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海还想说什么,却被知府一个眼神制止。知府虽信佛,却也知官场规矩,法海虽是高僧,却无权在他的地界上随意发落衙门文书。
许宣跟着姐姐走出衙门,阳光照在身上,却暖不了他心里的寒意。他回头望了望金山寺的方向,法海那阴鸷的眼神,像一根刺扎在他心头。
“汉文,别担心,总会好的。”许姣容拍着他的背安慰道。
许宣点点头,心里却清楚,法海绝不会就此罢休。他必须尽快找到白素贞,告诉她这里的情况。
回到家,许宣借口疲惫,把自己关在房里。他拿出小青给的青玉佩,犹豫片刻,轻轻捏碎。
玉佩碎裂的瞬间,一道青光闪过,窗外传来轻微的响动。许宣推开窗,小青的身影落在窗台上,脸上带着焦急:“姐夫,怎么样了?”
“我没事,姐姐帮我向知府求情,暂时没事了。”许宣压低声音,“但法海肯定不会甘心,你们一定要小心,千万别出来!”
“我知道。”小青点点头,“姐姐让我告诉你,她的伤好得差不多了,让你别担心。等风头过了,我们再想办法见面。”
她从袖中取出一个小小的香囊:“这是姐姐用灵力做的,你带在身上,能避开一些小妖精的窥探。”
许宣接过香囊,指尖传来熟悉的暖意。他看着小青,忽然想起她肩上的伤:“你的伤……”
“早好了!”小青扬了扬下巴,眼里却闪过一丝黯然,“姐夫,你自己多保重,我走了。”
说完,她纵身跃出窗外,很快消失在巷尾。
许宣握着香囊,站在窗前,望着远处的青山。他知道,这场风波还远远没有结束,法海的阴谋,官府的疑虑,还有那些虎视眈眈的妖精……
但他不怕。
清风洞深处,白素贞盘膝坐在寒玉床上,周身萦绕着淡淡的白光,正是闭关修炼的紧要关头。自那日燃烧修为护下许宣后,她的灵力亏损严重,一头白发虽已渐渐转黑,根基却虚浮得厉害,稍有不慎便可能走火入魔。
洞外忽然飘来一阵祥云,金光中走出个粉雕玉琢的童子,手里捧着个碧玉托盘,盘中躺着一株晶莹剔透的仙草,叶片上还凝着晨露,灵气逼人。
“白姑娘,”童子声音清脆,带着几分稚气却不失庄重,“家师黎山老母知你遭逢劫难,特命我送来‘凝露草’,助你恢复灵力。”
白素贞缓缓收功睁眼,见是黎山老母的童子,忙起身行礼:“有劳仙童,替我谢过老母。”
童子将托盘递过来,眼神却带着几分严肃:“家师还有几句话让我转告姑娘——你本是千年修行的蛇仙,尘缘本是过眼云烟,报恩已是尽了心意,切不可再贪恋红尘情爱。”
他顿了顿,语气加重了几分:“如今法海执念已深,你与那凡人纠缠越久,变数便越多。若不能及时抽身,早日飞升,他日劫数临头,便是家师,也未必能护你周全。”
白素贞接过凝露草,指尖微微颤抖。仙草入手温润,精纯的灵气顺着指尖蔓延至四肢百骸,让她舒服得轻颤了一下,可童子的话,却像一块冰,冻得她心口发沉。
“老母的教诲,素贞记下了。”她低声道,声音里带着难以察觉的涩然。
童子看着她,轻轻叹了口气:“姑娘是聪慧人,该知仙凡殊途,强行相守,终是镜花水月。家师说,你尘缘了结之日,便是飞升之时,莫要错过了机缘。”
说完,童子踏云而去,祥云很快消散在洞口,只留下淡淡的檀香。
白素贞捧着凝露草,站在寒玉床边,久久没有动弹。洞外传来小青逗弄鸟儿的声音,清脆活泼,可她听着,却觉得心里空落落的。
她知道黎山老母是为她好,千年修行不易,飞升更是多少妖精求而不得的机缘。可一想到许宣,想到他为她挡在狼妖身前的样子,想到他握着她的手说“我喜欢的就是这样的你们”,她的心就像被什么东西揪着,疼得厉害。
报恩……她早就分不清,那份最初的报恩之心,何时已变成了割舍不下的牵挂。
她将凝露草放入口中,仙草入口即化,磅礴的灵力瞬间涌遍全身,修补着受损的经脉。白发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乌黑,苍白的脸颊也染上了血色,连气息都沉稳了许多。
可灵力越充盈,心里的挣扎就越剧烈。
“姐姐,你出关啦?”小青蹦蹦跳跳地跑进来,见她气色大好,高兴地拍手,“看来那仙草真管用!我这就去告诉姐夫……”
“小青。”白素贞叫住她,声音有些沙哑,“别告诉他。”
小青愣了愣:“为什么?姐夫肯定很担心你。”
白素贞望着洞外的天光,轻轻摇头:“让他安心在城里待着吧。”
黎山老母的话像警钟,在她耳边反复回响。她不能再拖累他了,法海的手段越来越狠,若真如老母所说,劫数临头,她自己万劫不复也就罢了,怎能让他也卷入其中?
或许,真的该像老母说的那样……
可这个念头刚起,许宣的笑脸就浮现在眼前,让她瞬间溃不成军。
她缓缓闭上眼,长长的睫毛上沾了层水汽。千年修行,难道真的抵不过这短短数月的人间烟火?
白素贞坐在寒玉床上,指尖捻着那截凝露草的残叶,反复摩挲。洞外的风卷着落叶掠过石缝,发出沙沙的轻响,像极了许宣说话时温和的语调。
“姐姐,你都发呆半天了。”小青端着一碗新熬的药进来,见她对着空托盘出神,忍不住道,“黎山老母是好意,可日子是咱们自己过的,飞升不飞升的,哪有姐夫重要?”
白素贞抬眼,眼底带着一丝茫然:“可仙凡殊途是天理,强行逆天,终会遭报应的。”她想起法海那张阴鸷的脸,想起群妖扑来时许宣奋不顾身的样子,心口一阵抽痛,“我不怕报应,可我怕……怕牵连他。”
小青把药碗往石桌上一放,溅出几滴褐色的药汁:“牵连?当初要不是法海搞鬼,咱们现在早就住上大房子了!姐夫从来没怕过被牵连,他只怕护不住咱们!”
她走到白素贞面前,用力攥住她的手:“姐姐,你别听那童子的!什么飞升机缘,没有姐夫在身边,就算成了仙,又有什么意思?”
白素贞被她说得一怔,望着小青眼里的执拗,忽然想起初遇时,这丫头也是这样,明明修为不及自己,却总想着护着她。如今,她又在为自己和许宣的情分据理力争。
洞外传来几声清脆的鸟鸣,是许宣之前逗过的那只学舌鸟。白素贞忽然站起身,走到洞口,望着远处云雾缭绕的山峦——山的那头,是许宣所在的城。
“你说得对。”她轻声道,语气里的犹豫渐渐散去,“若成仙要以割舍他为代价,这仙,不修也罢。”
千年修行,她见过昆仑的雪,听过东海的涛,却从未有过这般踏实的心动。许宣为她洗手作羹汤,为她挡下利爪獠牙,为她对抗整个世俗的偏见……这份情,早已不是“报恩”二字能概括的。
“那咱们现在就去找姐夫?”小青眼睛一亮。
“再等等。”白素贞摇头,指尖凝聚起一缕灵力,在空中画出一道符,“我需先稳固修为,免得再让他担心。你去城里一趟,把这符交给许宣,告诉他……我很好,让他安心。”
符纸在空中化作一只青蝶,振翅欲飞。小青接过蝶,用力点头:“放心吧姐姐,我一定送到!”
看着小青的身影消失在山林里,白素贞转身回洞,重新坐回寒玉床。这一次,她周身的白光不再带着挣扎,反而透着一股平和的坚定。
黎山老母的告诫犹在耳畔,可她心里清楚,有些选择,一旦做了,便不会后悔。
她要的从不是高高在上的仙位,而是能与他共守一炉烟火,能在他老去时牵住他的手,能让他笑着说“有你们在真好”。
至于劫数……
白素贞抬手抚上心口,那里跳动着与许宣交握时的暖意。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只要他在,她便有勇气对抗所有风雨。
洞外的阳光越发明媚,照在寒玉床上,映出她眼底清亮的光。这红尘路,她走定了。
金山寺的禅房里,法海将一串佛珠捻得粉碎,指缝间渗出血丝。窗外的月光冷冷地洒进来,照在他阴鸷的脸上,更添了几分戾气。
“区区蛇妖,竟有如此手段……”他低声嘶吼,胸口因愤怒而剧烈起伏。本以为借群妖之手能除掉许仙,再趁白素贞灵力亏损时将其收服,却没料到她不仅没死,反倒得了黎山老母的仙草,连官府那边也没能扳倒许仙。
“好,很好!”法海猛地一拍桌案,案上的木鱼被震得跳起,“你们以为这样就能安稳度日了?太天真了!”
他转身走向禅房深处,那里供奉着一尊青铜古鼎,鼎身刻满了繁复的符咒,隐隐透着黑气。这是他早年云游时偶然所得,据说能召唤上古凶煞,只是动用一次需折损百年修为。
“白素贞,许仙……”法海盯着古鼎,眼中闪过疯狂的光,“既然软的不行,那就来硬的!我倒要看看,你们如何抵挡凶煞索命!”
他咬破指尖,将鲜血滴在古鼎之上。鲜血渗入符咒,瞬间燃起幽蓝的火焰,鼎内传来阵阵鬼哭狼嚎般的嘶吼,一股令人窒息的煞气弥漫开来。
“以我法海之名,召凶煞现世,取许仙魂魄,擒白素贞归……”他念起晦涩的咒语,声音嘶哑,周身的佛光竟与煞气交织在一起,显得诡异至极。
幽蓝的火焰越烧越旺,古鼎内伸出一只布满鳞片的利爪,紧接着是狰狞的头颅,双眼燃烧着猩红的火光——上古凶煞,竟真的被他召唤出来了。
“去吧,”法海指着窗外的方向,语气阴冷,“把他们给我带回来,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凶煞发出一声震耳的咆哮,化作一道黑影冲出禅房,消失在夜色里。
法海看着凶煞离去的方向,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笑。他知道,召唤凶煞是饮鸩止渴,可一想到白素贞夺走他仙丹时的模样,想到许仙护着蛇妖时的执拗,他就恨不得将这对“人妖”挫骨扬灰。
“哪怕折损千年修为,我也要让你们付出代价!”他喃喃自语,眼中只剩下复仇的执念。
夜风吹过金山寺,钟楼上的铜钟无故响起,声音沉闷,像是在为即将到来的浩劫敲响丧钟。
而此刻的李府,许宣正对着小青带来的青蝶符出神。符上的灵力温暖而熟悉,让他想起白素贞的指尖。他将符纸小心翼翼地收好,心里盘算着明日该如何说服知府,彻底洗清白素贞的冤屈。
凶煞的黑影掠过夜空时,连月亮都躲进了云层。它循着许仙身上的气息,一路咆哮着冲向许府,所过之处,门窗震颤,猫狗哀鸣,连墙角的青苔都被煞气冻成了青黑色。
许宣正坐在灯下抄写文书,忽然觉得浑身发冷,像是被毒蛇盯上一般。他猛地抬头,就见窗户“哐当”一声碎裂,一道黑影裹挟着腥风扑了进来,猩红的眼睛死死盯着他,獠牙上还滴着黏液。
“妖怪!”许宣下意识抄起桌上的砚台砸过去,却被黑影一爪拍飞。砚台撞在墙上,碎成了粉末。他踉跄着后退,后腰撞到书架,整排书砸下来,埋住了他的小腿。
“姐夫!”窗外传来小青的惊呼。她本想连夜赶回清风洞,却在半路察觉到凶煞的气息,拼尽全力赶来,还是晚了一步。
青竹鞭带着青光抽向凶煞,却被它坚硬的鳞片弹开。小青急得眼眶发红,这凶煞的戾气比之前所有妖精加起来都重,绝非她一人能应付。
就在这时,一道白光如闪电般划破夜空,白素贞的身影落在院中,白衣在煞气中猎猎作响。她刚稳固好修为,便感应到小青的危机,竟不惜撕裂空间赶了过来。
“素贞!”许宣从书堆里挣扎着探出头,看到她的瞬间,眼眶一热。
白素贞却没看他,指尖凝起两道白光,分别护在许宣和小青身前,眼神冷得像冰:“上古凶煞,竟敢现世作祟!”
凶煞被她的灵力所阻,嘶吼着扑上来。白素贞飞身迎上,白光与黑影在院中碰撞,发出震耳的轰鸣。许宣看得心惊胆战,只见白素贞的白衣一次次被煞气染黑,又一次次被她用灵力逼退,嘴角已溢出了血丝。
“姐姐快不行了!”小青急得跺脚,却被白光护着动弹不得,“这凶煞太厉害,肯定是法海搞的鬼!”
许宣忽然想起什么,从怀里掏出那枚白素贞送的玉佩,紧紧攥在手心。他不懂法术,却知道这玉佩里有她的灵力。他咬着牙,将全身力气都灌注在掌心,仿佛这样就能把力量传给她。
或许是他的意念起了作用,玉佩忽然爆发出刺眼的光芒,与白素贞的白光呼应。白素贞只觉一股暖流涌入体内,灵力竟瞬间充盈了几分。她抓住机会,指尖白光暴涨,狠狠击中凶煞的眉心。
“嗷——”凶煞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黑影渐渐消散,化作点点黑气,被月光净化。
危机解除,白素贞却晃了晃,直直往下跌去。许宣挣脱书堆,扑过去稳稳接住她,只觉她的身子烫得惊人。
“素贞!素贞你怎么样?”
白素贞靠在他怀里,虚弱地笑了笑:“我没事……”话没说完,便晕了过去。
小青连忙上前探她的气息,松了口气:“只是灵力耗尽,晕过去了。姐夫,快把姐姐抱进屋!”
许宣抱着白素贞往房里走,她的白衣上沾着血迹,脸色苍白如纸,却仍紧紧蹙着眉,像是在做什么噩梦。他轻轻抚平她的眉头,心里又疼又恨——法海,你竟真的要赶尽杀绝!
将白素贞安置在床上,小青守在床边渡灵力,许宣则走到院子里,望着金山寺的方向,眼神里满是从未有过的冰冷。
他知道,躲是躲不过去了。
法海的执念已深,不将他们拆散,绝不会罢休。
而他,不能再让素贞和小青为了他一次次受伤。
许宣深吸一口气,转身回房时,眼神已变得无比坚定。
他要去找法海,做个了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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