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萱:“说话就说话,别拿我开枪行吗?而且我怎么了?老娘我学习虽然不好,但我长得好家里条件也不错,还会跳舞,他喜欢我也是应该的。”
“是是是,应该的应该的——你发什么呆呢小森?”
“啧,我就不信了,还真有这种人。”高星森一拍餐桌,抬起头来,“我非得看看他到底为什么不交朋友,陈树生下午是不是都在外面吃?”
“好像是,怎么了?”卞震问。
高星森挑起眉,一笑,“跟踪他去。”
下午放学。
高星森一路跟踪陈树生到校外一个巷子里,前面的人似乎有所察觉般停了一下,高星森忙藏身于一颗榕树背后,几秒过后,他探出头,原本安静的巷子已经热闹起来。
“你就是陈树生?”
“你挺有名啊。”
哇。
赶得早不如赶的巧,有好戏看了。
高星森一挑眉,悠闲地点上一根烟,准备看戏。
几个染发染得头发燥得像扫把根一样的男人不知什么时候围在了陈树生面前,手里夹着小卖铺买的劣质香烟,吞云吐雾地说着话。
“长得也不怎么样嘛。”有人道。
这话绝对不可信,陈树生的长相身材,即便不在学校也是万里挑一的,哪怕是此刻穿着最普通的蓝白校服,站在一群打扮得花里胡哨的男人对面,看过去也是最惹眼的一个。
“有事?”陈树生雷打不动的开场白像微博自动回复一样,不会因人而异。
“哟,还挺吊。”金扫把挑起眉,“怪不得有人叫我揍你呢,这么吊的人是我我也想揍。”
蓝扫把叼着咽,颇有一副中二少年的风范,“我们今天来就是告诉你,离张丽远一点,她有男朋友了。”
陈树生皱起眉,“我不认识你说的那个人,她有没有男朋友也和我没有关系。”
“嘿你小子——”
“哎草!”刚要说话的红扫把让一个书包砸中,踉跄两下被旁边的人扶住。
“谁!”
“你爷爷我!”
陈树生转头一看,见高星森一手插着兜,一手夹着烟,不紧不慢走过来。
高星森行走江湖多年,一贯奉行“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侠义真理,更何况被找事的还是他们球队现如今的大救星,怎么说也不能坐视不管。
一见那人有动手的势头,立马就冲了出来。
陈树生抬眼望去,微微愣了一下。
“你踏马又是谁?”红扫把捂着脸骂。
高星森弯腰把书包捡起来,站在陈树生前面,“不都说了,你爷爷,还要说得更详细一点吗?”
“你他妈最好别多管闲事,不然连你一块儿揍!”蓝扫把喊道。
“今天这闲事儿,我他妈管定了。”话音刚落,高星森把手里没熄灭的烟蒂弹了出去,只闻一声字正腔圆的‘卧槽’,一群人打作一团。
阳光越过屋檐照过来,叫骂声和拳头撞击□□的声音混在一块儿,蝉鸣响破了天。
长达几分钟的恶战结束,高星森拉起陈树生跑出巷子,坐在一个楼梯口喘气。
“妈的这几人,体力这么好不去踢球来打架,真是暴殄天物。”高星森吞咽一下,抬眼去看陈树生,“你没事吧?”
“没。”陈树生淡淡应。
“他们是谁啊?”高星森问。
“不认识。”陈树生说。
“你又招惹谁了?”高星森笑说,“都有校外的人来整顿你了。”
陈树生:“。”
“正常正常,咱们学委学习第一,颜值第一,连招惹人都是第一。”高星森冲他竖了个大拇指,“牛逼啊。”
陈树生:“……”
“你都不谢我一下吗?”高星森说,“我刚刚可是帮你打跑了那群人。”
“没有你,我自己也可以。”陈树生整理好衣服,从地上站起来。
“真冷漠。”高星森低头摸了摸手上的伤,不动声色地抽了口冷气。
陈树生的目光在他手上一顿,心头微微一热。
他叹了口气,坐回去从书包里摸出两个创口贴递了过去。
高星森盯着他递过来的东西,笑了一笑,“你还随身带着创口贴?难道你早有预料会有今天?”
陈树生没什么耐心地催促着,“要不要?”
高星森挑起眉,得寸进尺道:“我这一个手也不好贴啊,要不你帮我贴?”
陈树生撕下一片创口贴,用自己的胳膊给他示范了一遍,“这样不就贴上了?”
高星森无语:“……真是不解风情。”
“给我吧。”他无奈伸出手去,收到的却不是一枚创口贴,是对方微凉的体温。
陈树生抓住他的手腕搁在自己腿上,腾出手去撕创口贴外包装。
一中校服分春夏秋冬四款,这个天大家都穿的夏款,男生的短裤直到大腿根,高星森的手就贴在他大腿上,没有布料阻隔,不加掩饰地贴着。
高星森第一次注意到,陈树生的腿好白。
陈树生熟练地给他贴好,面无表情地扫开他的手,“好了。”
燥热的风擦过脸颊,蝉鸣声嘹亮,陈树生站起来整理好衣服,犹豫半晌,说:“谢了。”
“我靠,你说什么?”高星森腾的一下站起来,“我没听错吧?”
“……”陈树生又是一副冷漠的神色,看向他,只说,“我说,下次再跟踪我,连你一块儿揍。”
高星森:“……”
-
跟踪任务不算白费,至少他和陈树生的关系在他而言也算是小有进展。
一晃到了周末,假期前吵着要去吃蛋糕的几个人如约而去,三个人不死心地在群里轰炸了一阵,想着能打动一番没去的两位,高星森翻看着群里一张一张的蛋糕照片,在心里骂了一阵他爹。
他也好想跟大家去吃蛋糕……
这天下了阵小雨,天空阴沉沉的,高星森背上书包,出了门。
从家到墓地有一个小时车程,高星森起了个早,这会儿有点犯困,就靠在车上打起了盹。
“同学,到了。”
“哦,好。”高星森付钱下车。
他点了根烟,慢腾腾地往墓地里走。
烟抽完了,他还没找到他爹的碑。
“我怎么记得就是这儿?”高星森自语道,“该不会是这家伙半夜起来给自己挪了个位吧?”
在一排排墓碑中穿梭了几圈,高星森终于找到了。
“死了还跟我玩儿捉迷藏,”高星森无奈地看着墓碑上的黑白照片,“让我一通好找。”
他扫干净墓,把书包里的酒和花拿出来换下去年的,坐在墓碑旁边和他爹聊起了天。
自言自语说了一会儿后他觉得有点口渴,偷了他爹一瓶酒,“主要是担心你喝多了晚上想尿尿,我替你分担一点。”
高星森拉开扣环,仰头灌了一口,“今天天气还不错,挺凉快的,给你带了这么多酒,你在下边儿要是撞见了爷爷可得跟他分点儿,别就知道自己一个人喝。”
高星森抬手轻轻地抚了抚墓碑上的照片,声音低了下来,“一转眼都走五年了。”
他沉默地望着照片里的人,好像有千言万语,最后却化作一句,“我过得还不错,你别挂念。”
其实高星森是高建成捡来的,这件事直到高星森上小学他才知道。
是在大家谈论母亲的时候高星森才发现自己从来没有接触过母亲这号人物,于是回家问他爹,他的母亲在哪儿?高建成说不知道。
敷衍了一段时间,高建成受不了了,干脆告诉了他。
他说小森,爸爸给你讲个故事。
‘从前有个男人从外地赶回家过年,刚下火车,就在车站捡到一个婴儿,婴儿的肚兜里卡着一张纸条,上面写着——希望你能收养他,他是一个健康的孩子。男人心想,应该是哪家人养不起了,他心地善良,把小婴儿带回了家,带回家养啊养啊,一转眼这孩子就七岁了,有一天,这个孩子问男人,他说,爸爸,我妈妈呢?男人就说,小森,爸爸给你讲个故事。’
“……”那时的高星森花了两天时间才明白过来,转头哭了整整一宿。
不知道为什么要哭,高建成待他不错,家里还有个爷爷,对他也是宠溺有加,可能是小孩儿的信息接受能力比较差,可能是被抛弃了总归有点失望。
也可能是大家都有母亲,就他没有。
高建成那时候都二十五六了,早到了结婚的年龄。其实他也想结婚,想娶个媳妇儿,可惜带着高星森这个小家伙,吓跑了好几个相亲对象。
曾经高建成和一个女孩谈了两个月的恋爱,都要开始谈婚论嫁的时候女孩提出把高星森扔掉,他理解,没人会喜欢家里有个别人家的小孩儿。
高建成很喜欢那个女孩,这个提议他前前后后想了一个星期,有天晚上他盯着高星森看了一宿,第二天去和女孩分了手。
皇天不负有心人,有一年出现了一个女孩,二十出头,长得水灵灵的,性格又好人又勤快。高建成见她第一眼时就萌生了把高星森扔到天涯海角的想法,心里喜欢得没话说。
他四处打听,得知女孩没爹没娘,孤零零一个人来了榕城打工,心疼得很,然后就开始计划把高星森扔哪个垃圾桶去。
经人介绍撮合,两人终于好上了,好上了之后高建成又成日提心吊胆,不舍得扔了高星森。不想这个女孩不仅漂亮,还善良宽容,他不要求高建成扔了高星森,还说她嫁过来以后会好好照顾高星森。
高建成感动得不行,把高星森摁在地上给她磕了几个响头。
就这样,高星森有了妈。
那是高星森人生中最幸福的一段时光,他有爸,有妈,有爷爷。
初一的一个晚自习,他和往常一样盯着手表焦灼地等待放学,却听见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然后班主任走进教室来把他叫了出去。
那天晚上他没有等到下课,等到了他爸的死讯。
夜里天空漆黑一片,繁星点点,那是一个秋天,他爸在工地摔死了,死得很难看。
他只剩下妈和爷爷了。
工地赔偿了六十万,收在他爷爷那儿,高星森偷了出来,一半儿给他妈当嫁妆,一半儿给爷爷治病,然后他妈嫁出去了,爷爷没治活,他就只剩一个人了。
天空阴云密布,眼看又要下雨了,高星森在高建成坟头抽了根烟,转身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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