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球每秒钟会围着太阳转29.79公里,不会因为任何一个人而停止转动。”
这句话是程今第一次见到陆初一那天听见的,地理老师在讲台上喋喋不休,浅显的知识夹杂着老师所谓晦涩难懂的人生哲理。
她百无聊赖地托着下巴,右手拿着一支铅笔,在大拇指的驱使下不停地转动,倒也多多少少和老师嘴中的公转自转沾上了些关系。
南方的夏天总是带着一股子闷热,教室窗外的蝉鸣声更让人心底无故染上了恼意。
教室里深蓝色的窗帘拉得死死的,坐在窗边的同学誓死不让一丝阳光有缝可钻,这让发呆的程今又少了点能够消磨时间的玩意儿。
啪嗒一声,她原本在手中舞出花来了的铅笔掉在了桌上,伴随这声脆响,悬在教室上方的音响中准时传出了下课铃声。
程今望着地理老师走出教室门的背影,从桌兜里抽出了最上边的那张试卷。
她将试卷对折,拿在手中,在记忆里过了一遍生物老师办公室的位置后起身。
生物老师是高三的班主任,而高三又在另一栋单独的教学楼,程今跋山又涉水后才终于到达了目的地。
敲门之前,程今朝老师的方向看了一眼,只能看见一个女生的背影以及她高高束起的马尾。
“7:10上早自习,8:20学校关大门,8:30第一节课都上课了!”一本书从办公桌后飞了出来,落在女孩脚边。
程今垂眸,封面上明晃晃地摆着生物必修一几个大字。
很好,没记错。
办公桌那头的声音听上去却越发愤怒:“陆初一你是不是以为你叫初一就还在读初一?第一节课预备铃都响了你才冲进教室,你很得意是不是?”
程今屈指,指骨与门板轻扣发出声响,有个脑袋从女生身前探了出来。
“程今?”老师冲她招了招手,“进来吧。”
陆初一见有人过来,准备往旁边挪挪,给人腾点儿地方。
“你瞎动什么呢?刚说了你两句就准备跑了?”
“罗老师,试卷我就放这了?”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一左一右地钻进了陆初一的耳朵,前者如同外边翻着热浪的暑气一般灼人。
而后者,少女声线本就清透,加之没什么情绪,就像是抿着薄荷叶,透着凉气。
罗鸣的话自然也传进了程今的耳朵里,她抬眼朝话题中心人物看去,哪知正好和人眼神撞了个正着。
没有想象中的垂头丧气,不仅如此,女生还有心情跟她点头微笑打招呼。
程今不懂。
甚至觉得有些离谱。
很快,程今收回了属于自己的那道视线,重新放到她曾经的班主任身上。
没错,是曾经。
按照正常流程,程今现在本来也应该是奋战高考大军中的一员,很可惜,出了点意外。
她休学了。
她不单单参加不了这一届的高考,还得重读高一,生物老师还是曾经的班主任。
不得不说,人生很奇妙。
罗鸣戴上了自己的那副老花镜,盯着程今刚递过来的试卷点头道:“不错,这么长时间,一点儿退步也没有。”
试卷上的字迹工整,小巧娟秀,陆初一站的近,趁着罗鸣暂时没工夫注意她,晃了晃脑袋,一直低着头,脖子早就快僵掉了。
“陆初一!”前一秒分明还在欣赏程今试卷的老头儿倏地一拍桌子,怒吼道,“越看我越来气,你看看人家那试卷,你再看看你自己的,别人休学一年都没你废!”
陆初一:“您给别人检查作业,干嘛老往我身上扯…”
她倒也没直怼,只一个人小声地嘟嘟囔囔,但在没有第二个人说话的办公室里,这音量倒也和拿着喇叭说话没什么差别。
罗鸣狠狠瞪了她一眼,陆初一立马乖乖闭上了嘴,还抬手给自己的嘴上了拉链。
“算了,你先滚回去上课,晚点儿我再跟你算账。”
得了大赦,陆初一自然滚得麻利,滚前还不忘带走了自己那张压在老罗茶杯下写得歪七扭八的试卷。
那字连无意间不小心看见的程今都不由得皱眉。
她不理解。
怎么会有人都高三了还能写出这幅惊世骇俗的艺术品。
从办公室出来,陆初一扯了扯自己那张被压出了些褶皱的试卷,有些纳闷。
“还好吧,也没老罗说的那么差劲吧。”
试卷上的字龙飞凤舞,就连顶上‘陆初一’这三个大字也是歪歪扭扭的,一横一竖都打不直。
陆初一毫不在意地把试卷揉成一团塞进校服口袋,反正也没有机会再看第二次了。
“诶,听说没有?程今好像回来了。”
陆初一左脚刚迈进后门,话就随着风一起飘进了她的耳朵里。
有些耳熟,好像在哪听过这个名字。
“谁回来了?”
“程今,听说刚刚那谁在阎罗爷办公室看见她了。”
“她到底为什么一年没来上学啊?”
“你高二转学过来的不知道就算了。”
噢,想起来了。
刚刚办公室里那个女生,老罗好像是管她叫程今来着。
就算只听了几嘴也足够陆初一判断了,不过这些人情报也不够精准,分明最劲爆的应该是同学变学妹。
不过,关她屁事。
陆初一从桌兜里摸出了个橘子,从中间掰开,撕下一瓣塞进嘴里。
一天一水果,八卦远离我。
教室里的八卦飞速传播,传来传去,最后还是传到陆初一这里来了。
她坐在倒数第二排,最后一排是一张没人坐的空桌子,纵观全班都是三人成排,六人成组的局面。
陆初一尊享着全班唯二的双人座之一,而另外一个自然就是她那倒霉同桌宋芸了。
宋芸盯着陆初一足足看了十多秒,迟钝如陆初一都已经把自己手中最后一瓣橘子分享出去了,宋芸却依然还是一脸幽怨地看着她。
陆初一的腮帮子被橘子撑得鼓鼓的,一时半会儿没办法说话,她只能挑眉用眼神表达自己的疑惑。
嘿,有事吗?直说ok?
在对方无言的眼神攻击下,陆初一身不由己无意识地开始加速咀嚼。
她好不容易才把嘴里的全咽下去了,张开嘴刚准备发问,结果宋芸把自己手里的那瓣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又塞进了陆初一嘴里。
空气都静默了…
陆初一含着橘子,含糊不清道:“你洗手了吗?你就往我嘴里塞!”
这个答案尚未得知,陆初一又被那只不知道到底有没有洗过的手捂住了嘴。
“我知道你不喜欢八卦。”
陆初一连挣扎都忘记了。
“但我真的很想说。”
陆初一愣住了。
“程今回来了!”
陆初一还好,但她觉得宋芸好像疯了。
有了这个认知,陆初一抬手把捂住自己的那个罪魁祸‘手’扒拉到了一边。
为了防止对方故技重施,她还把凳子往旁边挪了一大截,两人中间留出了相当充足的安全距离后。
“那个…”
“你不准说话!”
陆初一刚说了两个字就被打断了,她认识宋芸长达一个月,她还第一次知道小丫头还有这副面孔。
“程今她终于回来了呜呜呜。”
怎么还带着哭腔了,这怕不是要哭上了。
“你都不知道她有多好看!我终于又可以天天看漂亮妹妹了!”
啊,这样吗?
陆初一拍了拍宋芸肩膀,犹豫着说:“或许,我是说或许,或许你不能天天看见她。”
果然,宋芸不哭了,她死盯着陆初一。
“你什么意思?”
“漂亮妹妹凭什么不让大家看?”
在宋芸的声波攻击下,陆初一抽空回忆了一下她口中的漂亮妹妹。
在老罗拍桌子的时候,女生像是并没有被吓到,反而迎难而上,往前迈了半步。
当时没太注意,这么一想,她好像是挡在了自己前面,虽然没有完全遮住,但也堪堪遮住了半个身子。
好吧,勉强原谅她给自己带来的无妄之灾了。
女生比自己低半个头的样子,从后边正好能看见对方一颤一颤的睫毛以及松松垮垮只拉了一半的校服拉链,这个角度看人,死亡角度没跑了。
对方罩在校服外套下的背脊挺直,长发被束得很低,垂在身后。
得出结论,漂不漂亮不记得了,但按照学校规定来说,算不上合格。
“我刚从办公室回来啊,你说的那个程今休学了一年是吧?”
宋芸点了点头。
“那就对了,她现在还是高一。”
奥特曼的光存不存在陆初一不知道,但她看见宋芸眼里名为光的东西消失了。
陆初一见她那副样子,没再搭理,抬头看了眼誊写在黑板上的课表,也不知道今天的值日生是哪一位,东倒西歪的黑板字跟她试卷上的都有得一拼了。
她皱着眉头看了好一阵,才勉强辨认出了些轮廓,这才把下节课要用的课本翻了出来。
余光扫到宋芸,不知道她从哪里找出来了一张拍立得,摆在桌子上,上面两个女孩面对镜头笑得欢快。
一个是宋芸。
另一个自然就是她不久前刚见过的程今,看着拍立得,陆初一的回忆再次回笼。
混着薄荷凉气的声音,连同那双深邃乌黑的眼睛,美则美矣,却又少了些这个年纪该有的活泼灵动,像是不会聚焦的相机,看起来只剩下了空洞模糊。
和照片里的模样,判若两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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