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的来说，秦乘风她们算是“平反”了暴乱，没让那些人在火星上撒野一分一毫。所以她从中尉升到了上尉，据说如果能把这案子查的水落石出，她还能再升到将。这其中当然有秦关则的水分，但也算是她应得的，毕竟不是谁都有勇气在机甲受损的状态下还和乱军硬刚的。
秦乘风的第一代机甲在回去的途中彻底报废了，好在她人没受什么伤害。她手下个个也灵活的泥鳅一般，没人被小小叛军打中——反而只有她们老大挂了彩，倒显得她学艺不精了。
秦乘风一回火星就扔掉了一身繁琐的装备，大马金刀地往那一坐，只等着审讯组的审讯成功。小秦络依很久没和姐姐见面了，靠这次围剿他才知道，秦乘风还在火星。
可秦乘雪呢？
小秦络依的身体显得有些焦灼，不过知道一切的秦络依和郑晓武在一边沉默。
过了一会，郑晓武问：“这个双性人到底是什么来头？”
秦络依回：“不知道他隶属于哪一派，但他和海福尔一样都是‘边缘人物’，他没有户口和正式的名字，只有代号叫‘花蛇’。黑市上给钱就能雇佣，据说口碑很好。”
“口碑很好是指……”
“他几乎能完成雇主所有的任务，不管雇主的要求有多么不可思议。”秦络依顿了顿，补充了一条，“不过他不给联盟办事，之前联盟重金招安过他，他拒绝了。”
“他不是秦关则的粉丝吗？秦关则知道他吗？秦关则为什么不用他？”
“他太聪明了，而且太年轻。他不是没找过秦关则，不过他当时没找秦关则要报酬，只说会追随秦关则。秦关则忌惮他，因为他不知道这个花蛇想找他要什么，免费的才是最贵的，所以一直没用他。”
小秦络依还呆在监控室，他有秦关则给他的权限，就能在这个硕大的屏幕前看见火星上的一切。
新时代没有**可言。
镜头一转，又到了审讯的环节。郑晓武看见审讯室一时有些亲切，这是国安部审讯室的前身，而此刻里面正坐着那些飞船上的人，而审讯的人……竟然是徐林茂！
郑晓武心里涌起一股惊诧，秦络依敏锐地捕捉到了。他和郑晓武说道：“徐林茂也是一点一点升上去的，他是最早一批到火星的人，是被称作先锋的那一批。”
现在的徐林茂看着很年轻，脸上一点皱纹也没有，还是块“小鲜肉”。这与他近百年后的“凶神恶煞”形成了对比，一时让郑晓武有些恍惚。
他审讯起来相当专业，丝毫不拖泥带水。他坐在那群人中的某个“首领”对面，翻着手里的口供，问道：“你说，你们不知道背后的人是谁？”
那人摇摇头，嗓音沙哑道：“真的不知道，他们对我们不放心，都是保密的。”
“那个逃走的小子，叫‘花蛇’？”
那人又点头。
“他们说他们能提供更多来火星的机会……”徐林茂念着口供上的话，抬了一下眼皮，看着对面的人道：“他这么说，你们就这么信？”
那人深深地看了一眼徐林茂，半晌才说：“长官，我们别无选择。”
“如果不是他们，我们根本没有出地球的机会，更别说现在能在火星的审讯局里。我们的家人，朋友……我们所有人，都没有机会。”
徐林茂没接他的话，而是问道：“你知道这种行为是违法的吗？”
“知道。”
“你认罪吗？”
“……认。”
“依你的罪名，就算来了火星，可能也是终身监禁，尽管如此，你还是要来吗？”
那人轻笑一声，嘲讽似的说：“蚁苟求生，何况人呢？好死不如赖活着，万一有转机呢？”
徐林茂毫不避讳地说，“的确，其实你们也没做错什么。现在的分配制度确实不合理，反抗也是应该的。但是你有没有想过，你们这一天闹的事，造成的损失，够多少人来火星？”
那人的语气忽然变得古怪，“您这是什么意思？”
“太空联盟军还好，你们的队伍前前后后被击落了十几架，里面都是人吧？这些艘完好无损的飞船，又能在灾难来临之前带多少人来火星？”
那人听后慢慢地笑了，笑的让人不寒而栗。
“多少人能来，又和我有什么关系呢？死了别人，又和我有什么关系呢？”
“他们死了，证明他们命不好，驾驶技术不行，不然怎么会被击中？而且来之前我们都过签协议了，如果出了事，我们自己承担责任。那就是他们的‘责任’。”
“可万一那些人里有你呢？你还会这么说吗？”徐林茂问道。
“有或无，看似有很多种可能，其实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一定没有——而且我不觉得现在谈这个话题很合适。”
徐林茂没有说话，而是站了起来，望向窗外。他能在楼层里看见外面的回收人员在回收那些硕大机甲的残骸碎片，省得那些东西变成了太空垃圾，同时有些好的零件还能反复使用。
他的眼里像是有一团火在燃烧。
血一直在流。
太空里埋葬着无数人的尸骸，有些人被捕捞装置捕获，火化后入土为安，有些人则不知被太空里的引力带去了哪里，永久地在无边星际里流浪，成为一个腐朽的天体。
徐林茂忽然转身问那人道：“不止是你能来火星吧？他们开的条件肯定比这丰厚。你刚刚说家人……他们许可给你家里人名额来火星了？”
徐林茂顿了一下，以一种惋惜、可怜的语气说道：“你不知道如果出了这种事情，随便查一查，就能取消你家人来火星的名额吗？”
坐在椅子上的人不可察觉地抖了一下，一声不吭。
“嗯，我想你们都能猜到。所以他们可能采取的是更迂回宛转的方法，比如给你一大笔钱，你们再用钱去托关系买一个座位。这样比较合情合理。”
那人终于不再是一副云淡风轻、不以为意的样子，那点嘲笑从他的脸上褪去，但他仍然强装镇定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你没必要和我隐瞒。”徐林茂瞥了他一眼，“这种事情多好查，几分钟的事。你知道为什么现在犯罪率这么低吗？因为现在想查什么都太轻松了。你没来火星，火星在任何地方都有无死角监控，甚至每家每户里都有监控，因为他们要使用先进的全智能设备。”
“这不可能——”
“别那么惊讶。我们国安部当然也制定了严格的政策保护大家的**，调取居民家里录像的手续多如牛毛，平时没人去查。而且现在大家都习惯了，也不觉得有什么。不过我刚到火星时，也不适应。”
徐林茂语气轻松的像是在和椅子上的人拉家常，他的姿态一点也不高高在上。他先是讲一些道貌岸然的话激怒了这位“首领”，又开始放低姿态同他讲心里话。
“你是除了‘花蛇’以外的二把手，驾驶水平也很高——以前在军队待过？”
那人点点头，但显然心思已经不在和徐林茂的谈话上了。
“军人及其家属好像有优先权，有更大的概率被抽到来火星。你没抽到？”
那人含糊地说：“抽到了。”
“哦。”徐林茂早有预料似的点点头，然后说：“你把名额给你的家人了。”
“你上有老，下有小，和老婆的感情也好。一家五口人，可是只有两个名额。这要怎么分配呢？”
徐林茂恰到好处地停顿了，转头与那人对视。
那人咬着牙关，没开口，徐林茂就继续说道：“你把名额分给了你老婆孩子，她们现在就住在火星的七十二栋楼——”
“住口！”那人打断了他，双目赤红，“你到底想干什么？你们不是官方政府吗？就这么威胁平民百姓？”
徐林茂耸耸肩，然后说：“我不是威胁你，我只是问你，你的父母怎么办。现在你也来火星了，他们还没着落吧？”
那人再次沉默了，看向徐林茂的目光里充满了愤恨，但徐林茂一点儿也不在乎。
“他们应该来不了了。关口那边现在查的严，有钱也换不了名额了，联盟要保证公平公正，真抓住以权谋私的，要严惩。”
那人冷笑一声 “联盟还有脸说公平公正？”
“那也没办法。”徐林茂叹了口气，“一定范围内保证吧，绝对公平当然做不到，在人类社会做不到。”
“不过你的孩子，妻子还在火星。”徐林茂意有所指地说，“她们可能也会受到一些小小的影响。”
“你们……”
“不过你可以将功赎罪。”徐林茂抢在他破口大骂前开口道：“我知道你知道这背后的人是谁，我也知道你有很多东西迫于一定的压力没有告诉我们。这些你其实无须担心，我们首先会保障你的人身安全，其次也会保障你孩子和爱人的人身安全。”
那人笑了一声，“狼来了说多了就没用了。”
“是。”徐林茂点点头，“可你现在和当初一样，别无他法。而且你是军人，你也宣誓过永远忠于联盟，善始善终啊。”
“……”
这人又是沉默片刻，最后一五一十都说了。
郑晓武感觉早期徐林茂审讯的方式和手段莫名的让人感觉熟悉，他好像在哪见过似的，他想着想着就感觉像是有冷风吹在身上似的，凉凉的。他马上想起这片脑海里的另一个主人了。
威逼利诱，可不就是这位嘛！
秦络依幽幽地说：“徐林茂这个时候，火星应该还没有全面智能化，否则以他现在的身份，现在的审讯方式，等着被追责吧。”
郑晓武笑了出来，“不是中将，你也知道这种审讯方式不合规啊。”
秦络依轻轻敲了一下郑晓武的神识，郑晓武被他打的一痛，想起秦络依之前和他说的那些话，又讪讪地闭了嘴。
另一边秦乘风正在和秦关则复盘这件事情，秦乘风能说，她能感觉到这群人志不在此。
他们根本不是想一击致命地取胜，打倒联盟，自己能分配去火星的名额，他们是想借这件事情点燃一把火，好让所有人都对联盟愤愤不平，对秦关则愤愤不平。
他们现在更像是在播下人们愤怒的种子，为未来某一场更大规模的反抗造势铺路。
“有意思。”秦关则笑了笑，“历史每隔一段时间都喜欢上演蚂蚁斗大象的戏码，还往往是大象输。”
“他们是蚂蚁，可我不是大象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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