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饭在热热闹闹的氛围里结束，李公甫提着公文袋站在门口催促，许宣赶紧擦了擦嘴跟上去。走到院门口时，他回头望了一眼，白素贞正站在廊下看着他，阳光落在她身上，像镀了层金边。
她冲他笑了笑，无声地做了个口型：“早去早回。”
许宣也笑了，点了点头，转身跟着李公甫出了门。
钱塘城外的山林里，几只成了气候的妖精正躲在树后，望着山下许府的方向，眼里闪烁着贪婪的光。
“那就是许仙？”一只狼妖舔了舔爪子，声音里带着垂涎，“听说吃了他的肉，能抵上百年修行，连飞升都能少走几百年弯路。”
旁边的狐妖摇着尾巴，眼神却有些忌惮：“可他身边有那两条蛇。上次狼兄你同族去招惹，被那白素贞一掌拍得差点现原形，连法海都拿她们没办法，咱们……”
“法海是个老顽固，束手束脚的！”另一只蛇妖吐着信子，语气不屑，“咱们不一样，只要找个空子把许仙掠走，一口吞了，等那两条蛇反应过来，咱们早就修成正果了！”
话虽如此，却没谁真的敢往前冲。白素贞燃烧修为护夫的事早已传遍妖界，那股狠劲让不少妖精胆寒——连千年道行的自己都未必舍得为谁毁了修行，这蛇妖却为了个凡人说燃就燃，简直是疯了。
更别说还有个青蛇，看着年纪轻，下手却比白素贞更狠，上次有只蜘蛛精想趁夜潜入许府，被她一鞭子抽断了八条腿，扔在山门口示众了三天。
“再等等。”为首的黑熊精沉声道，“那两条蛇总不能二十四小时盯着他。等他单独出门，或是那姓李的捕头不在，咱们就动手。”
他望着许府院墙内隐约透出的烟火气，眼里闪过一丝狠厉：“成仙的机缘就在眼前，总不能被两条蛇挡了路。”
妖精们纷纷点头，眼底的贪婪压过了忌惮。在他们看来，人妖殊途，白素贞护着许仙本就是逆天而行，他们取了许仙的性命，既是夺机缘，也算替天行道。
而此刻的许府里，许宣正帮着李公甫整理公文，白素贞坐在一旁缝补他昨日被武僧扯破的袖口，小青则趴在桌上，用竹鞭逗着许姣容养的那只猫，一派岁月静好。
他们都不知道，暗处有多少双眼睛正盯着这里，像盯着一块唾手可得的肥肉。
那些妖精或许打不过全盛时期的白素贞，却有的是耐心和阴招。只要许仙还在她身边，只要“吃了许仙能飞升”的流言还在，这些觊觎就永远不会消失。
小青正逗着猫，忽然一拍桌子：“对了姐姐！上次姐夫说想攒钱买房子、置几亩地，咱们不是在山里采了好些灵芝和草药吗？现在就拿去药铺卖了吧，正好添点钱！”
白素贞手里的针线顿了顿，抬头笑道：“你倒记得清楚。也好，反正今日没事，去一趟也好。”
她说着，指尖轻轻一捻，一道白光从窗缝飞了出去。不多时，门外传来一阵轻微的响动，一个穿着青布衫、身形清瘦的身影悄无声息地出现，正是白素贞用灵力幻化出的仆役白福。
白福手里捧着个竹篮，里面铺着油纸，整齐地码着几株饱满的灵芝，还有些晒干的珍稀草药，都是她们前些日子在深山里寻来的，寻常药铺很难见到。
“白福，把这些送到城南的‘回春堂’，让王掌柜看看价。”白素贞吩咐道，“记得要现银，别赊账。”
“是，姑娘。”白福微微躬身，提着竹篮转身离去，脚步轻得像片叶子。
小青凑到白素贞身边，看着白福的背影消失在巷口，笑嘻嘻道：“还是姐姐这法子方便，省得咱们跑腿。等卖了钱，再让姐夫去挑房子，最好是带院子的，我要在院里种满桃树！”
白素贞被她逗笑：“你倒是会安排。先看看能卖多少再说吧，买房子可不是小数目。”
她低头继续缝补衣衫，指尖划过布料上的针脚，心里却暖融融的。以前修行时，从没想过有一天会为了“买房子”这样的俗事盘算，可现在听着小青叽叽喳喳地规划，竟觉得比修炼千年还要踏实。
许宣在里屋听到她们的对话，手里的公文都差点拿不稳。他望着窗外，仿佛已经能看到属于他们的小院——院里有小青种的桃树，素贞在廊下绣花，他在书房里抄写文书，姐姐姐夫偶尔过来坐坐，喝杯热茶……
这样的日子，真好。
他悄悄握紧了笔，心里暗暗下定决心，往后一定要更努力些，不能总让素贞和小青为生计操劳。
而提着竹篮的白福，此刻正走在去往回春堂的路上。他不知道，街角的阴影里，一双贪婪的眼睛正盯着他手里的竹篮——那里面的灵芝灵气逼人，虽不及许仙的“机缘”，却也是难得的补品，足以让一些修为低微的妖精动心。
白福刚走到街角，就觉背后一阵阴风袭来。他虽无实体，却能感应到妖气的恶意，脚步猛地一顿，转身时竹篮已护在胸前。
阴影里窜出个尖嘴猴腮的黄皮子，手里攥着柄锈迹斑斑的短刀，三角眼直勾勾盯着竹篮里的灵芝：“把东西留下，饶你……哦不，饶你家主子一命！”
白福面无表情，依着白素贞的吩咐，只道：“此乃我家姑娘之物，不敢与你。”
“敬酒不吃吃罚酒！”黄皮子怪笑一声，短刀带着腥风劈过来。白福身形一晃，像片纸似的飘到一旁，竹篮里的灵芝却一片未动。
这黄皮子修为浅薄，也就敢欺负些寻常百姓，哪是白福的对手？三两下就被晃得晕头转向，最后被白福一记灵力扫中，“嗷”地一声现了原形，竟是只半大的黄鼠狼，夹着尾巴就往巷子里钻。
白福看都没看它，提着竹篮继续往回春堂走。可他没注意，刚才的动静已惊动了暗处的另一双眼睛。
那是只修炼了五百年的蜈蚣精，本在街角晒太阳，闻到灵芝的灵气便动了心思。见黄皮子被打跑，它吐了吐信子，觉得这仆役虽有灵力，却远不及白素贞那般棘手——或许，能从他手里抢点好处？
蜈蚣精悄无声息地跟在后面，等白福走到僻静的石板路，突然化作一道黑影扑了上去，百足齐张，带着毒液的腥气。
白福早有防备，周身白光一闪，将竹篮护得严严实实。可蜈蚣精的毒爪还是扫到了他的衣袖，瞬间腐蚀出几个黑洞。
“不知死活！”白福的声音冷了几分，抬手凝聚灵力，正想反击，却听头顶传来一声清叱：“孽障！”
青影一闪，小青的竹鞭带着破空声抽来，正打在蜈蚣精背上。蜈蚣精惨叫一声，被抽得滚出老远，现了原形——一条半米长的红头蜈蚣，背上的甲壳都裂开了缝。
“姐姐让你送个东西，也能引来这等货色？”小青落在白福身边，竹鞭直指蜈蚣精，“看来最近的妖精是忘了疼！”
原来她不放心，悄悄跟了出来。
蜈蚣精见是小青，吓得魂飞魄散，连滚带爬地想逃，却被小青一鞭卷住尾巴，狠狠掼在墙上。
“说！是不是还有同伙？”小青厉声问道。
蜈蚣精哪敢隐瞒，抖着身子道：“没、没有……就我一个……看这灵芝灵气足，想、想讨点……”
小青冷哼一声，竹鞭一甩，将它抽飞出去：“滚！再敢出现在钱塘城，定取你性命！”
蜈蚣精连滚带爬地没了踪影。小青这才转向白福，见他竹篮完好，松了口气：“还愣着干嘛？快去送药，我在这儿等你。”
白福应声而去。小青站在原地，望着蜈蚣精消失的方向，眉头紧锁。连这种不入流的妖精都敢出来作祟，看来“吃许仙能飞升”的流言，已经传得越来越广了。
她摸了摸腰间的竹鞭，眼神渐渐冷了下来。
想动姐夫？先问问她手里的鞭子答不答应！
不多时，白福拿着沉甸甸的钱袋回来，递给小青。小青掂量了一下，眼里露出喜色：“这王掌柜倒还算识货。走，回去给姐夫一个惊喜！”
阳光透过树叶洒在两人身上，竹篮空了，钱袋鼓了，可小青知道，这平静之下，藏着多少蠢蠢欲动的眼睛。
往后的日子，怕是更不能掉以轻心了。
回到李府时，小青把沉甸甸的钱袋往桌上一放，“哗啦”一声，银锭子滚出来，在阳光下闪着亮。
“姐夫快看！卖了这么多！”她献宝似的推到许宣面前，“够不够买个小院？”
许宣拿起一块银锭掂了掂，惊讶道：“这么多？这灵芝和草药竟如此值钱？”
“那是自然。”小青得意地扬下巴，“都是姐姐在深山里寻的珍品，寻常药铺八辈子都见不着。”
白素贞笑着走过来，拿起钱袋收妥：“先存着吧，等过些日子安稳了，再慢慢看房子。”她瞥了眼小青，“你今日出去，没惹事吧？”
小青吐了吐舌头：“就碰到个不长眼的蜈蚣精，被我打跑了！姐姐放心，没给你添麻烦。”
许宣听了，心里一紧：“又有妖精？”
“姐夫别怕！”小青拍着胸脯，“有我和姐姐在，来一个打一个，来一双打一双！”
李公甫刚从衙门回来，听到这话，把腰间的佩刀往桌上一拍：“还有我！往后我上下班都绕路经过药铺、衙门，看哪个妖精敢动我小舅子一根汗毛！”
许姣容端着刚炖好的汤出来，嗔道：“就知道打打杀杀，吃饭了。”
饭桌上，许宣看着大家七嘴八舌地商量着怎么防妖精，心里又暖又涩。他一个凡人，却被这么多人护着，连素贞和小青都为他操碎了心。
“其实……”他犹豫了一下，开口道，“要不我辞了县衙的差事吧？待在家里，或许能少惹些麻烦。”
“那怎么行？”李公甫立刻反对，“你好不容易考上文书，说辞就辞？再说了，躲是躲不过的，咱们得正面扛！”
白素贞也握住他的手：“官人说得是，躲着不是办法。放心，我会护着你。”
许宣看着她坚定的眼神，点了点头。是啊，躲是躲不过的，与其担惊受怕，不如和他们一起面对。
吃过饭，许宣去书房整理公文，白素贞跟着进来，帮他研墨。
“其实我刚才在想，”许宣笔尖一顿，“那些妖精想要的是‘许仙’，若是我改个名字，换个身份，会不会好一些？”
白素贞愣了愣，随即笑道：“傻官人，他们认的是你的气息，不是你的名字。再说了，不管你叫什么，都是我的官人。”
她从背后轻轻抱住他，下巴抵在他肩上：“别想那么多了，有我在呢。”
许宣放下笔，反手握住她的手。窗外的月光又爬上窗棂，和昨夜一样温柔。他知道，前路或许依旧有风雨，但只要身边有她，有这一大家人，就没什么好怕的。
至于那些觊觎他的妖精，他虽无力对抗，却也绝不会成为拖累。
他拿起笔，在公文上落下自己的名字，笔尖坚定，再无半分犹豫。
第二天一早，许宣揣着沉甸甸的钱袋，带着白素贞、小青，还有李公甫夫妇，沿着街道挨家看房子。从城南看到城北，不是院子太小，就是离衙门太远，直到走到县衙后街，才被一处别院吸引了目光。
这别院带了个小小的门楼，推门进去，迎面就是个方方正正的院子，青石板铺得整整齐齐，角落里还种着棵石榴树，枝头挂着几个青涩的果子。往里走，正屋三间宽敞明亮，东西两侧各有两间厢房，后面还有个小花园，种着些不知名的花草，虽不名贵，却打理得干净利落。
“这地方好！”李公甫一脚踏进花园，忍不住赞道，“离衙门就隔两条街，我上下班都方便，有啥动静也能照应着。”
许姣容也笑着点头：“是啊，房间又多，咱们一大家子住进来也不挤。你看这窗棂，雕得多精致。”
小青早就跑到各间房里转了个遍，回来时眼睛亮晶晶的：“姐夫！我要住东厢房！窗外就是石榴树，秋天肯定能摘好多果子！”
白素贞站在正屋门口，看着阳光透过窗纸照进来的光斑，嘴角噙着笑：“我觉得这里挺好，清静，也安全。”
许宣见大家都满意，心里一块石头落了地。他走到李公甫和许姣容面前，笑着说：“姐夫，姐姐，你们也挑挑，想住哪间尽管说。正屋最宽敞，你们住正好；要是喜欢清净，西厢房也不错，挨着花园，还能种种菜。”
“我们住西厢房就行。”许姣容连忙摆手，“正屋留给你和素贞，你们是当家的。”
李公甫也跟着点头：“对对，西厢房挺好，我跟你姐姐住惯了清净地方。再说了，离厨房近，往后做饭也方便。”
小青在一旁拍手：“那我住东厢房，姐姐姐夫住正屋，李捕头和许姐姐住西厢房，完美！”
许宣看着大家热热闹闹地规划着，心里暖融融的。他转身对跟着来的房主说：“这房子我们要了，烦请掌柜的算算价钱，咱们今日就把契书办了。”
房主见他们一家人和气，又爽快，连忙笑着应下：“好说好说，许公子一看就是爽快人，我这就去取契书！”
阳光洒在院子里，照得每个人脸上都暖洋洋的。白素贞走到许宣身边，悄悄握住他的手，指尖的温度带着笑意：“官人，以后这里就是咱们的家了。”
许宣回握住她的手，看着眼前的家人，看着这方小小的院落，用力点头：“嗯，是咱们的家了。”
从今往后，有屋可住，有人可依，便是这人间最好的光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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