办完了他母亲的丧事,他病蔫蔫地回到了单位上班,丧失了精神支柱,整天无精打采,但他还是强打精神,投入紧张工作中去,不再想悲伤的事,在埋头苦干中,没有时间去想这些事,他要忘却的铭记母亲恩情,或者说是用工作来麻醉自己的伤痛吧。
单位原来有个办公室的主办,是河园乡人,也名朱,名叫朱建海,由于是工农兵大学生,学朝阳农学院社来社去时上的金州农业大学林果专业,俗话说“麻袋片子上绣花儿—底子太差了”,朱建海的农技站办公室的工作,后勤总务的工作还能应付着干,管个介绍信,盖个公章,电话文件报纸,上传下达还行,业务尤其是材料的写作能力很欠缺,到底是没有学下什么东西,李学民站长很不满意。
一天,有个临时下乡工作,李学民站长安排他和同事仲好珍去他前几年工作过的北原乡,北原乡政府打上来专题报告称,他们那里小麦上发生了病害,需要站上有人下去调查了解情况,还必须写出专门的调查汇报材料来,报到局里和县委、县政府。
仲好珍和他同年从省内东面一所地区农校毕业参加工作的,当时被分配到佛洞乡工作,算是县上他们那批同学们分得最好的了,最起码也在县城所在地的县城边上,也算是县城里面的人。仲好珍年龄大他一岁,家是兰原本县阜河乡石池村人。他又与仲好珍同年被上调到了县农技站上。
今天他和仲好珍两个人坐了火车,到了北原乡孤山子车站下车,步行到了不远的山下北原乡政府大院。乡政府办公室魏主任热情接待了他和仲好珍,说他回娘家来,他说北原是他的第三故乡。
北原乡上安排他和仲好珍直接到地里去看,乡政府办公室魏主任给他和仲好珍借了两辆自行,还要安排一个乡上干部陪他们两田间地头去看,他赶紧说,“我在这里是‘炒面捏人’都‘熟人’了,还用得着要人领吗,只要说在那个地方就行了,我和我们的仲师傅两人自己去就行了。你们忙你们的去吧。”
乡政府办公室魏主任说,麦子发病的地方是孤山子村,就是乡政府所在地这个村子,骑车顶多二十几分钟就到了。
穿过他熟悉的东面那个村庄,就到了他熟悉的路边麦浪滚滚的田野。山谷中间,道路两边,满地绿色。他进了一块地里,长高的小麦头顶四楞的长穗,穗上的每个颖壳都圆圆的,小麦已进入了灌浆期了。钻进里面,伏身细看时,有些麦叶上,果然是有一行行红黄色斑点长条,每一条都是由许多的小长斑点组成,这不是典型的春小麦条锈病吗?
他摘下一片细长条的麦叶出了地,和田头的几个当地农民喧观,有个老农说,这是麦子今年生黄了。
回来田里,他和仲好珍一齐,随机取样,抽了三块地,选了几个点,测算了一下麦子上锈病的发病率,病情指数,两项指标下来,都是轻微发生,现在不防治也行,但以后有发展趋势就要防治了,事情没有乡政府报告县上的那么严重。
他和仲好珍调查明白了,只当虚惊一场。回到乡政府他们两个向乡政府办公室魏主任汇报了调查测算的情况,并说着简单写了一些防治小麦条锈病的几条基本措施留下后,在乡政府大灶吃了中午饭,下午就坐火车原路赶回了县城单位上。
仲好珍推着让他写这个材料,他伏案起草了份关于北原乡小麦条锈病调查报告,仲好珍看了后没有提什么意见,他和仲好珍递交给了李学民站长,简要汇报了调查的情况,谈了他们两人的看法,李学民站长说他停一阵再看材料,他们两人就出来了。
晚上吃过饭后,还没有顾上去看电视,李学民站长叫他到站长办公室里去,说是今天晚上我们两个加班,他问干什么,李学民站长说加班写一个材料。
他坐在李学民站长办公桌对面,李学民站长边在办公室上翻腾,找几份参考的材料让他先看,边对他笑着的说道:“你字儿也写的认真,内容也能写到点子上,我们两个人经常弄材料,你还能提出好多意见和建议。”他笑笑了说:“李站长,我要向你好好学习哩。”
李学民站长然后脸色一变,愤愤不平的又对他说道:“你看朱建海这个人,就像木头一样的,叫他和我来加班写材料,就像木头一样的坐着不吭声,我说什么他写什么。”
他只是看着李学民站长笑了笑没有说什么,埋头看几份找出来的参考材料。
“省农技推广总站,还有市农技站催我们报咱们县上中低产田改造的总结,你看的那几份都是我们两个加班写的每年的汇报材料,还有我参加会议带来的其它地区和县上汇报材料。”李学民站长对他说道。
他边听着李学民站长的话,边仔细的看着一份份材料,思考着兰原县这几年来的工作情况。
“我看得通宵加班,给你把茶泡上,茶叶放多还是少?”李学民站长起身要给他泡茶。
“李站长你坐,我自己来,放多少茶叶我自己掌握。”他赶紧站起来,从茶几茶盘里找个干净一点的瓷杯子,提暖水瓶揭盖倒开水,冲洗了下这瓷杯子,拿来茶叶罐揭开盖,从里面抓上一撮茶叶,放入这瓷杯里,再提暖水瓶倒上开水,盖上瓷杯盖,放到桌子上。这些动作虽然套路很多,但他干得很利落,很快捷,很熟路,是经常加班习惯了,李站长的茶叶,暖水瓶,杯子放什么地方他十分清楚,甚至于那个杯子干净他都知道。
他知道每次加班都要熬夜,好多时候都是“连轴转”,熬到天快亮,甚至天亮才能把材料写完。所以他放得茶叶多一点,茶泡得比较浓酽,喝起来虽然很苦涩,但提神很管用,刺激大脑,使人兴奋,熬夜时不打瞌睡。
他和李学民站长边喝着茶,构思材料,多是边构思边写,边修改,一般都是一气呵成,再不做大的改动。
李学民站长和他一样,也是个大烟鬼。李学民站长作为领导,考虑的事多,比较烦心,加之还要经常熬夜加班加点搞材料,烟抽得特别的历害,一天至少一包。
他的烟瘾也不小,一天也能抽到了包的水平。主要是经常加班加点搞材料给惯的。写材料的抽烟人都互相戏称,“材料没根,全凭烟熏”,所以写材料的人十有**肯定是大烟鬼。
你一根,他一根,边互相让着抽烟,边商量着写材料,边呷一口茶水。房间里早已白雾燎绕,乌烟瘴气。他装一包新买打开的香烟,还有李学民站长傍晚刚打开的香烟,这时已抽完了,李学民站长又从半间大的套间里取出来一包香烟,他们两人继续抽烟,继续商量着写材料。
一阵强烈的睡意袭来,他有点瞌睡,手里握着钢笔,眼睁睁地打起顿来,头一点又惊醒来,摇一摇头,又打起顿来,头再一点,又惊醒了过来,再摇头,脑袋成了波浪鼓。
手下的钢笔也不好好听使唤了,李学民站长说到下一句了,他还在写上一句,还写错了那句话的意思,让李学民站长这时看到了,指着他面前稿纸上写得这句话,忙对他脸无表情地说道:“这句话你怎么写的,这一会你也糊涂了吧。”
窗户外渐渐发白,李学民站长过去拉灭了灯,这时材料已经写完了,对他说道:“小孔,你拿过去把材料再顺一下,复写上三份拿过来。”
他从李学民站长办公室里出来,天已大亮了。楼道的那头,有一个人,已从一间办公室里慢慢走了出来,胖胖的身子,矮小的个子,还戴着一顶帽子,那不是单位的蒙兆录吗。
这时楼道里还有点黑,走到楼道口时,两个人才互相看清了。
“孔耀庸你起得这么早呀,到楼道那边干什么去了?”蒙兆录微笑着问他道。
“在李站长的房子里和李站长加班写材料,刚写出来。”他笑着对蒙兆录回答道。
“你们两个辛苦了,我那里有昨天晚上打来的油饼子你吃不吃?”
“不吃不吃。”
蒙兆录赶紧进到自己的房间里出来,手里拿着一个油饼,硬塞进他的手里说道:“这个油饼子做的这么好的,拿上吃去。”
“那就不好意思了,谢谢蒙师了。”他拿着蒙兆录给他的拿个油饼,打开自己的办公室的房间门,进去倒水洗了把脸,取来这个油饼往嘴里塞,咀嚼着这个油饼,吃起来格外的香甜。
这时,单位的楼道里,整个大楼都活跃了起来。有开门声,有关门声,有说话声。楼上住的人们都起床洗脸刷牙,吃早餐,工作了,没有在楼上住的单位的同事们也都上楼来上班了。
他吃完了早餐油饼,沏杯茶水,就边喝茶,边伏案开始修改整理拿过来的材料底稿。然后认真的清抄起材料来。
每次单位上有大点的材料,李学民站长都来找他,不是晚上加班赶材料,就是白天写各种汇报,总结,报告,试验方案等,什么单位的年度农技工作计划,苗期小结,农技工作进展情况汇报,兰原县上半年的农技工作总结,全年的农技工作总结,中低产田改造课题材料,三种三收带田材料,测土配方施肥材料,地膜粮食示范推广材料,小麦、玉米新品种试验示范推广,黄豆新品种引进试验示范材料,粮食科技承包材料等。
坚艺贵副局长在局里和站上的大会上常对他们说:“学校里和课堂上只能学到你今后工作所需要知识的百分之五,顶多就是百分之十的知识,其余的百分之九十五到百分之九十的知识需要我们在学校外的社会和实践中去学习与积累。”
为了写好单位领导分配的材料,客观上也逼着他认真学习好多东西。他办了县图书馆的借书证,借来局里图书室的专业书籍,特别是写作方面的书籍,他除了从图书馆借阅外,还从新华书店和小书店,书摊上买,除了农业科技方面的书籍外,就是公文写作,应用文写作方面的书籍。在写作方面的知识和技能进行了一次恶补。
在这一段时间里,他接触和看到了好多国家、省、市、县的有关农业技术试验、示范、推广和培训服务方面的文件与材料,逐渐明确了上级的在农业、农村、农技工作方面的一些政策法规和措施,写材料的思路和眼界也就慢慢打开了,也积累了不少的素材,他写材料的能力得到了很快的提高,公文写作的素质有了长足的进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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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6章 第一百零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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