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进行得并不十分顺利，也是天公不作美。
雨越下越大，天上的乌云压得很近，几乎要落到人的头顶上来。
偶尔的几道闪电像是击打在每个人的心上，所有人都屏息在甲板上紧张地看着程昱用精神力探索。
虽然白枫说了可以借用伙伴的精神力，可程昱不想冒着所有人都耗尽精神力的风险，坚决要一个人独揽。
他已经用精神力测试了几个方向，一无所获，肉眼可见他脸色发白，身上出了一层汗。
“这样下去不行。”慕栖对其他人说，“必须有人支援。”
陆瑞辰和陆瑞阳两兄弟自然而然地站出来，“让我们来吧。”
他们和程昱合作时间很长，彼此之间都有默契。
三人互相搭着肩膀，精神力成环状流淌，在经过程昱时迅速衰减。
两个小时过去，没什么新的发现。
“我也可以帮忙！”露露说道。
肖年也站出来表示自己可以提供精神力。
慕栖并不赞成，“不能让所有哨兵都消耗太多精神力，而且，你们之间不一定可以借用精神力，没有长期的合作默契，恐怕还会起到反作用。”
光是肉眼可见的，陆瑞辰和陆瑞阳输送给程昱的精神力足足有30%以上的损耗，要是肖年和露露也加入，损耗还不知道会达到多么夸张的数字，根本不划算。
露露和肖年只能站在旁边干等着，十分心急。
然而这种事，心急也没用。
每时每刻，三人的精神力都在以惊人的速度流失。
这样下去不行。
慕栖在心里想着，但没有说出口，他怕自己的话会使大家丧失信心。
他缓缓走到程昱身后，环抱住他。
神奇的事情又一次发生了，慕栖浑身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长出白绢花。
程昱的精神体似乎感受到这股精神力，被其吸引，瞬间迸发出强烈的生命力，朝着白绢花的方向袭来。
层层藤蔓几乎要将慕栖整个人包裹。
白绢花又开了一层，长到藤蔓上。
两人的精神体以同样迅速、不相上下的姿态来回反复互相包裹、缠绕。
直到藤蔓和白绢花的组合形成庞然大物，强行推开与程昱搭着肩膀的陆瑞阳和陆瑞辰两人。
彼时两人正沉浸在强行输送过量精神力的痛苦之中，突然被什么东西推到一边，还以为有什么海盗劫船。
等回过神来，就见一堆藤蔓花直冲自己面门而来，赶紧往后退。
“这是……怎么了？”陆瑞阳看向跟他们一样面面相觑的肖年和露露，看来他们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但作为围观者，怎么也应该比他们知道的多吧？
露露有些结巴：“我……我没见过精神体还能膨胀到这么大，不对，不是膨胀，是生长？他们两个的精神体还正好都是植物，真是太神奇了！”
此时，被包裹在庞然大物里的两人挨得极近，温度在狭窄微小的空间里急速上升。
程昱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转身回抱住慕栖，即便热到快要爆炸也不愿松开。
“已经到达极限了，精神力探索不了那么远的地方。”程昱说话有气无力，仅靠着慕栖精神力的滋养维持最后的清明。
“不，还没到极限。”慕栖说道，“你还可以用我的精神力。”
“用你的精神力？别傻了，我是哨兵，你是向导，我们的精神力根本不是……”
“听我的。”慕栖打断他，“尝试一下。”
慕栖这样说，程昱当然没有拒绝的理由，他一直都是绝对相信慕栖的。
刚开始的时候，慕栖的精神力只能对他起到抚慰作用，疲惫逐渐消失，连已经耗尽的精神力似乎都在像泉水一样从地下冒出来。
这是程昱在恢复自身的精神力。
后来，某个瞬间，程昱似乎捕捉到一丝不一样的气息。
那感觉又熟悉又陌生，让人既想靠近，又想逃离。
怎么回事？
“不要排斥，那是你需要的东西。”慕栖的话在耳边响起。
于是，程昱在半昏半醒间下意识接受。
奇怪的是，一旦接受，原本属于抚慰的力量一下子变得汹涌，从温润的泉水变成猛烈的波涛。
长在藤蔓上的白绢花纷纷飘离，于暴雨中围绕两人旋转，速度越来越快。
娇嫩的花儿化为利刃，切割开空中飞舞的雨丝。
所有人都被惊到了，他们本以为向导只具有安抚能力，从未想过还能伤人——毋庸置疑，要是现在有人靠近那些花瓣，一定会被割伤。
程昱感到一股强大的精神力在支持着自己，和以前不同，这种感觉太奇怪了，怎么都描述不上来。
但他能感觉到，这股力量很安全，他可以完全信任。
两人都对时间流逝没有了感觉，完全沉浸其中。
不是作为哨兵和向导，而是一个哨兵与……另一个哨兵/向导？精神共鸣了。
精神共鸣，一般来说是哨兵和向导彼此结合的最高境界。在这种状态下，两个人彼此完全共享精神力，效率高达99.9%以上，几乎没有任何损耗，甚至在某些特殊情况下，可以直接控制对方的身体。
这种完全将自己身体和精神共享给别人的方式，不仅需要两人之间绝对信任，还需要精神体完全契合。
精神共鸣极其难得，在伴侣之间都很少见，很多人甚至将第一次达成共鸣的这天当做纪念日，比结为伴侣的纪念日还要重视。
直到这一刻，慕栖和程昱成为这个世界上彼此最亲密的人，没有之一。
精神共鸣后，两股精神力合为一股，朝着一个方向探寻。
这次的精神力似乎用不完，去到了很远很远的地方。
他们成功探寻到一处陆地，不过离他们实在太远，就算现在启航，也需要至少航行半个月以上，何况现在的天气根本不适合航行，逆风逆水，绝不是最优选择。
他们接着探寻其他方向，结果都差不多。
直到——
是有人的地方，但不是大片陆地，更像是一艘大型舰船。
精神力捕捉到熟悉的气息，两人同时一震。
随后听到顺着精神力传回的话：“你们果然做到了。”
精神共鸣在这一刻断开，藤蔓形成的庞然大物瞬间瓦解，飞扬的花瓣也落到甲板上，被雨水打得支离破碎。
意外断裂源于第三者的强势闯入。
慕栖和程昱对视一眼，不敢置信道：“是白枫。”
之前相遇的时候，他们还并不知道白枫究竟是哨兵还是向导，现在精神力彼此接触后，几乎可以确定，他是向导。
他现在就在距离这里不算太远，但没有达到精神共鸣精神力就绝对无法到达的地方，在一条舰船上，那艘船上还有至少五十人，他们还没来得及仔细探查，就提前中断了精神共鸣。
程昱按住自己疼到发晕的脑袋，忿忿道：“他就在附近，为什么要耍我们？他究竟有什么目的？”
慕栖沉默片刻。
或许这才是白枫的最终目的。
但让他们两个达成精神共鸣对他有什么好处吗？
白枫知不知道慕栖的身份？是不是真心招揽程昱？
这些还都是未知数。
“程哥，慕栖，到底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吗？”陆瑞阳问道。
慕栖言简意赅：“我们刚才达到了精神共鸣，发现白枫和一群人在这附近。”
“什么！”众人都很吃惊。
“你们达到精神共鸣了？就在刚刚吗？”陆瑞辰很羡慕，“我和瑞阳是双胞胎兄弟，都从来没有达到过精神共鸣，你们真是太幸运了！”
这显然不能仅仅用“幸运”两个字概括，但陆瑞辰此时已经不知道说什么好。
在场所有人都见证了这一幕，感到惊讶的同时也多少有点不必言说的默契。
慕栖提醒道：“你们的关注点似乎不太对，白枫目的不明，是个威胁，我们现在最好赶紧远离他。”
“那我们现在知道该往哪个方向航行吗？”露露问道。
这是个好问题，最近的陆地还需要继续航行半个月，顺风顺水的情况下至少也要十天。
船上的物资也不够了，食物可以吃海鱼，但从黑塔带出来的淡水处理器前几天发生了点小故障，每天产量减为原来的一半，再这样下去，船上的淡水存量会在三天内用完。
而恰巧远离白枫的方向是逆风逆水，需要的时间还会拉长。
海里就是这点不好，如果是在陆地上，他们怎么样都能找到解决办法，现在简直是有点束手无策了。
“先往东走吧。”慕栖说道。
白枫所在的舰船在北边，他们现在能做的只有先逃走。
回到船舱，慕栖毁掉了之前白枫给的小型定位器。
程昱跟进来，有一肚子话想说，但不确定现在是不是说这些的好时机。
“有什么想问的就问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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