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留行客栈。
晏万率众弟子于剑上降落,就见大白天的客栈居然大门紧闭,着实蹊跷。
他放轻脚步走上前敲门,却发现大门并没关严实,一推就能开。
最先映入眼帘的大堂内穿着忘仙宗门服的人,背对着他们,正在扇着风悠闲饮茶。
听见身后微弱的动静,林钟放下茶杯迎接来客。
“可算是等到你们了。”
她跨过长凳,一眼望过去没见到断尘的身影。
“断尘仙尊呢?”
“仙尊还在解决妖物。”晏万认出转身后的林钟,这才放下警惕,就近找张桌子坐下,让一直搀扶他的女弟子帮忙包扎右臂的伤。
其余人也认出之前见过一面的林钟,虽然不熟,但她腰间代表忘仙宗弟子的梧桐令牌不假,便跟在晏万身边的桌子依次落座,窃窃私语。
“师妹贵姓?”晏万看向的确不怎么眼熟的林钟,误认为她是今年入门的新弟子。
林钟听见自己被喊师妹差点笑出声,一手掐着大腿肉咬住下唇回他,“姓林,林钟。师兄呢?”
“日安晏,晏万。”见林钟内敛地缩起肩膀,晏万让她放轻松,“进了宗门就都是一家人,不用拘束。”
“好的师兄。”林钟成功混入宗门小辈当中,端茶递水一样不落,很快跟大家伙混熟,并且请他们吃晚膳。
未修炼至金丹期的修士都还需要进食凡间食物充饥,一些刚入门不久的弟子因为月俸获得的灵石只够修炼用,所以在其他时候甚至可以用‘拮据’二字来形容。
一顿丰盛的大餐足以获取他们的好感。
林钟刚想要把店小二喊出来,大门就被人从外面一脚踢开,人未进声先到,“店小二,上壶酒。”
“诶!来啦。”从二楼传来店小二的应答,伴随着急促的脚步声出现在楼梯拐角,“客官喝什么……酒……”
‘啪嗒’一声,店小二拿在手里的湿抹布掉到地上,他赶紧弯下腰捡起。
擦掉额头上冒出的冷汗,即使林钟提前给他提过醒,但一下子见到如此多修士,他的腿仍旧止不住地打哆嗦。
“仙、仙长们,可是、可是要,住店啊?”他紧张得语无伦次,额边的汗珠跟不要钱的往下滴。
郑桐像是找到好玩儿的,故意靠近他阴恻恻地试探道:“你这么怕我干嘛?难不成……”
剑锋出鞘,寒光闪过店小二的眼睛,吓得他一屁股墩坐到地上。
“这位同门。”林钟出声叫住郑桐,侧向他的右脸虽带笑,笑意却不达眼底,“出门在外,还是注意些宗门的脸面吧。”
聪明点的人都听出她话里有话,郑桐更不傻,当场气笑,转移了目标。
“你什么意思?你说我丢脸?”
“如果欺负老百姓不算丢脸的话,那你继续。”在‘老百姓’三个字上着重强调,林钟希望他别不识好歹。
郑桐没继续反驳,嘴角挂着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找到林钟对面的位置坐下,脸说变就变,故作亲切地丢了两碎银出来给店小二赔不是。
林钟怕他在打坏主意,直接点了四桌菜就让小二走开,她自己也不想跟郑桐面对面,裙摆一甩出了客栈,到不远处的悬崖放走掌心的通天蝶。
蝴蝶透明的翅膀挥动了一下就消失在林钟眼前,等再出现,已是在云海翻腾的群山之巅。
忘仙宗有结界守护,隐匿于此。
通天蝶循着气息找到捷径,一头栽进,轻车熟路地飞进忘仙宗宗主的议事殿找到正在和大长老对弈的林殊。
“爹!过两天我就带师父回来看您老人家啊,别太想我。”
林钟兴奋的大嗓门从通天蝶口中传出,林殊面色不改,指尖的棋子却抖落在棋盘上,定了局。
“落子无悔,宗主可输了。”抓住林殊失误的机会,大长老抚开胡子,一子咬死了他。完毕握住胡子仰头大笑道:“少宗主这信来的可真是时候,宗主别忘了答应老夫的事。”
“唉,罢了罢了,女大不中留,大长老想怎么做就怎么做吧。”输了棋局还赔了女儿,林殊看通天蝶很是不顺眼,一巴掌就把它拍散。
一人欢喜一人愁,林钟怎么也想不到自己已经被父亲卖掉。
她刚往回走不久就听见从客栈方向响起东西碎裂的动静,随之而来的是人声喧哗。
感知到那边有灵气的运转,林钟心头咯噔一下,眨眼间原地就只剩她带起的灰尘。
雪中探花破空而出,在林钟之前先挡下郑桐刺向柜台的剑尖。
林钟一脚踢开碍眼的郑桐,持雪中探花只身挡在所有人跟蛙妖中间,也是这时她才看到躺在晏万身后血流不止的店小二。
被重伤在柜台后的蛙妖啜泣不止,嘴里还唤着‘阿柴’,应就是店小二的名字。
林钟攥紧剑柄,心里的酸涩翻涌成海。
不到一个时辰前才从店小二嘴里得知他和蛙妖在被掌柜救之前经历的一切。
言简意重又令人发指。
店小二还偷摸告诉她,其实等今日一过,他们和掌柜的就打算不做客栈了,而是带着赚到的银子去乡下找个桃花源一起生活。
林钟清楚记得他讲这话时脸上洋溢的憧憬和幸福。
可现在,他却毫无生气地躺在缚妖阵中。
晏万还在催促她远离蛙妖,林钟充耳不闻,只问了他们一句话。
“他伤害你们了吗?”
无人应答,林钟又问了一遍:“他伤害你们了吗!”
客栈内鸦雀无声,所以人都不知该如何回答,只有个别嘴硬的还试图反驳她,“修仙之士的职责本就是斩妖除魔,你维护两只妖作甚。”
“斩什么妖?除什么魔?废了晏万师兄一只胳膊的妖不见你们去斩,非要欺负一只毫无还手之力、只想安稳生活的妖!你们算什么修仙之士,什么狗屁职责。”林钟以插于柜台前的雪中探花为中心竖起灵气结界,确保蛙妖不会受到波及就气势汹汹地走向刚才出声的男弟子,把他一把从人后揪出来,“敢说不敢当,躲在女弟子身后算什么男人?”
“算了吧林钟师妹。”晏万见气氛不对,赶忙出面缓和,“都是同门,动手不太好。”
“你也给我闭嘴。”林钟现在气头上,看谁都上火,她把脑袋都快埋到胸口的男弟子推到一边,在阿柴身边蹲下。
一炷香前还干干净净的小老鼠脸上沾满了污秽,林钟一点一点清理掉,心底无比愧疚。
阿柴嗅到熟悉的香气,吃力地睁开眼睛。
他进的气还没出的气多,即使如此也不忘跟林钟打招呼。
“林姑娘……”
“先别说话了。”林钟暂时护住他的心脉,少量持续的为他体内输送灵气。
其他人目睹林钟救妖的行为都想上前阻止,却被晏万抬手制止。
除了刚从墙里爬出来、鼻青脸肿的郑桐。
林钟专心于救阿柴而放松了戒备,当她察觉到来自身后的危险时,已经有人替她挡下。
温热的液体溅射在林钟脸颊,锋利的剑身刺穿黑袍悬在她鼻尖不到一指的距离。
这一剑正中心脏,心脉寸断,血止都止不住。
蛙妖沉重的躯体倒下,死前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想带走郑桐。
能轻易穿透房屋的舌头朝郑桐刺去,他急忙后退,余光瞥到右边的晏万,迅速躲到他身后。
‘刺啦——’
‘砰——’
“噗。”晏万吐出喉头涌出的血,不可置信地低头看向胸口的血洞。
一切发生得太突然,根本没有人反应过来晏万就已经倒地不起。
客栈内又多了两具尸体,一直照顾晏万的女弟子尖叫出声,后退时被凳子绊倒,连滚带爬的找到另一个依靠。
弟子们群龙无首,没人能拿定主意是攻是退。
郑桐沉浸在晏万死亡带来的欣喜中,顺势凭借自己师兄的身份稳住人心,成功把林钟孤立出去,给她安上莫须有的罪名。
“林钟。勾结妖物、为害师兄晏万,当诛!”
一令之下,数十把灵器直指林钟命门,从四面八方朝她袭来。
林钟垂着眼,无人能知她此时在想什么。
积蓄已久的情绪在蛙妖为护自己而死时彻底爆发,她侧身而立,缓缓抬起左手、掌心朝上,淡声道:“这一剑,你们只要接得住,我就放你们走。”
雪中探花绽放出耀眼光芒,虚化出分身一层层围绕本体飞旋,如待放的花苞蓄势待发。
浩荡灵气将空间挤压、碾碎又重组,直逼化神期的修为似要碾碎一切,连天地为之震动。
木竹修建的客栈摇摇欲坠,林钟孑然一身立于风暴中心,半身浴血,像从冥府归来的杀神。
口中剑诀默念:“雪中剑、剑中花。”
“绽!”
剑苞绽放,五彩神光乍现,轻易将来自十三人的合力一击抵挡在外。
关键时刻林钟还是收了大半力,但灵气碰撞产生的冲击波依旧将整间客栈夷为平地。
半柱香后,尘埃落定,废墟之上,站着的只剩一人。
遍地哀嚎。
郑桐躺在地上见了鬼一样地看着对面毫发无损的林钟,想说什么却开不了口,喉咙里源源不断地冒出鲜血。
林钟迈步至他脸边,清冷的俯视道:“人有坏人、妖也有好妖,你身为忘仙宗弟子欺压弱小不说还故意引导蛙妖的攻击致晏万师兄死亡,当诛一词,还给你。”
这回剑灵没有再出来阻止,林钟甚至还能从剑身的颤抖中感受到它的愤怒。
在郑桐充斥着恐惧的瞳孔倒映中,林钟没作片刻犹豫,剑尖闪烁,一颗头颅就滚落在地,吓坏了旁边的女弟子,只见她双眼一翻白,昏死过去。
剩余还有意识的弟子在林钟不再藏拙的元婴后期修为压制下纷纷绝望地闭上眼睛,等待死亡的来临。
可痛苦迟迟未到,其中一名较为胆大的弟子虚开右眼。
晴天烈日下,竟凭空刺出一柄冒着寒霜的冰剑挡住了雪中探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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