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身穿苍玄派弟子服的女修远远跑来,停在他们身边,她拱手道:“弟子名叫楚愿,少主担心几位仙师初来苍玄派不清楚路,便叫我过来跟着。”
迟熙视线向下落了一下,“这样啊。”
“对呀!苍玄派的地方我最熟了,我小时候就总是满街疯跑,后来拜入苍玄派,我更是借着各种由头到处跑,这里啊,就没有我不知道的地方!”楚愿扎了两个丸子头在脑后,说话时眼睛很亮,颇为古灵精怪的模样。
她长得半分不讨人厌,尤其是女孩子,看到她很容易放松警惕,仿佛她是什么邻家妹妹。
但显然她不是邻家妹妹,她是宋知川送来监视他们的。
秦瑜的心向下沉了一下,果然,宋知川并没有放松警惕。
迟熙瞬息间不知想到了什么,他重新看向她,温和地笑了笑:“那便一道走吧,刚好我们只记得那个山林离水乡不远,本来还要到那边再慢慢找找,现在有姑娘带路,能省去许多时间。”
那姑娘是个健谈的,一路上给迟熙他们讲着这里的风土人情,每条街巷她都能讲出几桩东家长西家短的八卦来。
秦瑜听得很感兴趣,对她说的话几乎句句回应。
“那家院里之前有棵枣树,我小时候总去他们家偷枣,他们家看门的是条大黄狗,那狗见着骨头就什么都不管了,只要找根骨头带去,你就是把一树的枣子都摘光了,它也不管你。我就这么偷了好几次,从来没被发现过。”
秦瑜问:“最后呢?直到现在也没被发现吗?”
“最后当然被发现了,“她哭丧着脸回答,“被我爸发现的,他拎着我到人家门口给人家道歉,结果他家大黄狗已经记住我了,见着我就摇尾巴绕着我转。他们家的人很好,也没怪我,说院里的枣子本来就是自己家吃的,我就算没拿他们也吃不了,而且我还帮他们喂了狗。”
“后来你还去吗?”
“那还去什么,都被发现了,”楚愿边回忆边说,“那时候小嘛,本来偷枣子也就是为了刺激,其实每次也就拿几个,被发现之后我就不再去了,有人说旁边的巷子里有一家小摊可以免费借书,后来我就常去那个小摊待着了……”
他们说是要去山林,其实谁也不急,一路走走停停,今朝更是哪里有动静就往哪里凑,仿佛缺了他就要天下大乱。
几次偏离路线后,楚愿终于不再讲她知道的八卦了,她委婉地对迟熙道:“赵仙师这么走下去,今天恐怕就到不了那个树林了。”
迟熙不甚在意地说:“他就是这种性子,天天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反正我们也不急,否则就御剑了。”
楚愿:“不急?”
迟熙道:“我们走到哪就管哪里的事,天下不太平的事岂止一件两件,没有哪个比哪个更重要的说法。”何况那树林本来就是他编的。
不远处,今朝刚分开两个吵架吵得不可开交的小贩。
“我天天在这里摆摊,这是我的地方,你这是鸠占鹊巢,挣了钱也是不当不正,都不是你应得的!”
“这地方写你的名字了吗?我管你平时在不在这,今天是我先来的,这就是我的!”
“卑鄙小人!”
他们隔着今朝依然不罢休,吵着吵着就要再度向前。
“别吵了。”今朝说。
那两个人连看都不看他一眼。
今朝从兜里掏出一个钱袋,晃了晃说:“谁离开这里换个位子摆摊,这钱袋就给谁。”
楚愿眼睛微微睁大:“就……用这种方法管事吗?”
迟熙看着那个钱袋有点肉疼,没记错的话这是他们出发前他给今朝的月例银子。
迟熙:“有什么不好的,你看,多有用。”
抢先一步拿到钱袋的小贩兴高采烈地走了,还不忘回头和今朝道声谢。
“其实走的那个小贩原本是个书生,早些年落第后一直在这里卖花灯,这附近的人都知道,”楚愿说,“留下来的这个是也看上了这个地方,今天故意比他早来了半个时辰,和他争地方的。”
“但这里本来也不是谁的地方,他说的没有错,何况他的确到的更早,”迟熙回答,“规则和道德有时会相悖,如果谁都没错,那就不需要否认任何一方,只要有解决方法就好。”
他说最后一句话时,目光若有若无地扫过秦瑜,秦瑜皱了皱眉,显然是听进去了。
今朝又和那个没拿到钱的小贩说了几句,从衣袖中掏出几个铜板递给他。
“这是在做什么?”楚愿好奇地问。
迟熙:“在打听哪里有妖物吧。”
“他说沿着前面那条路一直走,有一个观音庙,那附近最近有些不太平。”今朝走回来对他们说。
“前面的观音庙,姑娘认识路吗?”迟熙问楚愿。
“认得的,仙师和我走就成。”楚愿也看出来了,这几个人纯粹只是闲不下来,其实根本没什么目的地,走到哪里算哪里。
一路走街串巷,楚愿又开始讲她的八卦,迟熙听累了,开始有一搭无一搭地和今朝聊天,剩下一个秦瑜仍然一脸兴趣盎然地听她讲。
迟熙:“你方才把钱都给他了?”
“怎么会,我没装在一起,剩下的在袖子里。”今朝回答。
“这几天不回府,走到哪里就在哪里落脚,你不会还带着被褥吧?”
“都带着呢。”
“你也不嫌沉。”迟熙捏了捏他看起来单薄的袖子说。
那人说观音庙附近不太平,但香火却没有断,墙上爬满了藤蔓,黄墙灰瓦,满是香火味的风带来清脆的铁马碰撞声。
寺庙中有一棵古银杏树,据民间传说有千年的历史,不知真假,不过只看这高达几丈的树干和上面的斑斑痕迹,便知道就算没有千年,它也至少生有百年了。当地人认为,千年的古树是有灵性的,所以常有人到这棵树下许愿。时间久了,来寺里上香拜佛的人离开前都会去树下拜一拜。
今天庙里的人没有多少,树下只站着一个布衣少女,闭着眼,双手合十,不知许下了什么愿望。
有风吹过,银杏叶纷纷扬扬地飘落在地,又前赴后继地打起了滚,一个一个前赴后继地跑出去很远才停住。
秦瑜和楚愿没有进庙,她们去周围查看了。
迟熙请了三支香,点上后举着在殿前拜过,又插进香炉里。
今朝有学有样地也跟着做了一遍。
银杏树下已经没有人了,小姑娘许完愿不知去了哪里,只剩下满地的银杏落叶。
“师尊信这些吗?”今朝问。
“我了解不多,听过一些相关的话语,觉得还挺有道理的,”迟熙抬起头,看向庙宇主位的观音像,“既然遇上了,拜一拜也没什么不好。”
银杏树旁不远处系着几根长绳子,上面被人挂满了红色的布条,布条上是许许多多的人写下的祈愿,风吹过时,这些祈愿便跟着一起来回飘荡。
不知哪本古书中有言,写过祈愿的布条被风吹动一千次,上面的愿望就会实现。
今朝站在这些翻飞的红色下看了一会,也从旁边取了个红布条来,用毛笔沾了墨,在上面写了句什么,系了上去。
今朝写字时迟熙离得远,故而没有看见他写的话。迟熙走近来看,在一众纷飞的布条里,各异的笔迹中那清瘦好看的字实在太过惹眼:
风调雨顺,国泰民安
“怎么想起写这个?”迟熙问道。
一片银杏树叶飘过今朝的耳畔,迟熙看到今朝抬起眼,黑色的瞳孔中映着万千黎民祈愿,碧色苍穹下,布条被长风吹彻,他回答:“就是忽然想写了。”
他方才看着那些红布条上的字,或工整或稚嫩,求的却差不多都是那些事——
求身体健康,求家庭和睦,求仕途学业,求姻缘,求财,求子。
一代一代传下来,人们心里念着的、求的一直都是这些,从未变过。
他觉得这样很好。
每个人所忧虑的不过是家中闲愁,没有杀戮,没有战火,不会有人成日心惊胆战,活得朝不保夕,最后在谁的刀下草草结束一生。
每个人都可以体面的来到世上,然后体面的离开。
今朝想着这些,轻轻地笑了,笑意融进迟熙的目光里,如他所爱的人间般绚烂。
迟熙伸手接住落下来的银杏叶。
人很容易受身边环境影响,剑灵尤甚,或许就因为这个,今朝才在十几年前、在最开始的时候便心甘情愿地选了迟熙作主人。
不是每一把剑生出剑灵后都还能毫无怨念地为人所用的,但他希望自己可以成长为心忧天下的模样。而迟熙生来便爱人间,所以今朝有了神识后认认真真和他一起修行,迟熙也如他所想,赤子之心从未变。他是在迟熙影响下慢慢长成自己想要的模样的,虽有些尚未适应与人相处,但海晏河清到底也成了他的夙愿。
最后迟熙喜欢上了在自己影响下长大的今朝,今朝的牵挂也成了迟熙。
一切成了一个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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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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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他和师尊的羁绊大概是一个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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