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过了晚饭,乡干部们都从自己的房间里出来,在乡政府大院里散步。
前排平房的魏主任从办公室里,拿来一副象棋,放在自己办公桌的门前台阶上,喊过来一个院中散步的乡干部,“来杀一盘”,两个人摆上象棋子,红蓝双方,汉河楚界上,写着“友谊第一,比赛第二”,车马相士将,马前卒,翻山炮,一个说,“不准悔棋”,另一个说,“提子动子”,抢到红棋的说“我先走”,就开始“当头炮”,蓝方“提马照”的下上了。
其他几个大院里闲转消化晚饭的乡干部,聚拢到象棋周围,看魏主任和另一乡干部下象棋。
一个说“上马”,另一个说“走车”,再一个说“提炮”,还有说“顶卒”的,乡干部们争先恐后的当参谋,还有的动手要去拿棋子,下棋的人急了,“不要乱走了,放下”,“走这一步好”,“这么走才对”,叫喊声响成了一片,他站在外围侧身而望着,下棋就是这样的热闹。
他和乡干部们看了几盘象棋,就到了七点了,魏主任和另一个下象棋的乡干部收拾棋盘和棋子,大家不是去看电视,就是回自己房间了。
魏武富回房间了,他去看了阵电视,就从电视房出来,走过那排平房前面走到中间的通道,向前排平房前面的大场院里走去。
他站在院中抬头向周围望去,稍稍有些亮光的夜色下,南北两边是黑黝黝起伏的山脉,夹着中间这一条窄窄的小河沟,一种无形的压抑感向他的脑海里面收缩,头脑感觉麻木无知了。
四周黑漆漆的看不到一点灯光,万籁俱寂,没有一点声响,出奇的宁静,莫明而来的孤独,忧伤,愁肠的感觉,混杂在一齐,在他心中升腾起来。
为什么不立即摆脱这烦恼,伤心,难过的心境呢,干脆回房间睡觉吧,再不要想这些了。
第二天早上,孔祖兰去找乡领导请假,一个女孩子,报个到先回家去休息几天,再来正式上班也不迟呀。
孔祖兰提着小包上火车站,去坐火车回家了。
忽然,魏主任来到他们房间来通知,说,“领导安排,下午开会,全体参加,后面大会议室,两点半,记着别迟到了”。
最后一排南头第一个大房间就是乡上的大会议室,乡上各种会议都在这里召开。
两点半还不到,他就和魏武富来到了大会议室。
大会议室里早已有两三个乡干部,先他们已到了,坐在一个角落里的位置上,等着开会。
他和魏武富找了个前排边角的位置坐下。
大会议室共占了三间,四面的墙壁上几乎挂满了各种奖状镜框和旌旗,桌子中间摆放着一排奖杯。他看了看,最高层次的一个奖是全省农业学大寨先进集体,还有市县农业学大寨的奖状和旌旗,奖杯,多种经营,计划生育,社会治安综合治理,先进党组织等。
会议室的中间是一个长条桌子,上面铺着一层深绿色的毛毯,长条桌子的四周,摆放了两排土黄色的长条木靠背椅子。进门右手墙角里摆放着一个落地式的摆钟,有半人多高,前面透明的玻璃左右两边,有一行红油漆写的小字,也是奖品。
陆续就先后进来了一些乡干部,共有三十多个人,稀稀拉拉得坐在了四周,只有直冲门口的那一排还空着没有人去坐。
在这些乡干部中,他估计四十岁以上的同志就占了百分之七八十,有二十多个,四十岁往下,包括他们新分来的两个,只有七八个人。乡干部中只有两个女同志。
两点半刚一到,一个瘦高个子的乡干部首先走进,坐在空着的那排中间的位置上,后面跟着两个分别坐在了这个乡干部的两旁。
“魏会计,人都到齐了吗?”那个瘦高个子的乡干部像是乡领导模样,偏着头严肃的问坐在右手一排顶头的办公室魏主任。
“王书记,在家的人差不多都全到了。” 办公室魏主任赶紧从写着的厚本子上,抬头向这个王书记微笑着回答道。
“同志们,现在开会了。最近下乡回来,大家都辛苦了,回来领工资,洗个衣服,休整一下,再搞工作也好。我今天刚从县上开会回来,结合学习传达这次会议精神,把下一阶段的工作安排一下。”王书记昂头讲到这里,顿了顿,打开放在会议桌上的塑料封皮的笔记本,翻到中间最新记录的地方,又向前翻了几页,抬起头来继续接着讲话。
“第一,要贯彻落实这次全县农业工作会议精神,抓好今年扫尾工作,搞好公粮催收征缴工作,加快收缴入库速度,按时上缴公粮,完成今年公购粮征定任务。”
“第二项工作,就是要搞好计划生育工作,计划生育也是乡上的中心工作之一,决不能够放松,计划生育上面十分重视,完不成任务要通报批评,李主任,计划生育工作你分管,我讲完了你再具体安排一下。” 王书记讲到这里,转头看了一眼自己右面坐着的一个乡干部,想必肯定就是那个乡上分管计划生育工作的李主任了。
“第三件重要的事,就是要配合县上搞好全国第二次人口普查工作••••••”
王书记讲话终于完了,下面分管计划生育工作的李主任就开始安排近期的,他仔细听了,几乎在家的干部全都要突击搞计划工作,大概一个村上下去一人上乡干部,把他分到一个村上去搞计划工作,要求明天就下到队上去。
下午,他准备了明天下队的行装,也很简单,找了个包,塞进他的牙缸牙具就行了。
魏主任骑着一辆很破旧的自行车,停在了他们的房间门前,他和魏武富听见门前有自行车声,就先后出来站在门前的水泥台阶上看个究竟。
“小孔,这个自行车配给你下队骑,你不要看这个车子破旧了些,但骑起来还是一样的跑路,好好收拾一下。”魏主任拍了两下车座,看着自行车微微一笑对他说道。
魏主任走后,魏武富有些鄙视的看着这辆车说道,“这是乡上最早的一辆自行车,骑过好多人,也是乡上最破烂的一辆自行车,谁新进了乡政府都先给他骑这辆车”。
“魏师,你自行车上有擦布吗?”他问魏武富道。他心里在想,这辆自行车确实是太破旧了,但毕竟这是他刚刚参加工作才发的,是公车呀,其实心里还是有种兴奋的感觉。
“在我车上别着,你自己去拿吧。”魏武富边走进房间边回答道。
他跟着魏武富进了他们的房间,在北面靠墙的地方立着一辆半新半旧的自行车,那是魏武富的。
这是一辆是加重型“红旗”牌自行车,通身都是黑色的油漆,虽然车身上有一些擦伤的斑痕,黑亮的光彩风韵尤存,车轮的内瓦圈依然像水银镜一样的闪亮。
他从这辆自行车的坐垫里面,伸进右手,在两个弹簧中间掏出一个又脏又干的旧擦布团来,拿来自己的床下放着的脸盆来,提起墙角放着的一个铝壶,倒进少半盆水,将擦布放进盆中的水里面,“沙—”擦布迅速的吸纳水,沉在水中。
他端着脸盆出门来,放到了门前的水泥台阶上,蹲下身来两手抓住水中的擦布揉挫了几把,捞出水中的擦布,拧干了擦布里水,提着湿擦布就走到自己的那辆破旧自行车旁边,这还是一辆“永久”牌的加重自行车呢。
站在自行车头前面,他先擦拭了车扶手把两边,从车头中轴擦下来,转到自行车左边,左手抓握住这边的车头扶手把,弯腰擦去车的头与后面的座子之间横梁上的尘土,再擦拭车座子,还有车最后面的捎货架子。
他把擦布从右手换到左手里,右手握扶自行车横梁中间,干脆弯腰蹲下身,擦拭自行车前轮车瓦,前刹车,前轮的左面的瓦圈和辐条。
往后挪动右手抓扶在车后面的捎货架这边上,擦拭自行车三角架前后的斜竖着的车梁,自行车链瓦,鸡大腿,脚踏。
向后转身,左手的湿擦布换到左手,左手抓住车横梁后部,擦拭后轮车瓦,后灯,后刹车,后轮的左面的瓦圈和辐条。
他擦完了这边,又转过去到右边擦拭左边够不着的地方。
擦完了整个自行车,他站在一旁欣赏自己的劳动成果。
“你真是个认真细心的人,车子让你这么一擦还真有些不一样了。”魏武富蹲在房门前的水泥台阶边上,两手交叉放在下巴和双腿面上收缩折叠,卷成了一个蛋儿,带着惊叹的口气对他说道。
他苦笑一下算是回答。但心里想,虽然车上的泥土全部都被清除了,比没有擦以前确实干净了,但再怎么说也是旧车老车了,就连房间里魏武富的那辆半新半旧的车子也没办法比的,那能和新车相提并论呢。
但他转念一想,有比没有总要好,只要能骑还不都一样吗,这样想着心里得到了些许的安慰,心里才好受点。心里一动,魏主任说得对呀,只要车骑起来好就行,车子旧了并不一定就跑得慢了呀。对,我何不把车子收拾得利索些呢。
“魏师,有没有车上用的油呀?”他转头微笑着,向蹲在房门前水泥台阶边上的魏武富问道。
“有呀,在那面边墙的后面有个机油瓶。”魏武富伸出右胳膊向右后方一甩,对他说道。
顺着魏武富手指的方向,他走到他们这幢房的右边墙角处,站着看见墙角后面,靠墙壁立着一个绿色的啤酒瓶,嘴上没有盖瓶盖,瓶口上有黑色的油污,瓶里面插着一根细铁丝,瓶口上露出来一小段来。
他向东拐进这墙壁后面去,走到那个啤酒瓶前,弯腰拿起那个啤酒瓶,转回身来,走出这道墙壁,从门前的水泥台阶上下来,向他的自行车走去。
边走边将这个啤酒瓶举到眼前,一股机油味飘进了鼻孔,从瓶口看得见瓶里面大约有一寸深的黑色粘稠的液体。
“是机油吗?”他问魏武富,“就是的”,魏武富回答道。
他蹲在自行车旁边,左手拿着装机油的啤酒瓶,右手从瓶中抽出那根尖上粘着机油的铁丝,将铁丝尖上的机油往自行车车轴上捞着,前轮的车轴捞完了,再给后轮的车轴捞,车轴上捞过了,又给中轴上和链条上捞。
都捞完了,就把瓶放到一边,抓着脚踏铰着后车轮转动,使后车轴,中轴和链条上的机油钻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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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章 第六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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