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ITLE：他的爱像一道伤口-下
不知不觉……
这个原本只是沙漠边陲、常年被风沙困扰的小村庄，在小绿带来的风力发电系统和小蓝的能力联手下，已经逐渐发展成一座设备完善的宜居之城。
除此以外，小绿的发明家身份也在这个城市的发展中起到了示范的效应。一批又一批寻求机遇的人和资金被吸引而至，其中不乏各行各业中合适长远培养的人才。
合上那份最新版的城市建设规划，小绿暂时放下心来松了口气，因为他相信：只要各项条件配合得当，那么假以时日，这里将会成为新的科技之城。
念及这个可能的未来，小绿毫无自觉地露出一个微笑。
——有着这座热闹的城市作为邻居，小蓝大概不会再是当初的那般寂寞了吧？
忽然间，办公室的窗户从外传来了响动，大咧咧地惊扰小绿的注意。
循着动静的来向抬头，小绿顺手把有点下滑的眼镜扶正。定睛一看，只见一朵白色的花正乘着风势一下一下地啄着窗户玻璃，像是在锲而不舍地敲着小绿的家门。
小绿走过去打开窗户，把花放入室内接到手中。不经意抬头看了眼此时的天色，他有些意外，继而有点哭笑不得：“这个时候出去？”
——该不会是……想溜出去看看别的城市的夜景？
想到自己已经有好些时日没有见到小蓝，小绿心下便没了犹豫，没有丝毫心理压力地启动飞行翼，干脆利落地从办公室翻窗出去。
毕竟，今天他早就该下班了。
虽然苍天茫茫不认路，但悬停在半空的小绿知道，风的声音会把自己的行踪告诉小蓝。
果不其然，小蓝没多久就带着他的飞船过来了。
“小绿你怎么也来了？”小蓝问着向小绿伸出手，好让对方能借力上船。
小绿粲然一笑，一把握住那只手掌。
“当然是来找你。”
既然小绿来找自己，小蓝这就果断打消了溜出去的念头，改而跟小绿一起，在夜色下的沙漠中眺望村庄，不、现在应该要改口称之为“城市”的夜景。
入夜后，市区内的各式霓虹灯如常地全力运作，辉煌的灯火往四周辐射光芒，交织成一幅光幕映亮夜空，令这个城市在夜幕下瑰丽如一颗璀璨的珠宝。
——无论看多少次，都不会觉得腻味！
等小蓝意犹未尽地暂时收回视线，这才发现，小绿靠着飞行船的船舵抱着双臂，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就睡着了。
因为这个地方的建设工作繁重，就算一般人成年后患得近视的概率会大幅下降，但架不住还有散光的困扰，所以一直劳心劳力的小绿很快就不得不戴起了眼镜。
对于小绿的这个新形象，小蓝一直好奇得很，第一次看到的时候，还绕着小绿转着细看了好几圈。要不是实在没有这个脸皮和胆量，说不定小蓝还想把眼镜扒下来试试看。
然而现在，小绿就靠在飞船的舵位睡着了！
难得这次有机会，小蓝压低声息缓缓靠近，确认了小绿的呼吸平缓如在睡眠中，蹑手蹑脚地慢慢摘掉那一副圆框眼镜，然后好奇地把那副眼镜给自己戴上。
小蓝晕得顷刻一声呜咽，差点站立不稳。
“果然是晕了吧？”
小绿清醒的话音突然而至，小蓝被吓了一跳，随即发现垂着头的小绿正是双肩耸动不停，显然是在努力地压抑着闷笑，当即难为情地红着脸抓狂大叫：“你你你是什么时候醒的！？”
——明明我的动作已经放得很轻了！！！
小蓝简直要疯了。
原本只想着闭目养神片刻的小绿也不再装，坐端正后抬手把被乱扣回来的眼镜扶正，忍俊不禁地回答：“在你偷偷摘我眼镜的时候。”
没想到是这么早的事，小蓝在内心的无声呐喊下混乱得大脑宕机，慌乱的表情精彩纷呈，连带四周的风也在瞬间变得喧嚣，甚至掀来了盛放在附近的花。
在花瓣纷飞间，小绿笑得更欢了。
稍微从开怀的欢笑中缓过气来，就着清朗的月色，小绿的视线自自然然又落到小蓝身上。
这早已成了小绿的习惯。
凝视着现在表现得如此活泼的小蓝，回想起他们首次相见之初被不甘和痛苦困扰的小蓝，小绿脸上的笑容在这番对比中渐渐平息，与此同时的是百感交集，满溢于心。
或许小蓝并不知道：那一刻，小绿内心翻腾着满怀的话，想要对小蓝诉说——
昔日的小村庄已经变得热闹繁华，居住于此的人们受惠于你的能力，你已经无需为自己的能力会影响到其他人而负罪。
大家普遍拥有可以承受你接近的力量，民用的便携式单人飞行翼早已经投产使用，抗风压的能力大大提高，以致于戴上缚腿型飞行翼自由飞翔，已经成为现在不少人最喜欢的娱乐方式。与此同时，现在的你已经很熟练地准确操控风力……
你不会再是只能远远地看着大家。
你的能力不会再成为你的禁锢。
只要你愿意，你就不会再孤单。
最终，小绿仅仅把这些话汇成短短的一句：
“你已经是自由的，小蓝。”
小绿的这话明明来得没头没脑，小蓝闻言却完全没了动作，只晓得怔怔地看着他，似是有所触动，也像是脑筋一时间没能拐过来消化小绿的言辞。
小绿就这样一直细细地看着自己面前的小蓝，耐心地仿佛在等着什么。
在小蓝的事上，小绿考虑了很久，也总是考虑很多。
断腿截肢的怨恨早已消弭，更不用说自己是因祸得福，为此极大地推进了飞行器的发明和迭代优化。
他知道小蓝不是人类，比起身为人类的他，生命肯定会更为长久。
说他自视甚高也好，自恋成性也罢，总之，小绿心里确信：要是自己把这份感情诉之于口，那么到不得不离别的时候，这无疑会化为伤口，落在被留下的那一方的心上。
可以的话，小绿真的不希望再让小蓝感到难受。
——倘若一切不曾开始，那或许，还有克制的可能。
可是……
可是，从驾驶着飞行器的我闯入你的视野开始、从由你的情绪生起的龙卷风令我截去双腿开始，我们彼此的时光已经出现纠缠，影响彼此，为彼此的岁月留下深入的伤口——[刻痕]已经形成，注定无法断绝。
就算我故去，哪怕未来会有新的人同样走入你的内心……
如你所言，从当初划过天际的我闯入你的视线那一刻开始，你沉寂的内心已被撩动。从此往后，无论如何的克制或逃避，都已经无法免除你的内心被外界干扰……
——既然从我们相遇的伊始，我就已经在你的心中留下痕迹……
那么，干脆让我做得更彻底些！
就让我成为你的心中，这一方面、这个角色上的第一个人吧！
经年的情感最终凝成清晰的念头激荡于心头，小绿暗自咬咬牙紧捏了一把拳头，按捺着陌生的忐忑，鼓足勇气开口：“小蓝。”
“嗯？”小蓝毫无防备地抬头看去。
“我想向你坦白一件事。”决定孤注一掷的小绿倾身伸手，以试探的力度轻握住小蓝的手，“小蓝你还记得，当初我把那枝机械花送给你那时，说过的话吗？”
听着小绿旧事重提，被对方牵着的小蓝完全一头雾水，只能迟钝地把头点了点。
“其实那不是全文。”小绿暗自努力稳住语气，尽可能地说得不紧不慢，“当时我们是正式的第一次见面，我担心会显得尴尬，所以只说了后半句——不过我确实是觉得，挺合适的。”
安静地听着小绿的话，小蓝的注意力被尽数吸引，一脸的懵懵懂懂，貌似全然没察觉气氛变得微妙。
不，他的直觉、他的心跳都是知道的。
小绿牵着他的手的触感是如此鲜明，力度温和却分明。
这一切的构成均令小蓝悄悄地变得紧张，心中有隐秘的期待升起，霎时间又不知名具。
“那么……”小蓝无意识地咽了口唾沫，紧张莫名、却又不由自主地追问下去，“那、那个全文，其实是……？”
此时小蓝的眼里尽是自己的倒影，顿感满足的小绿笑了，妥协的微笑隐约透着柔软的纵容。他声音温和地念出了原本的诗句：
“他的爱像一道伤口。*
“他感到伤口的存在不该只为在心中溃烂，它应该风化、发光。”
直觉似乎听明白小绿的弦外之意，小蓝难以置信地涨红了脸定住了身，过往的一切如胶片回卷般掠过眼前，连带心脏也彻底乱了方寸，令他莫名地颤抖不已，如受重伤。
更要命的是，小绿的目光始终锁定他，不曾远离的眼神饱含温柔的光，看得小蓝只觉一阵迷离目眩，整个人犹如浸入温暖的池水，眷恋无比。
“小蓝，你明白吗？”
在小绿的柔声提问下惊醒，小蓝倏地垂下了脑袋一言不发。
倒是萦绕在四周的风息愈渐激越。
被纷乱的风撕扯着头发和衣角，小绿不为所动。
小蓝能感受到，那个注视着自己的眼神始终坚定。
他在对自己说：“我喜欢你。”
四周紧促的气流顷刻一凝，继而散为阵阵微风。
空气登时变得柔软，恰似一个小心翼翼的拥抱。
来自顶着情怯的驭风者。
【Fin.】
*选段部分出自《悉达多》/Siddharta
〔德〕赫尔曼·黑塞(Hermann Hesse)
中文译者：姜乙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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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他的爱像一道伤口-下【绿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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