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抬手,笨拙地搂住她的腰,声音哑得厉害:“嗯。”
烛火摇曳,将两人的影子投在帐壁上,缠绵交叠。许宣的指尖带着微颤的温度,轻轻褪去彼此的衣衫,肌肤相触的瞬间,他全然忘了那些关于“蛇妖”的揣测,眼里心里,只有眼前这个柔软的、真实的她。
她的眉眼在昏暗中格外清丽,呼吸带着轻浅的颤,像受惊的蝶。许宣俯下身,吻落在她的额角、鼻尖,动作温柔得像对待易碎的珍宝。他只想用最纯粹的暖意,包裹住这个总带着些微清冷的女子。
白素贞闭上眼,感受着他掌心的温度漫过四肢百骸,那些千年修行里从未有过的悸动,像潮水般将她淹没。原来被爱包裹是这样的滋味,不是初见时的客套,不是相处时的试探,是毫无保留的交付,是熨帖心底的暖。她轻轻揽住他的颈,回应得渐趋热烈。
情到浓时,她的眼眸在昏暗中泛起幽微的光,瞳孔悄然竖成细缝,耳后隐约浮现出细密的银鳞,转瞬即逝。
许宣的吻顿了顿。
他看见了。
那一瞬间的异样,像投入湖心的石子,却没激起他预想中的惊惧。他只是微微一怔,随即低头,吻上她微颤的唇,声音带着情动的沙哑,却异常清晰:“我不介意。”
三个字,轻得像叹息,却重得像承诺。
白素贞猛地睁开眼,眼里的妖异瞬间褪去,只剩下难以置信的错愕。她以为他会惊慌失措,会推开她,会像世间所有凡人那样露出恐惧的神色——毕竟,人妖殊途,是刻在骨子里的隔阂。
可他没有。
许宣的吻依旧温柔,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仿佛刚才那瞬间的异样,不过是烛光下的错觉,或是她鬓边落下的一缕发丝。他轻轻抚摸着她的脸颊,指尖拂过她的耳后,那里的银鳞早已隐去,只余细腻的肌肤。
“你是我的娘子,”他在她耳边低语,气息拂过颈侧,带着滚烫的温度,“这就够了。”
白素贞的眼眶忽然一热,积攒了千年的防备与疏离,在这一刻轰然崩塌。她紧紧抱住他,将脸埋在他的肩窝,泪水无声地滑落,浸湿了他的肌肤。
原来被人全然接纳,是这样的滋味。
帐内的烛火已弱了大半,只剩下一圈朦胧的光晕。白素贞蜷缩在许宣怀里,指尖轻轻划过他的胸膛,声音里带着未散的喑哑,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官人,你刚才……都看见了。”
她顿了顿,终是轻轻吐出那两个字:“我是……妖。”
许宣低头,吻落在她的发顶,带着刚褪去的温热气息:“嗯。”
他的语气太过平静,反倒让白素贞愣了愣,抬头看向他。昏暗中,他的眼睛很亮,没有丝毫恐惧,只有满满的温柔。
“不管你是什么,”许宣用指腹轻轻摩挲着她的脸颊,声音低沉而认真,“我只知道,你对我好,心里有我,这就够了。”
他想起她为他缝补的衣衫,想起她端来的热茶,想起她在法海面前时,虽紧张却始终站在他身边的模样:“你没做过伤天害理的事,甚至比很多人都善良。妖又怎样?人又怎样?在我心里,你就是我的娘子,是要跟我过日子的人。”
白素贞看着他,眼眶又开始发热。她活了千年,听过太多关于“人妖殊途”的告诫,见过太多因身份暴露而反目的例子,从未想过,会有一个人,在知晓一切后,还能这样坦然地抱着她,说出这样的话。
“可是……”她还想说什么,却被许宣轻轻捂住了嘴。
“没有可是。”他摇摇头,吻上她的唇,轻柔却坚定,“我选的是你,不是什么‘人’或‘妖’的名头。往后的日子,咱们好好过,别的都不用想。”
白素贞再也忍不住,伸手紧紧抱住他,将脸埋在他的颈窝,泪水无声地浸湿了他的皮肤。这一次,不是委屈,不是恐惧,是前所未有的安心。
许宣轻轻拍着她的背,像安抚一只受了惊的小动物。他能感觉到她身体的轻颤,也能体会到她此刻的释然。其实刚才看到那瞬间的异样时,他并非毫无波澜,只是心里有个声音说得很清楚:这是白素贞,是那个陪他走过寻常日子的娘子,这点不会变。
帐外的月光重新钻出云层,透过窗纸洒进来,在被面上投下淡淡的光影。
“睡吧。”许宣低声说,将她往怀里带了带,“明天还要早起呢。”
白素贞“嗯”了一声,在他怀里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听着他平稳的心跳,渐渐闭上了眼。
这一夜,她睡得格外安稳,没有了千年修行的孤寂,也没有了对身份暴露的惶恐。
因为她知道,身边这个人,会陪她一起,把往后的日子,过成真正的人间烟火。
窗外的石榴树影里,小青敛着气息站在暗处,指尖无意识地抠着树皮。
屋里的低语断断续续传出来,每一个字都撞在她耳朵里。从姐姐那句“我是妖”,到许宣那句“不管你是什么”,再到后来渐渐隐去的喁喁私语,她听得一清二楚。
夜风拂过,带起她发梢的几缕青影。
小青撇了撇嘴,心里却不像往常那样带着戏谑。
她想起刚认识许宣的时候,总觉得这人窝囊得很——见了蛇就怕得直哆嗦,被姐夫数落两句就红了脸,连跟人争两句都不敢。那时候她总偷偷跟姐姐说:“这种凡人,还不如我一口吞了省事。”
可刚才,他说“你没做过伤天害理的事”时,语气里的笃定,比金山寺的铜钟还要响。
她又想起法海来那天,他挡在姐姐身前,把那紫金钵打得哐当响,吼着“不准对一个女子这样”时,脖子上的青筋都爆起来了,哪还有半分胆小的样子?
还有他说“你们是我的家人”,说“我护着你们是应该的”……这些话,听着寻常,可从一个知道了“妖”的凡人嘴里说出来,就格外不一样了。
小青轻轻“啧”了一声,转身没入阴影里,脚步轻快地往自己房间走。
窝囊?胆小?
好像……也不全是。
至少,他对姐姐的心是真的。
这份真,比什么都金贵。
她摸了摸腰间的剑,心里忽然觉得,往后要是再有人敢欺负姐夫,她或许可以……稍微出手帮衬一下?
当然,这话可不能让那家伙知道,不然他尾巴还不得翘到天上去。
小青撇撇嘴,嘴角却忍不住悄悄扬了起来。
第二天一早,许宣是被灶间的动静吵醒的。他睁开眼,身边的位置已经空了,被褥上还留着点微凉的温度。
推开门出去,正见白素贞在灶台前忙活,小青蹲在灶门口添柴,两人凑在一起说着什么,笑声轻轻巧巧的。阳光透过窗棂落在白素贞发间,镀上一层柔和的金边,倒比往常多了几分鲜活气。
“醒了?”白素贞回头看见他,脸上的笑意没藏住,“粥快好了,洗漱一下就能吃。”
许宣应着,刚转身,就见小青端着水盆从院里跑进来,差点撞在他身上。“姐夫早啊。”她咧嘴一笑,露出两颗尖尖的小虎牙,眼神里倒没了往常的促狭,多了点说不清道不明的热络。
许宣愣了愣,总觉得这丫头今天有点不对劲,却也没多想,接了水盆洗漱去了。
早饭时,小青一反常态,没跟许宣拌嘴,反而主动给他夹了个包子:“姐夫,尝尝这个,姐姐新做的豆沙包。”
许宣被她这举动弄得更懵了,看向白素贞。白素贞忍着笑,轻轻咳了一声:“小青今天早起,许是心情好。”
小青在桌下踢了踢白素贞的脚,嘴上却一本正经:“我这是体恤姐夫辛苦,毕竟要挣钱养家嘛。”
这话听着像夸,却还是带着点她惯有的调调。许宣松了口气,看来还是那个小青,没被什么东西附了身。
饭后许宣去衙门,刚走到巷口,就见小青追了出来,塞给他一个油纸包:“喏,路上吃。”
打开一看,是几块切好的桂花糕,还冒着点热气。许宣愣了愣:“你怎么知道我爱吃这个?”
“猜的呗。”小青背着手,脚尖在地上碾了碾,“快点走吧,别迟到了。”说完转身就跑,跑了两步又回头,冲他挥了挥手,“姐夫加油!”
许宣捏着油纸包站在原地,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拐角,忽然笑了。这丫头,别扭起来还挺有意思。
他不知道的是,他走后,小青悄悄躲在门后,跟白素贞说:“姐姐,我看他还行,以后我罩着他。”
白素贞笑着点了点她的额头:“就你能耐。”
阳光正好,巷子里飘着饭菜的香气,偶尔有几声鸟叫。许宣边走边咬了口桂花糕,甜丝丝的味道漫开,心里忽然觉得,这样的日子,真好。
至于法海会不会再来,往后还有没有麻烦,好像……也没那么重要了。
毕竟,他不是一个人了。
小青反手关上房门,转身就兴冲冲地对白素贞说:“姐姐,许官人都知道你的身份了,往后咱们也不用藏藏掖掖的,多自在!”
她说着就要去开窗,像是想把这“不用再遮掩”的消息全散出去似的。
白素贞拉住她,轻轻摇头:“还是得低调些。”她看向窗外,声音放轻了些,“院里还有姐姐姐夫,他们是寻常人,经不起这些惊怪。再者,法海还在暗处盯着,若是太过张扬,怕是会惹来麻烦。”
小青撇撇嘴,虽觉得可惜,却也知道她说得在理,只好悻悻地收回手:“知道了知道了,还是姐姐想得周到。”
她眼珠一转,忽然凑近白素贞,嘴角勾起促狭的笑:“不过话说回来,如今许官人既不躲着你,也不怕你了,往后你们俩夜里……”
她故意拖长了调子,眼里的戏谑藏都藏不住:“可有的折腾啦。”
白素贞的脸颊“腾”地红了,伸手在她胳膊上轻轻拧了一下:“没个正经的,胡说什么。”
“我哪胡说了?”小青笑着躲开,“昨晚我可是都听见了……”
“你!”白素贞又气又窘,拿起桌上的绣绷就想打她。
小青笑着跳开,双手举过头顶:“好姐姐,我不说了还不行吗?”她见白素贞真有些不好意思,才收敛了笑意,正经道,“其实我是想说,许官人对你是真心的,往后你们好好过日子,我帮你们盯着法海那老秃驴,保准他不敢来捣乱。”
白素贞看着她眼里的认真,心里一暖,刚才的羞窘也淡了些:“有你在,我放心。”
小青得意地扬了扬下巴:“那是自然,也不看我是谁。”
正说着,院外传来许姣容喊她们去晒被子的声音,小青应了一声,冲白素贞挤了挤眼,率先推门跑了出去。
白素贞站在原地,抬手摸了摸发烫的脸颊,想起昨夜许宣那句“我不介意”,嘴角忍不住微微上扬。
是啊,往后是该好好过日子了。
哪怕依旧要藏起身份,哪怕前路还有风雨,只要身边有他,有她,就够了。
晒被子的竹竿架在院里的石榴树下,许姣容正指挥着李公甫扯平被角,见白素贞和小青出来,便笑着招手:“快来搭把手,这褥子沉得很。”
白素贞刚走过去,就被许姣容往手里塞了根竹竿:“你力气小,扶着就行。”她转头又冲小青喊,“青儿来帮忙扯这边!”
小青“哎”了一声,挽着袖子上前,指尖刚碰到褥子,忽然“嘶”了一声——昨夜没留意,帮着收拾碗筷时被碎瓷片划了道小口子,此刻被粗布一磨,倒有些疼。
“怎么了?”白素贞眼尖,立刻放下竹竿拉过她的手看,“怎么弄伤了?”
“没事没事,小口子。”小青想抽回手,却被她按住。白素贞指尖在伤口上轻轻一抹,一层淡青色的光晕闪过,那道血痕竟瞬间消失了。
这动作快得像错觉,许姣容正背对着她们晾床单,李公甫又在低头系绳子,谁都没留意。只有小青愣了愣,随即小声道:“谢啦姐姐。”
白素贞瞪了她一眼,那眼神分明在说“仔细些”,才转身继续扶着竹竿。
晒完被褥,许姣容留了句“中午包粽子,你们都过来帮忙”,就拉着李公甫去前院看铺子了。院里只剩姐妹俩,小青忽然凑近,压低声音:“刚才那下要是被姐夫看见,准得吓一跳。”
“所以才让你小心。”白素贞整理着散落的线头,“寻常小伤自己处理就好,别总用术法。”
“知道啦。”小青踢了踢脚下的石子,忽然又笑,“不过说真的,现在跟官人相处,是不是自在多了?不用总想着藏尾巴。”
白素贞的脸颊微热,想起昨夜他坦然的眼神,轻轻“嗯”了一声。
正说着,院门口传来脚步声,许宣回来了,手里还提着个纸包:“刚路过糕点铺,见有新做的绿豆糕,买了点。”
小青眼睛一亮,抢先接过去打开:“还是姐夫懂我!”拿起一块就往嘴里塞。
许宣看向白素贞,见她鬓边沾了片棉絮,伸手替她摘了下来,动作自然得像做过千百遍:“衙门没什么事,就先回来了。”
白素贞的心跳漏了一拍,轻声道:“姐姐说中午包粽子,正等你来呢。”
“那正好,我来烧火。”许宣挽起袖子就往灶间走,忽然又回头,“对了,早上的桂花糕好吃吗?”
“好吃。”白素贞看着他的背影,嘴角忍不住弯起。
小青在一旁啃着绿豆糕,看着这俩人眉来眼去的样子,故意咳嗽两声:“我说,要不要这么腻歪?当心甜得齁着。”
白素贞嗔了她一眼,脚步却轻快地跟去了灶间。
阳光透过石榴叶的缝隙洒下来,落在晾着的被褥上,暖烘烘的。灶间很快传来许宣烧火的噼啪声,夹杂着白素贞偶尔的叮嘱,还有小青凑过去插科打诨的笑闹。
巷子里飘来邻居家饭菜的香气,远处隐约有叫卖声传来。白素贞看着灶膛里跳动的火苗,又看了眼身边添柴的许宣,忽然觉得,所谓岁月静好,大抵就是这般模样了。
至于飞升,至于法海,都先往后放放吧。
眼下这人间烟火,她想多留一会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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