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瑾瑜并不知道谢嘉懿在想什么,山上开始降温了,他被冷风吹的打了个寒颤,“哥,我们快走吧。”
这次谢嘉懿没有拒绝,他和段瑾瑜一起将骸骨重新掩埋,然后打扫干净身上的土,沿着来时的路下了山、回到了村子。
此时恰逢村民们开始做晚饭,家家户户都升起了炊烟,还有菜香味儿飘出来,对于折腾一天饥肠辘辘的他们来说,简直是种折磨。
二人回到二叔家吃了饭,同时也得知了今晚巡山暂停的消息。
二叔喝了点小酒后又开始话多,什么村长什么规矩的,唠唠叨叨个没完,二婶似乎不想让他说这么多,在他胳膊上掐了一把,嗔怪他干嘛和孩子说这些。
看二婶这个态度估计也问不出什么新的线索,谢嘉懿正愁再找谁聊聊呢,正好赶上赵晓燕过来送东西。
也不知道是不是让村里这些事给闹的,与上次见面相比,赵晓燕的脸色不太好,谢嘉懿假装关心的问了几句,态度又和善,仿佛真的是个知心大哥哥。赵晓燕本来不太好意思和外人讲话,可人家关心自己不回答又显得不礼貌,于是小声道了谢,只说村里接二连三的出事,自己这几天吃不好睡不好,还总恶心反胃。
这倒也符合过度紧张导致的情况,谢嘉懿没有多想。
赵晓燕这次来是为了给二婶送东西,二婶正好也有东西让她带回去,趁着二婶进屋的功夫,谢嘉懿继续套话,聊着聊着就绕到了祖坟的事。
根据赵晓燕的说法,村里规矩很多,不过对于进祖坟一事倒是条件宽松,都是先祖的子孙,只要是这里的孩子,无论年纪大小是否成家,死后都可以埋进祖坟。
谢嘉懿默默垂眼。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山上那具骸骨大概率就是失踪的那个孩子,他自己偷偷跑了,然后死在了外面,就是不知道为什么死在距离坟地那么近的位置。
见他突然止住了话,赵晓燕还有点意外,不过好在这时段瑾瑜在旁边接过了话头,又转回了村里的规矩。可赵晓燕却摇摇头不肯细说,她表示村里的规矩都是针对村里人的,他们已经去了外面,就不算村里的人,可以不用管这些规矩。
送走了赵晓燕后,二人回到了房间,段瑾瑜仔仔细细把门关好,生怕外面听到他们的讨论,“哥,你什么看法啊?”
谢嘉懿:“那孩子很多年前就死了,现在有人借着那件事杀人。”
这个推论比凶手是那个孩子还要可怕,毕竟要防范一个生面孔可比防范周围人简单的多。
可谢嘉懿现在获得的线索还是太少,他不知道赵阳和赵栋之间有什么联系、也不知道凶手为什么会盯上他们两个。
“哥,其实有件事我觉得奇怪。”段瑾瑜食指推推眼镜,好看的眼睛十分认真的看着他,“咱们在谷场的时候,人太多,有不少人都站外围看着。咱们从里往外走的时候我看到了赵成峰,他……怎么说呢……”
段瑾瑜斟酌着措辞,“远远看着赵栋遗体的眼神,总觉得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当时的谢嘉懿已经有了自己的盘算,所以并未注意到周围的人和事,现在被他提醒也没什么印象,“你确定?”
“当然。”段瑾瑜肯定道,“就是那种长出一口气、就差说他终于死了的表情。”
如果他所说的都是真的,那么赵成峰和赵栋之间一定存在着他们不了解的矛盾,就是不知道这种矛盾会不会演变成泄愤杀人。
看来得找个机会和赵成峰接触一下。
对谢嘉懿而言,晚上不用巡山真是个天大的好消息,而且段瑾瑜现在也开始学着收敛,知道说话挑重点的说,让他耳根清净不少。
这可能是谢嘉懿进入一叶村之后过得最舒服的一夜,饱饱的睡了一觉后神清气爽,胸口的烦闷感也减少了很多。
但吃过早饭后,外面不知为何又闹了起来。
而这次站在众人聚焦中心的却是赵成峰以及赵栋的妈。
根据周围村民的聊天内容,谢嘉懿大致拼凑出了早上发生的事。
由于赵阳赵栋的接连死亡,村民表面听村长的安排,但背地里人心惶惶说什么的都有,而且他们的死还都和这次巡山有关,于是赵成峰害怕了,连夜收拾了行李箱。哪怕现在没有去外面的车,他也要先离开村子的范围,这个季节的夜晚不至于冻死人,多穿点总能熬过去,无论如何都比莫名其妙死在村子里好。
赵成峰的爸妈也支持他的想法,早上赶时间给他准备吃的的时候,被村里人看见,这件事也不知怎么传到了赵栋妈的耳朵里,她立刻从谷场那边赶了过来,拉着赵成峰的箱子,说什么都不让他走。
吃的和用的都在箱子里,赵成峰不可能松手,赵栋妈死拉着不放,旁边是赵成峰的爸妈,四个人闹哄哄的你推我搡,或许是化悲痛为力量,赵栋妈面对三个人竟也没落下风,四个人僵持住,周围都是围观的村民。
“嫂子你快放手吧,我知道你伤心,但小峰还是个孩子,和栋子的死没关系。”成峰爸不敢下重手,只能苦口婆心的劝。
“谁说没关系?!”一听这话,赵栋妈的声调立刻高了一大截,嗓子喊得都有点破音,“万一他就是凶手呢!我可亲眼见到他和我儿子吵架,推推搡搡又说什么钱不钱的,谁知道他是不是惦记上了我儿子的钱、谋财害命!”
这话说完,赵成峰一家三口的脸色都不太好。
谢嘉懿不明就里,小声向旁边的村民询问,这才知道原来赵成峰家庭条件很差,为了供他上学,他父母好几次去村长家借钱,到现在都没有还清。与他相比,赵栋在外面又混又赌的一直从家里拿钱,日子可谓天差地别。
“总之他不能走!”赵栋妈依旧拉着他的行李箱不依不饶,“要真是他干的,我要他给我儿子偿命!”
然后她便跌坐在地上,拍着大腿哭的撕心裂肺,“我辛辛苦苦养大的儿子就这么没了,现在尸体还在场院那儿放着,尸骨未寒啊,我这个岁数还能活几年,你说我的命怎么这么苦啊……”
她哭嚎的声调抑扬顿挫,哭的真情实感,说的也是清清楚楚。
赵成峰的爸爸不敢再说什么,妈妈则在一旁不停的抹眼泪,有心酸,但更多的是无奈。
至于赵成峰,先被赵栋妈说是凶手,后来又扯他家欠钱的事,面子彻底挂不住了。他红着一张脸试图跟赵栋妈辩驳,结果对方似乎就等他张嘴,趁着这个由头,连屁股上的土都来不及拍掉,拽着拉杆箱站起来,纯发泄似的对他破口大骂,而且怎么难听怎么骂,战斗力十足,赵成峰根本说不过她。
周围人有劝的,但更多的只是在看热闹。
虽然大家都是亲戚,可亲戚也分亲疏远近,碍于村长的威严大家平时不敢说什么,然而和赵阳不同,赵栋死了有不少人心里挺畅快的,总觉得是少了个祸害。
赵成峰被指着鼻子骂了十来分钟,期间他父母试图阻止赵栋妈,结果被连带着一起骂,一直骂到有人把村长请了过来。
“都吵什么吵?!”
村长拄着拐杖,精气神大不如前,他试图重新提起往日的威严,不过在谢嘉懿看来,已经是勉力支撑。
他扫视众人,目光最终落在了赵成峰的行李箱上,“你要去哪儿?”
赵成峰梗着脖子不说话,他爸爸讪笑着搓搓手,“他二爷,您看村子里发生这么多事,巡山也暂时停了,小峰还得学习,要不……先让他回学校吧。”
赵栋妈一听嗷一嗓子叫道,“爸,你别听他家胡说八道,我亲眼看见他和栋子动手,没准就是他把栋子给害了。”说完又开始抹眼泪,“我可怜的孩子,没了你,妈可怎么办啊,妈也不想活了呜呜呜……”
“你胡说八道!”赵成峰气的浑身颤抖,“我俩根本没动手,我那是……那是……”
他觉得自己再不说明白真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那天赵栋是来找我要钱的!”
他家欠村长家钱,是按年还的,那天一大早赵栋就把他找了出去,跟他说自己在网上和人家打牌又输光了,正好要到还钱的日子,家里就他一根独苗,这钱无论给谁到最后都是他的,倒不如现在直接给他。
赵成峰当然不同意,钱还给村长村长再给孙子是人家家里的事,可钱一旦从他手里给赵栋,这可就变了味道。
赵栋心里不爽,和他推搡了几下,这一幕正好被路过的赵栋妈看到。
但也不知这件事怎么刺激到了她,听完后她疯了似的朝赵成峰扑去,“你说谎!一定是你,就是你害了我儿子!”
“都给我闭嘴!!!”
村长一声吼总算暂时稳定住了局面,他先是情绪不明的盯了赵成峰片刻,而后转向了自己家的儿媳妇儿,“胡说八道的是你,栋子和阳子都是因为触怒了先祖受到了惩罚!没有所谓的凶手,根本不可能有凶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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