是大基建时代之初。不就就要到逃亡混战时代，也是秦乘风真正声名鹊起的时候。可听着秦关则的意思，似乎是要让秦乘风来火星。火星现在可是什么都没有，只有最最基础的设施运转，那她怎么在这样的环境里磨练自我，成为一代名将？
媒体上报道秦上将早些年一直在军队里历练，一步一步上升到了上尉，在逃亡混战时代大显身手，才破格提拔为将的。
至于秦络依，就更奇怪了，按照他现在的年纪，几十年后应该显现老态了，也绝对算不上年轻了。那二十多岁的“联盟中将”又是怎么回事？这个身份又是谁给他的？
正在郑晓武思考时，眼前的视野又变得清晰了。眼前的人依旧是秦关则，不过现在的秦关则身上已经全无刚才的狠戾和阴森，显得慈爱而亲和。
他微笑着冲秦络依招手，用口型对他说，过来。
秦络依乖乖走了过去。
秦关则把秦络依抱进怀里，放在膝盖上，毫不避讳地看着桌子上的文件，问秦络依他的意见。
“地球估计要打起来了。”秦关则看着秦络依的眼睛说，“有些事情，注定阻止不了。可我们还要尽可能地挽回。”
秦络依没有说话，只是附和地点点头。
“你想爷爷奶奶吗？”秦关则问秦络依道：“他们在地球……应该过几天会和姐姐一起回来。还有你的叔叔，也就是我的哥哥，他也会来火星。”
小秦络依忍不住问道：“地球上打仗很严重吗？”
秦关则揉了揉秦络依的脑袋，半晌才慢慢开口道：“这将是一场人为的、毁灭性的灾难。地球的温度会在这次全面战争中升高，达到临界阈值，极端天气会变成常态，沿海城市会被淹没……当然，随之而来的，就是经济的崩盘。”
“我把大数据分析的结果告诉了每一个国家领导人，没有人理会我，理会我们一群人。我们学的所有生态理论在政治面前就是一张废纸，我们没有控制开炮与否的权利。”
秦络依又问：“有什么办法挽救吗？”
“我们已经在做了。”秦关则说，“起码最近要加快火星的建设，把一部分人先迁到火星；剩下一部分我们会在地球上做生存基地，可以防导弹，防洪水。只要储备了足够的物资，供应上亿人口绝对没问题。这两种方法双管齐下，应该能拯救大部分人的性命。当然，这都是理想的状态下，实操起来肯定困难重重。”
秦络依又问，“为什么非要打仗？”
“呵，为什么？因为他们根本不在乎下面人的死活，他们只是做出综合层面上，看起来最正确的决定。毕竟这么死也死不到他们头上，他们可以移民火星，可以躲在防空洞里，水灾也好火灾也罢，他们都可以当一个彻头彻尾的旁观者。”
“他们觉得我在危言耸听，觉得我夸大其词，是在和他们开玩笑。他们觉得气候问题说了好多年了怎么可能一下子这么严重，瞬间进入灾荒年代呢？”
“可现实不会和他们开玩笑。”秦关则再次叹了口气，“——不知道地球基地的经费能不能拔下来，这辆‘诺亚方舟’能不能开的起来。”
秦络依配合地点头，安慰道：“一定可以的。”
“但愿如此，如果他们还有基本的理智和道德。”秦关则放下秦络依，把面前摊开的文件收好，站了起来，对秦络依说道：“我现在要和火星基建项目的工程师头谈会事，你先自己玩儿，好不好？”
“我可不可以找……”
“我知道你一个人可能会有些无聊，但是忍一忍。爸爸很快就回来了。”
秦关则说完就风一样地离开了，快的像一道翩然的影子，“哗啦”一下消失的无影无踪。
郑晓武注意到秦关则打断了秦络依的话，知道秦络依没有吐出的名字是“程菏泽”。秦关则无疑是把秦络依“禁足”了，不知道这是不是对秦络依擅自外出的惩罚。
“在我回来之前，不许偷吃冰淇淋。”
走到门口时，秦关则转身，带着笑容“叮嘱”了秦络依一句，仿佛又变成了宠溺孩子的父亲。但那话虽然是“叮嘱”，却带着不容置喙的强硬语气。
仅仅是这一句话，秦关则的身影就再度与上一个片段，那个阴森的身影重叠。郑晓武不寒而栗，借着玻璃桌的反光看了一眼垂着头的小秦络依，心里顿时纷乱如麻。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