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凡人，倒是不怵我。”孙悟空喝了口酒，看着远处的云海，“以前来的仙家，不是劝俺皈依，就是求俺办事，没一个像你这样，又要签名又问东问西的。”
许宣笑道：“大圣是真性情，晚辈佩服还来不及，哪敢怵您。再说，能听您讲这些故事，比读十年书都有用。”他忽然想起什么，从怀里掏出那本《纯阳修行要诀》，“晚辈还在修行，有些地方不太明白，大圣您见多识广，能不能指点一二？”
孙悟空接过书翻了翻，指着其中一页道：“这纯阳剑法讲究刚猛，却少了点灵动，你性子稳，练这个合适，但遇着阴柔的对手容易吃亏，得加点变化……”他随口点拨几句，却字字珠玑，让许宣茅塞顿开。
夜里，许宣躺在石床上，听着洞外瀑布的轰鸣和猴子们的鼾声，心里格外踏实。他摸了摸怀里的签名，想起白天大圣讲的故事，忽然觉得，这趟花果山之行，比预想中还要圆满——不仅见到了偶像，得了指点，更明白了所谓的神通，终究不及那份历经千帆后的通透与真性情。
这样的日子，再待上几天也无妨。许宣笑着闭上眼，期待着明天的新发现。
第二天一早，许宣刚在石桌旁坐下，捧着个大桃啃得正香，孙悟空就一个筋斗翻到他面前，拍了拍他的肩膀：“吃完了跟俺来。”
他跟着大圣往后山走，越走越僻静，最后来到一片开阔的青石坪，坪边是万丈悬崖，云雾在脚下翻涌。
“你这小子，根基不错，就是实战经验太少，精力也收放不稳。”孙悟空活动着筋骨，指节咔咔作响，“俺老孙也不藏私，今日就教你几招实打实的功夫，保准你往后遇着麻烦，能多几分底气。”
许宣眼睛一亮，连忙拱手：“多谢大圣指点！”
“别忙着谢。”孙悟空咧嘴一笑，身影一晃就到了他面前，“来，赤手空拳跟俺过几招，别用剑，也别催动灵力，就凭肉身和反应。”
话音未落，孙悟空的拳头就带着劲风袭来，快得只剩一道残影。许宣下意识侧身闪躲，却还是被拳风扫到肩头，踉跄着退了两步。
“太慢了！”孙悟空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打架不是练剑，讲究的是眼疾手快，随机应变！”
许宣定了定神，集中精神应对。他试着用纯阳剑法的步法闪避，却发现拳脚功夫比剑法更灵活，大圣的招式看似杂乱无章，实则招招都封死了他的退路，逼得他不得不跳出自己的舒适区。
一开始，他几乎是被单方面“吊打”，胳膊腿上挨了好几下，虽不疼，却让他浑身发紧。但他学得快，渐渐摸出些门道——大圣看似凶猛，实则每次出手都留着余地，还会在他狼狈时喊一句“这边！”“弯腰！”，像是在刻意引导。
一个时辰过去，许宣浑身是汗，气喘吁吁地扶着膝盖，却笑得格外畅快：“大圣，您这功夫……真是神了！”刚才那几招闪避，竟让他对灵力的收放有了新的领悟。
孙悟空扔给他一个野果：“歇会儿。你性子太稳，少了点冲劲，真遇上不要命的，这点稳当不够用。”他坐在悬崖边，晃着腿道，“俺教你的不是招式，是‘应变’——不管对方出什么招，先护住自己，再找机会反击，这才是保命的本事。”
许宣啃着野果，连连点头。他忽然明白，大圣教的不仅是功夫，更是那份临危不乱的底气。
接下来的几天，青石坪上总能看到两人对打的身影。许宣从一开始的手忙脚乱，到后来渐渐能接住大圣三成力道的招式，眼神越来越亮，身法也愈发灵活。
这天傍晚，他终于能在大圣的快拳下多撑几招，还瞅准机会虚晃一招，逼得大圣后退半步。
“不错不错。”孙悟空拍了拍手，眼里带着赞许，“有点意思了。再练练，寻常小妖小怪，你赤手空拳也能应付。”
许宣抹了把汗，心里的感激难以言表。他知道，这份指点，比任何仙法秘籍都珍贵。
夕阳染红了天际，两人并肩坐在悬崖边，看着远处的猴子猴孙们嬉闹。许宣忽然觉得，这花果山的日子，比想象中更让人留恋。
夜幕降临时，花果山的后山褪去了白日的喧闹，只剩下虫鸣与风穿过林叶的声响。孙悟空带着许宣来到一片密林中，月光被枝叶切割成细碎的光斑，落在地上摇曳不定。
“夜里不比白天，暗处藏着的危险多了去。”孙悟空忽然沉声道，“俺有火眼金睛能辨妖邪，你没有，就得靠自己练。”
话音刚落，他忽然出手，指尖在许宣周身几处大穴上快速点过。许宣只觉一股暖流顺着经脉游走，所过之处又麻又胀，尤其是耳后与眼周，像是有无数细针在轻轻刺探，随即又变得清明无比——林间的虫鸣仿佛就在耳边，百米外一只松鼠窜过树枝的动静都清晰可闻，连月光下叶片上的纹路都看得格外真切。
“任督二脉给你通了，现在试试，用耳朵听，用眼睛看，同时留意四周的风吹草动。”孙悟空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不容置疑的严肃，“记住，任何一点异动都可能是杀机，错漏分毫，丢的就是性命。”
许宣强忍着经脉中的不适感，集中精神。他看见月光下有蛇影从树根滑过，听见头顶有夜枭振翅的声音，甚至能分辨出风吹树叶与脚步声的不同——孙悟空不知何时已隐入林中，正悄悄绕着他移动。
“左边三丈！”孙悟空忽然低喝一声。
许宣几乎是本能地侧身，一道劲风擦着他的肩头掠过，打在身后的树干上，震落一片夜露。
“反应慢了！”孙悟空的身影出现在他面前，手里捏着片树叶，“若是真刀子，你这肩膀就没了。”
接下来的几个时辰，成了许宣的“炼狱”。孙悟空时而在暗处投掷石子，时而化作黑影突袭，逼得他时刻紧绷着神经，用刚被打通的耳目捕捉每一丝动静，再凭着白日学的身法闪避、反击。
石子擦着脸颊飞过，带起的劲风割得皮肤生疼；黑影扑来时的压迫感让他心跳如擂鼓；好几次他反应稍慢，就被孙悟空用树枝轻轻抽中后背，虽不重，却足够让他警醒。
到了后半夜，许宣早已累得四肢发软，汗水浸透了衣衫，眼皮重得像灌了铅，可孙悟空的指令依旧不断：“听！东边有东西靠近！”“看清楚，那是兔子还是狐狸？”“快躲！”
“大圣……我实在撑不住了……”许宣扶着树干，喘得上气不接下气，眼前阵阵发黑。
孙悟空却没容他歇息，一脚踹在他腿弯，逼得他重新站直：“撑不住也得撑！你以为修行是逛集市？真到了生死关头，谁会给你歇脚的功夫？”他的声音冷了几分，“每一次疏忽都可能致命，你想护着的人，你想守着的家，都会因为你的‘撑不住’而毁于一旦！”
这话像一记重锤，砸在许宣心上。他猛地抬头，眼前闪过白素贞的笑容、碧莲的哭闹、姐姐姐夫关切的眼神……一股力气不知从哪冒了出来，他咬着牙站直身体，重新凝神，耳目的感知再次放大。
孙悟空看着他眼里重新燃起的光，嘴角不易察觉地勾了勾，却依旧冷声道：“再来！”
直到天边泛起鱼肚白，这场“折腾”才停下。许宣瘫倒在草地上，浑身像散了架，连动一根手指的力气都没有，却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耳目变得前所未有的敏锐，连晨光穿透云层的细微声响都能捕捉到。
孙悟空蹲在他身边，扔给他一个野果：“记住今夜的滋味。功夫是练出来的，命是自己挣出来的，半点偷懒不得。”
许宣费力地接过野果，含在嘴里，甜涩的汁液混着汗水咽下去，心里却无比清明——大圣教他的，从来都不只是功夫，而是活下去、护住一切的决心。
这样的夜晚，或许还会有很多，但他知道，自己再也不会说“撑不住”了。
在花果山待了十来天，许宣的拳脚功夫和耳目灵敏度已精进不少。这天，孙悟空从水帘洞深处翻出本泛黄的古籍，扔给他：“这是《七十二变精要》，你且拿去看。记住，变化之术重在意念，而非形骸，悟透了‘变’与‘不变’的道理，才算入门。”
许宣捧着书如获至宝，回到石屋连夜研读。书中图文并茂，记载着鸟兽、草木、山石乃至仙人鬼怪的变化法门，每一页都透着玄妙。
第二天一早，他就拉着孙悟空到空地上试练。起初还算顺利，学着变只麻雀，扑棱着翅膀飞了两圈，虽略显笨拙，倒有几分模样；变棵桃树，枝繁叶茂的，连路过的小猴子都伸手去摘。
“还行，有点意思。”孙悟空抱着胳膊点评，“再试试难点的。”
许宣信心大增，想着变只猛虎威风威风。谁知意念一动，身子倒是壮了几分，却长出个虎头人身的模样，尾巴还歪歪扭扭地拖在身后，活像个杂耍班子里的妖怪。
“噗——”旁边的小猴子们忍不住笑出声。
许宣脸一红，想变回去，可脑子里越是着急，身体越不听使唤，胳膊还在往爪子的形状变。
“别急，凝神！”孙悟空喝了一声，伸手在他头顶轻轻一拍，“变化之道，在于‘舍’——要变猛虎，就得忘了自己是‘人’，但又不能真成了虎，得守住本心。你这是又想当人又想做虎，能不变乱了套？”
许宣定了定神，按大圣说的，先放空思绪，再集中意念默念“人形”，身上的异象才慢慢褪去，只是额头还留着几道虎纹，半天消不下去。
接下来几天，他练得越发“离谱”——想变块石头，结果成了半块石碑；想变条鱼，却长出三只眼睛；最狼狈的一次，想学大圣变只苍蝇，竟变成了只带翅膀的癞蛤蟆，扑腾着摔进了泥潭。
“大圣，我是不是太笨了？”许宣抹着脸上的泥，有点泄气。
孙悟空却蹲在他旁边，用金箍棒拨了拨那只“残次品”癞蛤蟆（已经变不回去了），笑道：“笨倒不至于，就是太执着于‘像’。你看俺变，”他话音刚落，原地就多了只一模一样的癞蛤蟆，呱呱叫了两声，随即又变回原形，“形可变，神不能丢。你变石头，心里得有‘石性’——沉稳、不动；变鱼，得有‘水性’——灵动、自在。但归根结底，你还是你，不能真成了石头鱼虫，懂吗？”
许宣恍然大悟。他不再刻意模仿外形，而是试着体会每种事物的“神”。变鸟时，先想象自己翱翔天际的自在；变树时，感受扎根土地的沉稳。渐渐地，虽仍有瑕疵，却再没变出过不伦不类的模样，变回去也越发顺畅。
这天傍晚，他成功变作一只蝴蝶，绕着孙悟空飞了三圈，还落在他肩头歇了歇，才翩然变回人形。
“嗯，总算摸到门了。”孙悟空难得点头，“这书你带回去，慢慢练。记住，变化之术是用来避险、助人的，别学那些歪门邪道的把戏。”
许宣捧着书，心里暖烘烘的。他知道，这不仅是本秘籍，更是大圣的一份期许。花果山的日子虽短，却比苦修三年还要受用。
离别的日子近了，他望着满山的桃树，忽然开始想念钱塘的桂花糕，想念白素贞温柔的笑。
是时候回家了。
许宣正对着云海发呆，孙悟空不知何时凑了过来，用胳膊肘撞了撞他：“想你那白素贞了？”
许宣脸上一热，倒也没隐瞒，点了点头：“出来有些日子了，心里总惦记着家里。”
孙悟空咧嘴一笑，露出尖牙：“也是，凡人嘛，总离不开那点烟火气。”他挠了挠头，忽然正经起来，“许仙（许宣），俺老孙虽没正经收过徒弟，但这几日教你功夫、传你变术，也算有师徒之谊了。”
许宣心里一动，连忙拱手：“能得大圣指点，是晚辈的福气。”
“回去后，功夫别落下，七十二变也得勤加练习，”孙悟空拍了拍他的肩膀，力道不轻，却带着暖意，“遇到解决不了的麻烦，或是想俺老孙了，就来花果山坐坐，陪俺喝几杯仙酒，唠唠嗑。”
“一定一定！”许宣眼眶有些发热，“只要大圣不嫌弃，晚辈定会常来探望。”
“嫌弃？”孙悟空哼了一声，“你这小子还算对胃口，比那些道貌岸然的仙家有趣多了。”他朝远处喊了一声，“小的们，把备好的东西拿来！”
很快，几只老猴子捧着几个大竹篮过来，里面装满了饱满的蟠桃、晶莹的葡萄，还有些许宣叫不上名的仙果，个个散发着浓郁的灵气。
“这些都是花果山的特产，带回去给你家人尝尝，”孙悟空指了指篮子，“尤其是那蟠桃，吃了能强身健体，给你那小外甥女多留几个。”
许宣看着堆成小山的仙果，心里感激不尽，却有些不好意思：“大圣，这太贵重了……”
“拿着！”孙悟空把篮子往他怀里一塞，“俺花果山啥都缺，就是不缺果子。回去告诉他们，是俺老孙送的，保准他们吃得安心。”
他又解下腰间的一个酒葫芦，塞给许宣：“这个也带上，上好的仙酿，回去跟你那娘子小酌几杯，也算俺的一点心意。”
许宣接过沉甸甸的葫芦，入手温热，显然是好酒。他对着孙悟空深深一揖：“多谢大圣厚赠！晚辈告辞了！”
“去吧去吧，”孙悟空挥挥手，转身往水帘洞走，又回头喊了一句，“记住，好好活着，好好护着你想护的人，别给俺老孙丢脸！”
“晚辈谨记！”
许宣背着装满仙果的竹篮，怀里揣着《七十二变精要》和那坛仙酒，御剑而起。他回头望了一眼云雾缭绕的花果山，见孙悟空还站在水帘洞前，身影虽小，却透着一股让人安心的力量。
“大圣，后会有期！”
他朝着东方飞去，心里装满了收获与牵挂。云雾掠过耳畔，他仿佛还能听见花果山的喧闹，听见大圣爽朗的笑声。
这趟远行，值了。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