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5

榭云说不出话来,子虚没办法,只好摸了摸她的额头,有些汗津津的,见窗户还开着,忙去关了窗户,道:“怎么开了窗子睡觉?早跟你说过,你就是不注意,这下好了,可算生了病,安生了?”

子虚拿了些药过来,又给倒了水,说:“把药喝了吧。”

榭云小时候有过喝药的痛苦经历,打那以后她顶害怕喝药,她摇摇头,禁闭着唇低声道:“我……我不喝。”

子虚皱起眉头道:“不喝药怎么行,都这样大了怎么还跟小孩子一样?”

榭云没办法,只好接过来喝了,可是她肚子里头此时只觉得翻江倒海,根本喝不下去,谁知刚咽下去没多久便吐了出来。子虚在她面前站着,这一吐便吐在了他身上,子虚连忙往后躲着,看着身上满是味道的污秽,再看看在一旁上吐下泻的她,心里头的怒火只往上窜,但也只好憋在心里不便发作出来。他想着立刻重新换了衣服,可是一想起来自己这样大的反应时,心里头便有个声音阻止着他的脚步,告诉他:到底自己是个丈夫。这身份毕竟拘着他。

子虚看见她的样子很是痛苦,却不知道这痛苦究竟是什么样子,所以不知道,也找不出合适的话来安慰她,只是在一旁狼狈地看着。

榭云好一点了才要水跟卫生纸,子虚便一一照做,做完以后他又恢复了原先的姿势。

榭云看见丈夫,说:“丈夫,你不用管我,我已经好了。”其实她说话的时候,眼睛还是飘忽着的,子虚是看出来的,可他得了这句话以后,似乎走也变得心安理得,名正言顺了,到底还是拿了衣服去了浴室。

洗罢澡出来,子虚进来看她,榭云本来扭着头看着窗子外面,听见声音便看起来丈夫,子虚刚到门口还没开口说话,榭云便道:“丈夫,衣服放在那就好,你不用洗。”

子虚站在门口也没说话,道:“你想吃什么,我给你下楼买点。”

榭云看了丈夫一会儿,说:“我不饿,丈夫不用操心我。丈夫你还没吃饭呢。”

子虚见她说不吃,想着大概她不吃吧,也就没再问,说:“时候不早了,我得走了,你……照顾好自己。尽量躺着别动,我早点下班。晚饭不用做了,我会带回来的。”

榭云头一次体会到丈夫的细心,心里头暖洋洋的,说了声“嗯”,便目送着丈夫的身影走了。门关上的时候,她还是不听话地起来了,到了窗子边上看着丈夫的车渐行渐远,直至消失不见了。

晚上丈夫回来,榭云听见门响,早就耐不住性子起床出来了。她还是一如既往笑脸相迎,说:“丈夫回来了?”

子虚提着饭,道:“我不是说了不要下地的吗。”

榭云接过来饭,说:“丈夫,我好多了。丈夫是太担心我了,其实没那么严重的。”

下午的时候,榭云就在想,她一定是要告诉丈夫的。吃了一会儿饭,榭云放下碗,说:“丈夫,中午的事没来得及告诉你……”

“嗯。”

榭云不明白丈夫是什么意思,她觉着或许丈夫是在等着自己交代出来,可看见丈夫专注于吃饭的样子,她又觉得或许丈夫对这件事的原因并不怎么关心。

但她觉得,不管怎样,还是向丈夫交代清楚了好,便说:“丈夫,我不该瞒你的,我只是怕你生气才没有跟你商量。”

子虚看她一眼,道:“到底什么事?”

榭云道:“其实……其实不是什么大事,丈夫知道了也不必担心,上午的时候都已经解决好了。”

榭云见他皱了皱眉头,没再说别的,忙解释起来:“就是……上午丈夫走了没多久,他们又吵起架来了,我担心出事,就自作主张报了警,那个男人就跟着警察走了。”

榭云说罢,深吸了一口气,像是完成了一件艰巨的任务,定定地看着丈夫的神色。

丈夫没吭声,榭云瞧着丈夫,只能隐隐听见丈夫吃饭的声音,她害怕,绞着双手低着头。

许久,丈夫才说:“没别的了?”

榭云半天才反应过来,见丈夫没生气,才慌忙道:“没,没有了。警察都处理好了。”

隔了半天,丈夫又忽然问了一句:“警察怎么说的?”

榭云一五一十道:“警察没说什么,毕竟这是他们两个的事,而且那个丈夫又不太讲理,警察也不好掺和。但是那个女人说她一定要跟他离婚,就是……就是被他打死了也不怕。”

子虚吃饭的时候停了一下,他不能想象,这样一句崇高的话会从这样一个女人嘴里说出来,至少应该是书里头安娜那样的人才对。

榭云道:“丈夫,她可真厉害。她跟我说话的时候,我就就很佩服她,甚至觉得她比安娜还厉害。”

丈夫抬头看她一眼,榭云便解释道:“丈夫,安娜是书里头的人,书里头的故事再真,可终究是假的,是写书的人安排好的,可是她不一样,她是活生生的人,她也不知道以后是咋样的,可是她却能说出来这样的话,我就觉得她很厉害。”

丈夫没吭声,罢了才说:“这么说,你很欣赏她离婚?”

榭云骄傲得点点头,说:“她做的对,他的丈夫不是人,如果是我,我真没有她那样的勇气。”

榭云面对着丈夫,心里头很是激动,只想着倾诉,可说罢了见丈夫根本不理她,才觉得自己兴奋过了头,连说的话都不顾及了,她咋能跟丈夫说这些?

丈夫却说:“你说,如果是你,你没有她那样的勇气?”

榭云立刻摇摇头,可罢了觉得自己撒了慌,又点点头,子虚瞧着她这个样子,就很碍眼,低下头吃饭不再看她。

榭云见丈夫不再问,就松了口气,可谁知没过一会儿丈夫便说:“为什么没有?”

榭云见躲不过,道:“丈夫……”可见丈夫根本不抬头看自己,笑着说,“我说着玩的,丈夫别放在心上。”

子虚看她一眼,说:“既是说着玩的,那就是有勇气离婚了?”

榭云害怕,丈夫越是这样不动声色,语气平和,她便越是知道丈夫心里头有多不满。她垂下拿着筷子的手,一动也不敢动了,只好沉默着。

丈夫见她不说话,吃了口米饭,细嚼慢咽以后,才说:“你该是有勇气的。”

榭云不解,子虚却说:“你们女人都说没勇气,可最后被逼到没法子的时候,就天不怕地不怕了,连“勇气”两个字都不足以概括了。”

榭云没说话,她想起来安娜,觉得丈夫的话有几分是对的。安娜自己也不知道自己会死,她会死,是因为逼到了没法子,在那一刻爆发出来了巨大的力量,这力量是以前的自己从没有发现的。

她隐隐觉得,不论是安娜,还是那个女人,好像一开始总是丈夫站在很高的位置上凝视着她们,可一朝到了关系破裂的时候,他们就从高处跌下来,变成她们在那个位置上,似乎平常生活里头看上去那样温柔的女人在那一刻就会变得很干脆跟决绝,而常日里那样高大的丈夫在那一刻就会变得异常渺小跟脆弱。

榭云听着丈夫的声音,觉得脑袋有些沉沉的,便不住地摸额头,她觉得自己要倒下去,可又告诉自己这样不行。

丈夫见她神色不对,问:“怎么了?”

她迷迷糊糊地抬起眼来,笑着说:“没什么。”

子虚只好道:“又头晕了?”

榭云被丈夫戳穿了心事,才哭出来,子虚没办法,只好起身扶她,说:“怎么不早说,还在这里挨着?”

“我……”

“好了,去卧室躺着吧。”

榭云在床上躺了一会儿,才觉得好受了些,她只觉得自己刚刚好像吃了很久的饭,可她明明也没有吃啥,咋就感觉过了那么久似的,久到她浑身坐着发冷,久到她手心都冒了汗。

榭云也不知道自己咋想的,不知道自己到底愿不愿意跟丈夫吃饭。她觉得有丈夫在一边陪着自己吃是一件很幸福的事情,可她又觉得有了丈夫,吃饭却又是那样一件艰难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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