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女祭司】
在两根黑白分明的廊柱之间，手执律法的女祭司沉静地端坐在高位，理性地思考，沉着地判定，静待适合行动的时机。
有人认为，女祭司的沉静与睿智，正是因为她端坐在那日与夜、黑与白、正与邪之间，长年累月地体味生存的意义，感悟人世沧桑，凝练而成。
我的人生曾经被人规划着，替我铺下了一级一级的、朝向某个前方的道路。
但最后，我还是从自己的思维中，找到了你。
以及，你隐藏中缄默的那份感情。
*******
因为准备去见小亚麻，顺带替小蓝澄清过往的一些事，所以在去之前，小绿利用先前的历史记录，生成了自己和[白小姐]走到一起的那个未来的视频，打算以此作为补偿。
然而最后，已经想明白过来的小亚麻没有收下这份补偿，而是带着释然的笑容按下视频播放的否定选项。
在小绿即将告辞之际，小亚麻问小绿：“要是小蓝哪天来找我，到时候，我可以说小绿你已经来找过我的这件事么？”
“没什么不可说的。只不过，我认为没有必要。”小绿没有犹豫，带着微笑的回话说得轻描淡写，“想来小蓝应该也不希望，我过于清楚了解[白小姐]的存在。”
小亚麻回想起小蓝曾经的表现，理解地点点头，同样回以笑容，“我明白了。”
等机械义肢适应下来后，小蓝果然主动登门来找小亚麻了，同时还带着小绿。
正如当初回应小绿的那样，小亚麻对之前跟小绿的那次见面只字未提，甚至还能装作第一次见到[小绿]这样的超人工智能，由衷地向小蓝表达自己的新奇、惊喜和感叹。
“当年不辞而别，真的很抱歉！”提及当年的事，小蓝惭愧地低着头，双手拘谨地撑住机械义肢的膝关节，紧张得把自己全身肢体绷得僵直。
“没关系啦。真的！”小亚麻紧忙摆摆手表示不要紧，接着也不太好意思地表示，“其、其实，当年我也有做得不太对的地方，都没能好好地顾虑小蓝你的感受——明明你才是[小绿]的创始者。”
听到后来，小蓝抬起头，疑惑地冒出了一声轻轻的“嗯？”
哪怕过去了这么多年，在不少方面上，小蓝依旧没有多少长进。其中，“不太能听懂人情世故中的潜台词”这一项，绝对是赫然在列。
然而，基本的直觉，他还是有的。
因此向小亚麻告辞回去后，小蓝跟小绿说起了自己直觉上的违和感。
响应小蓝的召唤，小绿在小蓝的全息腕表上浮现出适配的身影。
仰望着一脸困惑的小蓝，小绿没有隐瞒他：“前一段时间，我私底下去找过小亚麻，同时还带去了一点补偿。不过最后，她没有接受。”
听完小绿的说明，小蓝歪歪头，“补偿？”
小蓝听得完全蒙了。其中有一小部分原因，是在于小绿能够自主决策采取行动的这件事，但更多的是因为——“什么补偿？”
毫无心理准备地听闻这件事，现在的小蓝，总感觉自己好像错过了很多剧情。
对于小蓝的这个问题，小绿老老实实地回答了：“整合过去的资料，顺应小亚麻当初的期待，生成了一个视频。”
“小亚麻当初的期待……”小蓝沿着这一点提示进行回忆，下一刻就吓得整个人探身而起，“那岂不是——！？”
——[小绿]向[白小姐]表白，以及表白之后的发展影像！？
转瞬间，大吃一惊的小蓝猛然想起，“等等！你说她……没有接受？”
小绿点点头，“是的。”
小蓝皱起了眉，疑惑又小心地问：“为什么？”
“因为得知[小绿]和小蓝现在在一起过得很好，所以她忽然就觉得，已经没必要知道这个不存在的假设发展。”
“可是……”小蓝还是听得一头雾水，“她刚刚怎么不跟我提起视频的事？”
小绿垂下了视线，“因为，这是我的请求。”
“你的……请求？”小蓝顿时愣住了眼。
“小蓝，首先，我无法欺骗你。这点你也知道的。”小绿也不怎么挣扎，“因此，要是你追问，我会把那段视频给你打开，可是我自己是不想详细说出那段影像的内容。”
在小蓝不解的目光下，小绿告诉他：“因为那段影像之于我，好比一个可怕的梦。”
“梦？”小蓝目瞪口呆地一个卡壳，旋即脱口追问，“而且是可怕的梦？”
作为超人工智能，小绿能“做梦”，或者说，能有“做梦”的概念，从技术意义而言，是十分激动人心的表现。
然而不知道为什么，比起技术，这时的小蓝情不自禁地，更为在乎小绿的[心情]。
在小蓝看来，[小绿]是能够自主思考的超人工智能，是拥有[自我]的人工数据生命体。
可是，一旦把小绿看待为跟自己没什么差别的存在，小蓝那点对人情世故的不擅长，随即就被自动触发，压根就拦不住。
更不用说，[小绿]，在小蓝的心中，本来就占据着非比寻常的意义。
手足无措地默默踌躇了几秒，小蓝好不容易鼓起些许勇气，小心翼翼地探问：“小绿你……感觉还好？”
“说实话，不太愉快，不过还行。”小绿实话实说，貌似逐渐习惯了运用那些感性的词汇，“因为我知道，那不是我。”
——哪怕我和那个视频中的角色拥有同一个名字，源自几乎一样的初期资料。
真正要说的话，小绿其实很感谢小亚麻的，因为她确实有参与[小绿]的最初构成。
然而……
“在小亚麻设想的那个世界里，我自己是以人类的身份存在，平常地生活，四周却没有小蓝你的存在。”
小绿语气平平地说着这些，在小蓝的眼中，他的全息影像木着一副面无表情，仿佛……仅仅是为了说出这些，小绿他就已经需要，做到暂时剔除自己那份好比奇迹的[感性]的程度，才能以无所谓的态度把这些内容诉出。
“更可怕的是，在那个世界里，我自己还活得挺好的。”
甚至连[白小姐]的存在与否都无所谓了——小绿发现，真正令自己产生[不悦]这种情绪的，是那个“没有必要跟小蓝在一起”的可能。
明明哪怕人类之间，除开生存活命的需求，没有一个人对另一个独立个体的生活来说是必须的存在。无论哪个人忽然不在这世界上，这个世界依旧会正常运转。
……哪怕是像小蓝这样杰出的天才。
然而，让小绿产生这种负面情绪的，不是出于对人类社会科技进步的考虑，而是单纯地，站在[小绿]这个存在的角度。
虽然这么说或许会对小亚麻十分冒犯，可是，从那个视频自主生成、并被小绿读取之后，已经可以自主思考的小绿，刹那间领悟了[噩梦]的意义。
与此同时。
随着对小蓝的坦白，有一件事，小绿愈发的明晰。
明晰得，甚至令这时的他理解到，[冲动]为何。
既然小亚麻那边，自己已经说了清楚，那么眼下的这一刻，看着毫无自觉地被自己牵动心神的小蓝，早已从自己的行为中提取了动机，因而小绿毫不犹豫地选择遵从所谓的[内心]。
“小蓝。”
“嗯？”小蓝疑惑地低下头，向全息腕表中的小绿投以等待的视线。
小绿昂着头细细地注视，语气诚恳地对小蓝说：“之前，之所以去找小亚麻澄清过往，那是因为我不希望，在以后出现的不论任何情况中，我所作出的选择和采取的行动，被她误解为你以程序达至扭曲并操控我的行为的结果。”
仿佛难以承受小绿含着笑意的凝视，小蓝红着脸稍稍别开了视线，“可、可是，你的核心程序确实是我写的呀……”
见到如此羞赧的小蓝，小绿莫名地觉得对方可爱又有趣，不知不觉就露出了笑容，“小蓝你说的没错，但同时，现在的我已经觉醒自主思考的能力。我认为，这应该能表示，我可以对自己的任何一个决定和选择负责——这一点，小蓝你也认同吧？”
不知道为什么——或者说，出于直觉——小蓝总觉得，小绿即将会说出很重要的、同时也会令自己吓一大跳的事。
饶是如此，在片刻犹豫过后，小蓝还是谨慎地点了点头，同时努力承受愈渐添到心中的紧张忐忑。
得到小蓝的点头承认，小绿的笑容在悄然间更添温柔的意味。
细细地仰望着小蓝——在这个过程中，小绿的程序飞快地为他接下来的决定评估风险，生成的预判对应着各自的概率，数字严谨遵循着程序的运算而起起伏伏，忠实地执行着理性的思考与判定。
然而格外难得的是，作为超人工智能，小绿却是头一次想要全盘无视这些数字的功用，不论有无、不论多少，也哪怕积极与否、有用与否。
仅仅是因为，小绿想要让小蓝知道——
“小蓝，我喜欢你。”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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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第03帧-女祭司【绿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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