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梦中,时间失去了线性,回忆的碎片光怪陆离地交织。
最初,是练习生时期那个总是独来独往、眼神冷得像西伯利亚冻土的少年泠骁,纪暹只觉得他难以接近,甚至有点吓人。
然后,是无数次深夜练习室的不期而遇,他发现这个冰冷的Rapper会对着一句歌词反复打磨,会对一个舞蹈动作精益求精到偏执,他们开始偶尔交流,从音乐到舞蹈,从爱好到对未来模糊的憧憬,纪暹惊讶地发现,他们之间有那么多不为人知的共同语言,像地下悄然相连的根茎。
是什么时候开始变的?
或许是在某次他累极瘫倒,泠骁默不作声递过一瓶水的时候;或许是在他被质疑能力,躲在楼梯间生闷气,泠骁找到他,只冷冷说了一句“用舞台打他们脸”的时候;或许是在成团夜,黑暗中看到他紧攥的、微微发抖的手的那一刻。那份惺惺相惜的战友情,不知何时悄然变了质,掺入了更细腻、更滚烫、也更危险的情感,他开始下意识地在人群中寻找泠骁的身影,开始因为他一个不经意的眼神而心跳失序,开始贪婪地收集所有与他有关的细微碎片。
意识到这份感情的不同,带来的是无尽的惶恐和自我怀疑,这是不对的,是不被允许的。他将所有悸动死死摁在心底,用练习和汗水麻痹自己,用镜头前完美的笑容掩盖所有蛛丝马迹。他学会了隐忍,将心事藏得滴水不漏。
可隐忍伴随着贪婪,他藏得越好,心底那只名为渴望的野兽就越是焦躁,他一边害怕被发现,一边又可耻地期待着些什么。
然而,泠骁是冷的,也是耀眼的。随着NL越来越火,围绕在他身边的女孩也越来越多,热情的粉丝,漂亮的女艺人,干练的女工作人员……纪暹看着那些女孩带着倾慕的眼神靠近他,看着泠骁虽然依旧冷淡但偶尔也会点头回应,看着公司偶尔为了炒作放出的暧昧绯闻……
每一次,都像细小的针,密密麻麻扎在心上,不致命,却绵延地疼,那份隐忍变得愈发苦涩,带着自我厌弃的味道。
梦境的色调陡然变得灰暗压抑。
他看见自己站在远处,眼睁睁看着泠骁身边出现一个模糊却优雅的女孩身影,他们越走越近,谈笑风生,女孩的手自然地挽上了泠骁的手,而泠骁,没有推开。
恐慌和嫉妒像藤蔓一样勒紧了他的心脏,让他无法呼吸。他不想再忍了!他想要冲过去,想要拉开那个女孩,想要大声告诉泠骁——
场景猛地切换。
圣洁的教堂,鲜花拱门,泠骁穿着笔挺的黑色礼服,英俊得令人窒息。而他身边,站着那个穿着洁白婚纱、面容模糊的女孩。他们挽着手,一步步走向神父。
不要!
纪暹想喊,却发不出任何声音。他想冲过去,脚步却像灌了铅。
神父在问:“泠骁先生,你是否愿意娶你身边的这位女士为妻?”
泠骁转过头,目光穿透人群,精准地落在了纪暹脸上。他的眼神依旧很冷,甚至带着一丝……嘲讽?
他张开口,清晰地说——
“纪暹。”
“到了。”
冰冷而熟悉的声音,像一把利刃,猛地劈开了荒诞恐怖的梦境!
纪暹骤然惊醒,心脏疯狂地跳动,几乎要撞碎胸骨,额头上布满了冷汗,呼吸急促而不稳。
他猛地转过头,对上泠骁近在咫尺的视线。泠骁不知何时已经停好了车,解开了安全带,正侧身看着他,一只手甚至还悬在半空,似乎正准备拍醒他。
梦境里那场盛大婚礼的绝望感和泠骁此刻毫无波澜的眼神重叠在一起,形成了巨大的、令人窒息的落差。
恐慌如同潮水般瞬间淹没了纪暹。
他甚至来不及分辨那是不是梦,也顾不上什么表情管理,几乎是条件反射地猛地解开安全带,一把推开车门,踉跄着跳下车。
“我、我先上去了!”
他扔下这句带着明显颤音的话,甚至不敢再看泠骁一眼,像身后有恶鬼追赶一样,头也不回地、几乎是落荒而逃地冲进了宿舍别墅的大门。
泠骁还维持着侧身的姿势,悬在半空的手缓缓放下。他看着纪暹仓惶逃离的背影,深邃的眼眸里掠过一丝极淡的、难以捕捉的疑惑,随即又恢复了惯常的冰冷沉寂。
车窗外的夜色,浓重得化不开。
纪暹几乎是手脚并用地冲回房间,反手“砰”地一声关上门,背靠着冰冷的门板剧烈地喘息,心脏依然在胸腔里疯狂擂动,仿佛下一秒就要跳出来。
梦里那锥心的刺痛和绝望感太过真实,泠骁穿着礼服那冰冷的眼神,以及那句没说出口却带着审判意味的“我愿意”依旧清晰地烙印在脑海里,让他浑身发冷。
而最后,将他从这场噩梦中拽出来的,是泠骁本人那声毫无温度的“到了”。
巨大的情绪落差和隐秘的心事被骤然窥破的恐慌感交织在一起,让他方才的反应完全失了控。
他会不会觉得我很奇怪?我那样跑掉……太可疑了……
纪暹滑坐到地上,把发烫的脸深深埋进膝盖里。黑暗中,梦的碎片和现实的画面不受控制地交替闪现。
练习生时期泠骁独处的侧影,深夜练习室并肩流淌的汗水,成团夜黑暗中彼此鼓励的轻触,舞台上默契交汇的眼神……还有早上那……将他圈进怀里的手臂。
每一个瞬间,此刻都像是被重新赋予了意义,串联成一条他一直试图忽视、却早已悄然深种的感情线。
为什么只有泠骁的靠近会让他心跳失序?为什么只有泠骁的冷淡会让他格外在意?为什么看到任何异性靠近泠骁,他都会感到莫名的不舒服和……害怕?为什么那个荒唐的梦境,会让他恐惧心痛到那种地步?
答案呼之欲出,像破晓的晨光,无法阻挡地刺破他一直以来用以自我欺骗的迷雾。
不是因为队友情,不是因为依赖。
是喜欢。
他,纪暹,喜欢上了泠骁。
不是队友之间的那种喜欢,是想要独占的、带着嫉妒和渴望的、见不得光的……爱情。
这个认知像一道惊雷,在他混乱的内心世界炸开,带来了短暂的空白,随即是更汹涌的恐慌和自我唾弃。
怎么可以……他是泠骁啊……我们是队友,是同性…… 如果被别人知道……如果被泠骁知道……
他几乎能想象到那冰冷的、带着厌恶和鄙夷的眼神,那会比梦里那场虚幻的婚礼更让他绝望千百倍。
这一夜,纪暹在自我剖析自我坦白后的震惊、惶恐、以及一丝隐秘却无法抑制的甜蜜中反复煎熬,直到天色蒙蒙亮,才勉强昏睡过去。
第二天,当纪暹顶着两个浓重的黑眼圈,精神萎靡地走出房间时,果然立刻成为了焦点。
“哇喔!”正在餐桌旁倒牛奶的顾阳第一个叫起来,他凑近纪暹,像发现新大陆一样盯着他的脸,“纪暹暹,你这黑眼圈……昨晚干嘛去了?没睡觉?做贼啦?”他的语气里充满了促狭和“我懂”的意味。
就连安静吃早餐的陆询都抬头看了他一眼,眼神里带着一丝好奇。
老幺辛烨嘴里叼着面包,说话含糊不清:“肯定是昨晚‘睡’得太晚了呗~”他故意加重了“睡”字,惹得顾阳噗嗤一声笑出来。
队长槿辰相对稳重,只是无奈地笑了笑,递给他一杯咖啡:“没休息好?喝点提提神,今天还有外景拍摄。”
纪暹被他们调侃得头皮发麻,脸颊发热,却又无法解释,只能含糊地应着:“嗯……做了个噩梦,没睡好……”他接过咖啡,低着头不敢看任何人,尤其是……那个此刻正从房间走出来的人。
泠骁已整装完毕,额前的发丝还带着些许湿气,整个人看起来清冷又精神,与纪暹的萎靡形成了鲜明对比。
他的目光淡淡扫过纪暹那无法忽视的黑眼圈,脚步几不可查地顿了一下,但什么都没说,径直走到餐桌旁坐下,拿起一片面包。
顾阳可不会放过这个机会,立刻用夸张的语气对泠骁说:“骁哥,你看你把我们暹暹折腾的,黑眼圈都快掉地上了!你也稍微克制一下嘛!”
“噗——!”纪暹一口咖啡差点喷出来,呛得满脸通红,剧烈地咳嗽起来。
泠骁撕面包的动作停了一瞬,侧过头,漆黑的眼眸看向恨不得把脸埋进杯子里的纪暹,然后又冷冷地瞥了顾阳一眼。
“吃你的面包。”他的语气听不出什么情绪,但成功地让还想继续搞事的顾阳缩了缩脖子,乖乖闭了嘴。
然而,这句近乎默认的回应,却在纪暹早已波澜四起的心里,再次投下了一颗石子。
他偷偷抬起眼,飞快地瞟了一眼泠骁的侧脸。
他为什么不反驳?是懒得解释,还是……
那一点点不该有的、卑微的希望又开始悄然滋生,与他内心的恐慌和罪恶感疯狂拉扯着。
新的一天开始了,而纪暹知道,有些东西,已经彻底不一样了。
好多时候都是靠做梦来推动的,但我做梦很少记得住。。。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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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梦魇与逃离,逃离与认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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