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加入套餐的毛毯

老夫人可没空看他孙子出洋相,只笑盈盈地握住时从意的手。

十六岁的时从意从老家夷城到京市时,刚没了最疼她的外婆。

张如芳是席家老人,红着眼圈向老夫人求情,这才把孤苦无依的女儿接来老宅。

说来也奇,这丫头一来就得了老夫人的眼缘。

生得跟个仙女似的,性子更是讨喜。

在学校回回考试拔尖儿,待人接物落落大方,做事踏实又有股韧劲儿。

老夫人见她出息,特意托人把她跟席澜安排进了同一所学校,日子久了,老夫人待她简直比亲孙女还亲,连带着席家上下也都对她颇为照顾。

“好孩子,你妈妈脚伤可好些了?昨儿宴席多亏你帮衬。”

“能吃能睡能骂人,劳您挂心,好着呢。”

时从意笑着搀着老太太坐下。

她弯腰时,口袋里棕白相间的丝质方巾不经意露出一角。老太太眯了眯眼,摩挲着时从意的手背,不知怎么就说起了席琢珩。

“我这孙子里,最省心的是老大,最让人不放心的也是他。说省心吧,做什么都没得挑,不让人操心。说不放心吧,就是打小就把自己逼得太紧,跟这个……”她朝还在扶花瓶架的席澜抬了抬下巴,“天差地别。”

时从意嘴角噙着笑。

席家的席琢珩,哪怕是放眼整个京市权贵圈,也是出了名的人中龙凤。在时从意寄居席家的这些年里,甚少见到这位长年在国外的大少爷。

五年前他接手海外事业部后更是神龙见首不见尾,连老宅都难得回一次。唯独老夫人的寿宴,年年都会准时派人送来精心准备的贺礼。

那些价值连城的礼物总是恰到好处地投其所好,每每提起,老夫人总是又骄傲又心疼。

“奶奶!”席澜从架子后探出头,一脸委屈,“您夸我哥就夸呗,怎么还带伤及无辜的?”

老夫人笑骂着掷去个蜜柑,席澜夸张地接住剥开,橙香瞬间盈满室。

谈笑间,老太太的目光似有若无地在时从意的手腕上停留了片刻。

时从意立即会意,转身从抽屉里捧出一个黄花梨木盒打开。

“这两天干活,我怕磕着它就收起来了。”

冰绿的翡翠镯子凝着泠泠碧色,在自然光下漾出如水的温润。

“喜欢就好,好好收着,是我老太婆的一个心意。”

时从意正要接话,席澜突然把脑袋伸了过来,盯着木盒看了半晌。

“奶奶,这镯子我怎么看着眼熟……”

“浑说!”老夫人一巴掌拍过去,“上回摸走我的金佛也说眼熟,转脸就给我摔碎喽!”

时从意别过脸偷笑。

窗外清风拂过,携着盎然春意,洇染着室内的天伦时光。

里间墙壁上,那张土星光环的装饰画静静泛着微光。银白色的星环如命运编织的丝带,在浩瀚宇宙中流转着莹莹的光。

两天后时从意休假结束,要返回市区继续做牛马。

临走前张如芳已经能拄着拐杖下地走动,嫌她在这里除了睡就是躺着玩手机,早已经烦她烦得不行。

所有的塑料母女情,都经不住同住一周的考验。

席家老宅背靠灵山,除了一条通往别墅区的盘山道外再无其他建筑,交通极为不便,离最近的公交站也要步行两公里。

好在时值京市好季节,沿途海棠花飘飘荡荡,映衬着夕阳也别有一番好风景。

时从意踩着满地香屑往下走,外套被山风鼓起,勾勒出她纤薄的肩线。

她随手拢了拢被风吹乱的长发,盘算着回家前要去便利店买份热腾腾的关东煮。

霞光深处,一辆黑色迈巴赫缓缓驶来,车轮卷起的花瓣扑在时从意小腿上,戛然停住。

“小时,捎你进城?”

副驾驶车窗降下半寸,露出文叔笑眯眯的眼睛。

时从意条件反射看向后座,漆黑的车窗像一潭深不见底的静水,看不见半点端倪。

“谢谢文叔。”

她稍作犹豫,拉开了后门。

若有似无的凛冽气息夹着冷香味扑面而来。

紧接着,她看到了席琢珩那张玉质金相的脸。

原来他已经从沪市回来了。

“席先生好。”

她轻声问候,规规矩矩地坐在一边。

席琢珩原本拿着平板在处理公务,闻声略抬眼眸,淡淡道:“时小姐。”

原来他是知道她的。

时从意突然想起被她叠放在床头柜深处的方巾。

走的时候想着近期应该是碰不到席琢珩了,就把它留在了老宅。

这下倒好,失去了物归原主的大好时机。

“小时这几天辛苦了。”车辆平稳行驶一段后,文叔开口,“上回带回来的那个青梅酒味道不错。”

“厨房储物柜里还有。”时从意笑着接话,“要兑苏打水才好喝,别被文婶发现。”

文叔闻言笑了笑,透过后视镜瞥了眼后座,正想说什么,却见席琢珩微微抬眼,目光沉静地扫过时从意映着晚霞的侧脸。

司机察觉到气氛,默默调低了空调风速。

“晕车?”

没多久,席琢珩察觉到身旁人微微蹙起的眉心,滑动平板的手指一顿。

时从意摇头,发丝扫过雪白颈侧:“就是有些困。”

谁能被老母亲一连嫌弃好几天还不心交力瘁。

她懂得她那老母亲的细腻心思,总怕席家老宅的青砖灰瓦,在她身上烙下洗不掉的印记。

可她向来坦然,不会为此徒增烦恼。

霞光漫进车窗,给她睫毛镀上金边,这层金边随着她的眼皮开始上下颤动。

席琢珩的视线在发间停留片刻,抬手按下了遮光帘。

车内的光线骤然转暗,他袖口处凸起的腕骨棱棱,与冷白的皮肤形成异常的张力,硌得人眼睛发烫。

时从意强撑着逐渐混沌的神经,用余光偷偷打量。

他今天穿着一身墨色手工高定西装,松散的领带让领口微敞,露出的饱满喉结正随着呼吸微微起伏。

当她正看得入神,车身突然颠簸,她猝不及防歪向车窗。

预想中冷硬的撞击并未到来,额头触到的是温热的掌心。

“抱歉。”席琢珩收回抵在车窗的手,“这段路在施工。”

他解释得官方又慢条斯理。

时从意这时神志已经飞了一半,只双眼迷蒙地看人。

浓密的睫毛低垂在眼尾,衬得她娇艳又天真。

迷迷糊糊间,她摸出手机给席澜发消息:「你哥人真的挺好」

席澜秒回:「?是人话?」

不知过了多久,手机“咚”地一声顺着椅缝滑落,在地毯上亮起冷白的光。

席琢珩俯身拾起,屏幕上席澜新发来的消息一闪而过。

他关掉阅读灯,转头看向窗边。

头靠在窗沿的姑娘已经把自己蜷成一团,卷曲的长发披散在纤细的肩头,鼻尖在空调的冷风中泛起薄红。

席琢珩握着手机的指节微顿,余光瞥见她耳后随呼吸起伏的碎发。

与那年盛夏在老宅花园见到时一样,细软地贴在她颈边。

那日蝉鸣震耳,少女蹲在紫藤花架下一边瓮声瓮气地背《滕王阁序》,一边飞快地给席澜拼航模。

“到了。”

文叔轻声将时从意唤醒,街灯将小区刚发芽的银杏树染成暖金色。

时从意慌忙坐直,盖在身上的烟灰格纹薄毯随之滑落,她这才发现后座早已空无一人。

车停在了她租住的老旧小区外。

红墙灰顶,路面窄仄,周围嘲杂混乱,但胜在离地铁站不远,方便她上下班通勤。

“不好意思文叔,我不小心睡着了。”即使时从意脸皮再厚,这会也有些发烫,“毯子我洗干净之后再还回来。”

如果没记错,这块薄子应该是席琢珩的。

上车时,她匆匆瞥见这方烟灰格纹薄毯叠在他手边。

“没关系,是大少爷特意嘱咐不要吵醒你。”

文叔说着,把副驾上的牛皮纸袋递了过来,关东煮的香气透过纸袋隐隐飘出。

中途席琢珩已经换乘另一辆商务车回了公司。

“刚买的,趁热吃。”

时从意顿时觉得文叔整个人都在发光:“文叔,您其实是个天使吧?”

“你的天使可轮不上我来当。”文叔笑眯眯地按亮顶灯。

“您吧,可能跟仙女教母的类型差不多,不过人家变水晶鞋,您变关东煮。”

文叔一向板正的脸上笑出了褶子,“我们这种老骨头顶多算灶王爷,现在首要任务就是帮人把小饿鬼喂饱。”

两人相视而笑。

最后时从意抱着纸袋和薄毯下了车。

等到迈巴赫的车灯化作一星光亮,彻底消失在立交桥的车流中,她才敢对着怀里的薄毯叹气。

集邮呢这是?

一个祖宗还没送走又来了一个,集齐三个是能抽奖还是怎么着?

她难得地自我反省起来。

时从意你也是!心态挺强!就这么个条件环境你也能睡着!

想到这里,她手指无意识摩挲薄毯边缘,席澜那天的话突然在耳朵打转。

“这方巾是我大伯的,我哥一直随身带着,就这你也敢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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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色星尘
连载中祝砚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