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回到家的时候家门口摆了几张红纸和笔墨。
霍常湗拿进屋翻了翻,“是写春联用的。”
这东西应该是每家每户都有,他们上来的时候有些人家已经在门口贴上了。作为基地管理者,任岩连这种细枝末节都能考虑到,算是十分合格且用心了。
……
大年三十当天,白涂准备写春联。他在地府时跟沈栖迟练过一段时日毛笔,写一副春联不在话下,但是写什么好呢?他看向霍常湗。
霍常湗轻咳一声,目光闪躲。
说来惭愧,他没读过什么书,职高毕业后打了几年工就参军入伍了,军队训练严苛,出任务时提心吊胆,不出任务每晚回去倒头就睡,除了必读且读后要写思想汇报的几本书,压根没闲工夫去看其他书,至于高中前读的书,那就更记不清了。
出于某种心理,霍常湗不想在白涂面前暴露自己没文化的事实,于是只说:“你决定就好。”
白涂想了想,提笔写道:
愿得长如此,年年物候新。
霍常湗默默读了一遍,找来胶带将春联贴到门口。
正贴第二张,雷鸥提着两篮子菜从楼梯间出来,他就住对门,看见霍常湗在贴春联就走过来,将诗读了一遍,“霍队你字写得挺好啊,不嫌麻烦的话帮我也写一个呗。”
霍常湗收起胶带:“是白涂写的。”
雷鸥将其中一篮子菜递给他,“所里刚种出来的,每个人都有,我顺带帮你俩领了。”他往里张望了一眼,“那让白涂帮我写一个?”
“你要写什么。”白涂拿着一张刚写完的福字走出来。
霍常湗将菜篮子放到地上,从白涂手里拿过福字扯了一截胶带贴到门上。
雷鸥看着他的动作,“明年是牛年,就给我写个牛气冲天乾坤转,福禄常伴好运来,横联大吉大利好了,再加两个福字,行不?”
他从对屋拿来红纸,白涂当场就写了。
雷鸥被请进屋,霍常湗将菜放到厨房,给他倒了杯温水。
住对门将近半年,但雷鸥还是头一回进两人的屋子,不免好奇,坐在沙发上就开始打量起来。
屋子不大,但由于东西不多并不显得拥挤,每样东西都待在合理的位置上,整间屋子收拾得非常干净。雷鸥简单环视了一圈就收回目光不再乱看,喝着水的时候忽然瞥到桌子上一张硬彩纸。
再定睛一看,那上面不就是霍常湗和白涂吗。
卫生间和厨房的门都开着,剩下只有一道木门关着,这房子和雷鸥住的户型一样,都是一室一厅,两人明显住一个屋。
雷鸥没有多想,末世房屋资源也很紧缺,再说兄弟俩睡一块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就是忽然有点羡慕和感伤。他的亲人在这场灾难中都死光了,他虽然叫雷鸥,却终究不是雷欧,没有超能力也打不了怪兽,还是因为是研究员才被保护着活下来。
末世里多的是像他这样身无自保之力的孤家寡人,像霍常湗和白涂这般的才少。
白涂写得快,但墨水质量不高,干的慢,便将每张红纸摊开晾墨。
“这是你们的照片吗。”
这应该算照片吧。
雷鸥问道:“从哪照的?”
他眼底明晃晃写着想照两字,霍常湗就进卧室拿出相机:“来一张?”
雷鸥没想到他们连相机都有,而且一看就是崭新的,现在哪还有人想着这玩意儿,但嘴上应得很快,还借卫生间简单捯饬了一下自己,确保头发衣服都是整齐的,才让霍常湗给自己照了一张。
照片里他拿着墨迹未干的春联,呲着口白牙,笑得一脸灿烂。
霍常湗道:“改天我们打印出来给你。”
雷鸥满口应好,道谢后拿着春联走了。
霍常湗手里相机还没关,白涂在一旁收拾桌面,红纸薄,写得时候有些墨洇到了桌上,他拿着湿抹布擦得专注。霍常湗心里一动,举起相机对准他拍了一张。
快门声没关,白涂愣了一愣,抬头看他,正对上霍常湗含笑眉眼,竟难得有些年少意气,心跳忽而漏了一拍。
没等他想出个究竟,霍常湗便放下相机,进厨房收拾那一篮子的菜。
白涂于是低头继续擦桌子,擦干净后进去帮厨。
霍常湗做的饭菜常常没滋没味,他不怎么爱吃。
晚上两人煮了锅加菜加肉的面当作年夜饭,吃完后再收拾厨房,天已经彻底黑了。夜里没什么娱乐活动,霍常湗虽然找了一箱子书放在家里,但两人都不爱看,摆在角落发霉。
今晚霍常湗不知怎的兴起,从里面挑了本书坐在沙发上看。白涂原本坐在他旁边一块看,每当霍常湗用眼神问他有没有看完这一页后就点点头,几页过后霍常湗大概知道他阅读的速度,不再问他,掐着时间翻页。
但白涂其实一点都没看进去,那些蚊子大的文字让他犯困,尤其霍常湗找的还是一本散文集。看了半个小时,白涂实在坚持不住,搬了条椅子坐到窗边看星星。
身后霍常湗默默合上书页,再次确定自己不适合走文化人这条路子,脱了外套毛衣,到一旁客厅空地开始锻炼。
白涂扭头看了看,一颗心像塞满云絮,轻快又满当。
室内能做的运动有限,霍常湗锻炼了一个小时,汗都没怎么出。他喝了杯水,带着浑身热气提了条椅子坐到白涂旁边。
白涂没转头,却挪了挪椅子挨蹭到他旁边,过了一会儿身子一歪,靠到了霍常湗臂膀上。
霍常湗偏头,便从窗玻璃中瞧见白涂恬淡的睡容,映着漫天星光。
他有点想笑,怎么他是什么人体催眠剂吗,每每与白涂挨着独处时,白涂总是要不了多久便睡着,想说话或做点别的也没机会。
他这样自我调侃,手上却老实抱起白涂进卧室,给他脱了外衣鞋袜盖好被子。
洗完澡回到卧室,白涂睡得正香,霍常湗注视了他一会儿,忽而屈指在他额上弹了一下,看着重,实则指尖连白涂头发丝都没碰到。
你倒是每晚都睡得香。
他没把话说出口,怕吵醒白涂,认命到床另一边躺下。
白涂跟两人身上安了单向磁铁似的,闭着眼睛就靠了过来,脸贴着他的肩,手抱着他的腰,一条腿也抬了上来,像树袋熊扒树一样扒着他。
霍常湗长叹一声,最终还是抬手搂住他。
……
大年初四,研究所开工,霍常湗带队前往最后一个采集地点,出发前千叮咛万嘱咐白涂一定要跟紧他。
白涂点头,“知道了。”
霍常湗将他被风吹开的衣领理好,招呼其他人上车。
加上他们,小队共有六个人,雷鸥也在其中。除了雷鸥,其他三个都是具有异能的研究员,算是所里的顶尖人才。基地给他们配了两辆皮卡,轮胎经过改装加厚,车辆底盘要高于一般的车,非常适合野外行驶。
他们三人一辆出发,为了节省精力,一路上交谈并不多。
“到地方还要一点时间,睡一会儿。”车里另一个研究员在建立新的样本库,设置自动输入模式,避免进山后浪费不必要的时间,霍常湗怕打扰他,放轻了声音。
白涂摇头,怀里紧紧抱着装得鼓鼓囊囊的黑包,盯着前方,一点睡意都没有。
霍常湗也不勉强他睡,抬手在车载音响上按了下。
舒缓的音乐缓缓流淌出来,是一首古老的纯调民谣。
后座的研究员惊讶抬头,他和霍常湗不是头回搭档了,以往霍常湗可没有开车听音乐的习惯。
他看了显示屏一眼,就知道是装了CD,不由问道:“从哪搞来的CD?”
现在汽车虽然普遍装有CD机,但实际用CD的人很少,末世后就更没有。
“商场里有很多。”霍常湗道。
基地附近就一个大型商城,研究员在末世前也逛过,那里头是有一家怀古店,专门卖老式的唱片机,磁带和CD。末世之后商城未被基地围墙囊括,成了危险之地,也就只有霍常湗这种人才有恃无恐,成天往那跑。
他早上还听雷鸥说霍常湗搞来了一台最新款的照相机,放在家里玩。
但霍常湗并不是出任务时还想着玩乐的人,严格来说,他在执行任务时非常严肃,连在来回路上也一点放松和享乐的心思都没有,这回怎么破天荒听起音乐来了。
研究员正奇怪,就听霍常湗道:“别担心,就当一次春游。”
过了几秒,白涂轻轻应了声:“嗯,不担心。”
哦。
研究员面无表情地看回电脑,原来是为了哄弟弟。
几个小时后,一座连绵的山脉出现在众人眼前。
白涂抱紧背包,在呼吸困难之前垂下眼,鸵鸟似的没敢再看。
霍常湗径直驱车而入,直到开到车辆无法深入的地方才停下车,拿起对讲机道:“戴面巾,扎紧袖口裤腿后再下车。两两一组,彼此距离不要超过三米,互相注意背后,不论看到什么都不能单独行动,遇到危险及时呼救,不要硬抗,都明白了吗。”
“明白。”
六人收拾好行囊下了车,在接下来的几天内,他们会深入眼前这片一望无垠的丛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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