核心区,脑科学实验室。
一大批试管被放在樊星禄跟前。
“这是第三批量,这两天能做好吗。”
“前头不是刚做了一批吗,怎么又要。”
“前两批试验效果都不是很好,所以要再加紧做一批。”来人道。
“是哪方面不好,我们期望的最终药效是怎样的?”樊星禄推了下眼镜,尽量自然地说道,“如果有一个预期药效,也许我在注入异能的时候可以适当调整提高成功率。”
“不是你的问题,是溶剂出了差错,我们已经在调整了。”
樊星禄哦了一声,表示知晓,“剂量还是和之前一样吗。”
“一样,你也可以多溶点。”
樊星禄点头,“我知道了,我会尽快完成的。”
来人这才露出微微笑意,道了一句辛苦,转身离去。
樊星禄的实验台四面开放,实验室里来来往往的研究员都可以看见他在操作。他吐出一口浊气,一只手偷偷捏了一颗晶核,按照白涂所说的方法试着往试管里输入能量。
当发现可行的时候,他的内心不由得升起喜悦,随即被担忧覆盖。他迄今都不知道这种药剂会被用到哪里,无论是白涂还是其他实验员对此都讳莫如深,擅自将里面的关键能量换成丧尸能量,也不知道会不会出什么岔子。
他有一瞬间的摇摆不定,在想是否是自己大惊小怪,还是正常配药剂算了,但随即直觉占据了上风。
白涂的提醒让他毛骨悚然,好像他并不是一个参与重要实验的研究员,而是一块具有随时会消失的可再生特性的砧板上的肉。
很快他发现了这种方法的弊端,要让晶核能量从一只手转移到另一只手且过程中不转化为自己的能量实在太考验精神力了。
事实上将晶核能量化为己用似乎是每个异能者与生俱来的本领,晶核能量一到体内就如泥牛入海,鲜少有异能者在吸收丧尸能量时会去感受两种能量的具体转化,而要去控制这种转化更是闲得蛋疼才会做的事。
樊星禄额头开始冒汗的时候,心想白涂还是太看得起他,老是甩给他这种难题。
这时一个实验员路过,看他满头薄汗,问道:“你累了吗?”
“不累,就是今天衣服穿多了,有点热。”樊星禄笑笑,随手擦掉额头的汗,见实验员手里提着一个眼熟的恒温箱,问道,“你这是准备去哪?”
“哦,第二批药剂到二次试验阶段了,我给送去。”
樊星禄犹疑了几秒,假装继续配药剂,几分钟后起身跟了上去。
他走出实验室,绕过几个走廊后便远远看见方才的实验员将手里的恒温箱交给宋澜,两人有短暂的交谈,但离得太远什么都听不见。他试图辨认口型,远处两个人却已经停止了交谈,宋澜准备离开,转身的方向正朝樊星禄这边。
樊星禄连忙侧身躲到一个柱子后,再转身出来时宋澜已经不见了,实验员正在往回走。
他赶紧回到实验室,继续做药剂。做完一架子药剂天已经彻底黑了,他换下实验服准备回家,想着把今天看见宋澜的事再告诉白涂,顺便问问他到底知道什么。离开核心区没多久,身侧忽然刮来一道寒冷的大风。
因为路灯安装的少,天黑之后四区街道上就很少有人在外闲逛。迎面刮来这股妖风的时候,樊星禄所处的道路上只有他一个人。他脸色微变,一瞬间如芒在背,直觉驱使他转身就跑。
然而没跑几步,又是一阵更大力的风狠狠将他拍倒在地上,他趴在地上还没来得爬起来,视野中突然出现一双黑色军靴。
他抬头,宋澜微笑睨着他,指尖把玩着一道似有若无的风刃。
“老朋友,叙叙旧?”
樊星禄顿了顿,站起身镇定道:“没什么好叙的。”
宋澜还是微笑,“这可由不得你。”
樊星禄盯着他缓慢后退,不动声色地释放异能,然而今天的精神力消耗得实在过大,没几分钟他就感到吃力,头隐隐作痛,后背甚至开始冒冷汗。正疯狂调动全部能量时,忽然被一道猛烈的风刮倒在地。
这风如一道隐形的砖墙般,又硬又厚,拍在身上只觉得浑身都要散架了,樊星禄滚出去几米,直至后背撞上一道坚硬的墙才将将停下,嗓子眼立时爆出一阵铁锈味。
他咳了几声,头顶忽然一暗,宋澜嘲弄的声音随之响起。
“中一次招是我技不如人,中第二次就是愚蠢了。四眼啊四眼,还是这么叫你顺口,你不是一向聪明吗,怎么会蠢到用同样的招数对付我第二次。”
樊星禄强撑着道:“你到底想干什么?”
“都说了,叙叙旧。”宋澜慢悠悠道,“你这么害怕做什么,我又不是什么睚眦必报的小人,犯不着为了以前的旧恩怨找你麻烦。”
他蹲下身,神情戏谑。樊星禄只觉手背一阵刺痛,紧接着就失去了意识。
没过多久忽然一个激灵醒来,发现自己正站在别墅门前。
奇怪,他怎么站在这里发呆。而且今天回来的路怎么格外好走,一下子就到家了。
他晃晃脑袋,只当自己是配药剂配得太累了以致脑子短路,开门进去,同里面的人打了下招呼。
霍常湗正在给白涂换药,随口问道:“今天怎么回来的这么晚?”
“今天事情多,差点忙不过来,累死我了。”樊星禄换完鞋活动了下肩关节,走到沙发前坐下,拣了块切好的苹果吃,“怎么还是这么甜……关关有说他那个任务要做到什么时候吗,回来没听到他叽叽喳喳的,还真有点不太习惯。”
“快不了。”霍常湗给白涂贴上创口贴,“明天我不去训练基地,你有空吗。”
白涂回:“有的。”
到了第二日,白涂跟着霍常湗出门,但走了一段发现还是去训练基地的路,霍常湗只道:“你跟我来就是了。”
他语气有点不自然,还有紧绷,但掩藏的很好,白涂没发现。快接近训练基地的时候,霍常湗拣了另一条白涂以前从未走过的路,路面狭窄,而且没什么人,白涂走了一段,眼睛忽然从后方被人捂住。
手掌触感太过熟悉,所以白涂并不惊慌,反而升起点隐秘的期待。
上一次霍常湗捂住他眼睛的时候是带他去看萤火虫,不知道这回又是什么。
他靠在霍常湗的臂弯里跟随着他的脚步走,浑然不担心前方是否有什么障碍,而霍常湗不知怎的也没说话。
不知道走了几分钟,霍常湗忽然停下,白涂随之驻足,紧接着听到霍常湗短促地深吸了一口气,眼前的手掌才慢慢挪走。
他适应了一下忽然明亮的光线,睁眼去看,便呆住了。
在一个干涸的泥坑里,盛放着大片鲜红如火的玫瑰,在阳光和微风中摇曳生姿,为灰暗的泥地和围墙平添了一抹如许春色。花瓣和绿叶栩栩如生,然而仔细看去分明是纸折的,打了一层蜡粘在枯枝上。
白涂呆呆站着,霍常湗没有看他,捏了下拳,缓缓开口道:“白涂,我们认识很久了,从小镇到华中基地再到这里,我们一直没有分开过,我总以为你我心心相印,有些事情是理所当然的,不必宣之于口,所以有些该说的话我总想不起来要对你说。”
他声音发紧,深吸了一口气,将打了很久的腹稿一股脑倾吐出来:“其实打从第一次见你——我是说在小镇那次,我就不由自主对你产生了好感,我觉得你很好看,很特别,后面你说你想跟我走,我心底其实很高兴,但那时的我并没有意识到。
“你一直陪伴我,信任我,支持我,我也逃不了像大多数男人那样为此自得,但我对你,绝不是自得之下的产物。我……我喜欢你,并不是因为你好看,你陪着我,仅仅是因为我喜欢你。现在说这个可能有点迟了,也有点突然,但我希望你知道我从来没有要草率对待我们之间关系的意思。”
他说完这些才终于敢去看白涂的反应,但发现白涂惨白着一张脸,既没有他预想过的可能的羞赧,也没有预想过的可能的喜悦,甚至没有他不愿预想但也划在可能范围内的不喜,而是一种……一种恐惧。
完全出乎意料,以致霍常湗一时间都失去了应对能力,只下意识地唤了一声:“白涂?”
白涂什么都听不见,脑子里如有一个重锤锤得嗡嗡作响,自打看见玫瑰花田起产生的生理性耳鸣就覆盖了周遭一切声音。
他记得的。
他记得是自己对玫瑰花田的渴求让霍常湗踏上了不归之路,也记得在他每天都去实验室探望霍常湗的一段时间后,在他即将摸清地下排水系统并且有能力解开霍常湗身上的锁扣时,霍常湗忽然送了他一朵玫瑰花。
新鲜的,刚采摘下来的,在送给他之前一直被捧在手心用水异能滋养着。
在送他玫瑰的第二天,霍常湗就死了,然后白涂才意识到霍常湗一反常态示好是在说遗言。
他早就心存死志了,那群研究员是舍不得将他研究至死的,只有他自己才知道怎么杀死自己。
如今眼前这片玫瑰花田既不是他渴求的那片,也不是霍常湗的遗言,但白涂仍然不可避免产生了生理性抗拒。胃里翻江倒海,四肢一阵一阵发冷,白涂闭了闭眼,转过身,却一下跌倒在地。
他撑在地上,膝盖和手掌扎在细碎石子间,却感受不到半点疼痛,如同失去了所有知觉。
直至霍常湗来扶他,才僵着脸道:“我不喜欢玫瑰花,我们回去吧。”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