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 6 章

“这就是你想看到的吗?”

符文今目送着杨树的车逐渐消失在视野里,凌晨的上海街头都变得空空荡荡,高速路口要到明早五点才能开启,所以这辆黑色的玛莎拉蒂和他的主人的滞留都变得有迹可循,如果它不是一早就停在这里。

“到了却不出现,给我发消息有什么用?”

符文今今晚没有醉,或者说她从来都很少醉,这是一种天赋,而她从第一次尝到酒的味道时就明白了。

在夜色中她的眉眼也变得很淡,修长的眉毛隐入发丝,那双眼睛便显的更加晦暗不明了。

而她转过头时,总让人无端想起香港的旧电影,来源于一种缠绵悱恻的倦怠。

而在她视线所及的方向,停车场里终于显现出那个人影来,柔软的黑发和黑色的短袖,过于苍白的肤色让他整个人看上去似乎气若游丝,他不冷吗?

符文今似乎在此刻突然明白了杨树屡战屡败的原因,她们都是太过吃软不吃硬的人,而眼前的人恰好,天然善于示弱。

“小黄给我发了消息,今天是最后一场了,我不好意思不来,但是我怕杨树她,”

“你怕就不该来。”

符文今很轻易地就截掉了他的话,带着几丝怒气,她从来不爱拐弯抹角,甚至,言辞犀利。

“没想到那个小孩也是个这么拎不清的,不过也谢谢你提醒了,我会好-好-告诉我们家杨树的。”

追人的时候还试图撮合人家和“前男友”,符文今长这么大是没见过这么缺心眼的。

“你知道他只是觉得愧疚,没有什么别的意思。”

白杨有些近视,但也没有严重到影响生活,只是车里随手放着一副黑框眼镜。

但今天可能是因为镜框压得太久了,他的鼻梁处都显出两个红印,符文今句句带刺的话让他不知道如何解释,或者他本来就没法辩解。

所以他只无奈地皱了皱眉头,闭上眼睛捏了捏鼻梁。

“我不在乎这个,你这话可以留着跟杨树解释,如果你不是缩头乌龟的话。”

符文今转过身,她在某些时刻真的很像杨树,来源于她们思想上的相同,来源于她们都善于发现问题的本质。

“你知道我完全没必要回你那个消息,而我之所以站在这里是因为我很好奇,”

符文今走的更近了些,杨甚至无端地感受到了些许压迫感,如同山雨欲来风满楼。

“我很好奇白家的小少爷为什么突然遭到了业内的封杀,为什么一跃从天之骄子变成了凡土脚下泥,你最近碰壁不少吧?

送出的简历都石沉大海,独立团队和公司都不敢收你,可是据我所知白家如今虽说不上是如日中天但也没有倒台,那么白木旸,你究竟隐瞒了什么呢?”

符文今大学毕业一头扎进了传媒行业,如今近五年过去了,她也早就跳槽开了自己的工作室,有了自己的人脉。

而这圈子说起来不过就那么点人,她呆的久了,自然也就知道的多了,圈内最近津津乐道的八卦是前段时间白家那位留学回来的少爷被上面的人给截了道。

桩桩件件是奔着不给这位祖宗留后路的去的,白家从政,走的是仕途,半分跟他们演艺行业牵扯不上关系。

因而也说不上得罪了什么人,所以这出戏看起来更像是个内部矛盾,小子惹恼老子被断了经济来源在他们这圈二世祖里并不是什么新鲜事情。

“我很早就认出你了,杨树是不是没有跟你提过,我们俩的记性都很好,只不过她是个书呆子,只把这用来记知识而已。

从前我不知道你在跟她玩什么“柏拉图式”的美好爱情,也不知道她是真心喜欢你,只是觉得在异国他乡,一个有后台的朋友总比她形单影只的要好。

但是现在我才发现我错的离谱,我要是早知道杨树一头扎进你这趟浑水里会脱不了身,我就应该再早一些跟白老爷子通信,直接让你在遇到她之前就滚回国内。”

符文今太过聪明,也太会审时度势,她见过杨树陷在爱里痛苦的样子,便情愿自己来做这个恶人。

“杨树知道是你做的吗?”

白杨只隐约知道是他们身边的人向他家那位说一不二的主报的信,但是他在周围好友里排查了一圈,也没能揪出那个人来,因而怎么也想不到会是这个她不过见过匆匆几面的杨树的朋友。

“你也不必对我怀恨在心,毕竟如果你真的想和杨树在一起,你就应该早在你们俩遇见的第一年就收起你那些看起来像是自甘堕落的花花肠子。

为了气父母而干出这些混账事是小孩子才玩的把戏,大少爷你如今几岁了?

何况你明知道你当年出国就是因为跟家里闹翻了,也知道你家老爷子现在根本不同意你留在上海。

你自己任性妄为,撞破南墙非要搞你的艺术我不管,可是现实不是你想象中的狗血电视剧,你没了爸妈就是废物一个,不要扯上杨树陪你浪费时间。

何况上海寸土寸金的,不是靠你妈的那点接济,你估计现在的房租都要付不起了吧?”

白杨十八岁的时候迷上了话剧,因而家里给他安排的康庄大道便被他弃之如敝履。

美利坚几年的学习工作因着母亲的暗中接济和父亲的默认,钱上从来不缺他少他的,因此他既没磨练了心性,也没摧折他那根傲骨。

老爷子当初知道他回国之后却跑去当了演员便是发了好大的一通脾气,一怒之下便彻底断了他的资金,让他自己养活自己。

可惜这位大少爷满腔豪言壮志,如今却是穷学生一个,连自己都养不活,或者说他本可以的,如果他父亲没有把他的事业也断了的话。

“所以我选择离开杨树,你不应该高兴吗?你得偿所愿,到底还需要我说些什么。”

“我收回说你是个废物的话,毕竟你似乎还是有点脑子的。”

符文今是个有些跳脱的人,在工作中我们时常把这称为拥有创意天赋的人,因而在黑夜里,她看上去像是西方神话的莉莉丝,灾难的化身。

“我要你保证在你跟家里达成和解之前,不要再出现在杨树面前,你父亲现在不知道她,不代表将来某一天不会知道。

虽然她什么也没做错,但是你们这种家里出来的人,一个个都无情的很,难保不会搞些迁怒的无聊把戏,因此你既然现在已经选择放手让她做更好的选择,那就不要反悔,直到,”

“直到什么?”

“直到你能成为那个更好的选择。”

符文今退后,露出一个友善过头的笑容,

“毕竟我们还是倡导年轻人自由恋爱的,当然,我指的是你,或者那个愣头青。”

街边亮起过于刺眼的灯光,符文今的手机应声响起一首法语的歌曲,她朝白杨十分诚意地挥了挥手,冷风将她的裙摆大片吹起。

在符文今头也不回地钻进那辆车的副驾驶后,白杨这才觉得,他似乎从一开始便已经掉进了这位看上去过于鲁莽的女孩的陷阱里。

不过好在,他们都爱着同一个人,他转身按开了车门的钥匙,习惯性地打开了扶手里的保温杯,这水还是太烫了,他正在学着适应。

而在刚刚离去的车子上,符文今拨通了杨树的电话。

“所以他叫什么?”

“白木旸,皇城底下白家的少爷,你如果经常看新闻联播的话就应该见过他家那位主子,反正脾气听说是坏得很。”

杨树盘腿坐在台灯旁边的沙发上,暖黄色的灯光照亮了她的半张脸,手机贴在面颊上有些冷。

她无意识地用手指绕着抱枕的流苏,脑子里想着她应当早有预见性地将客卧收拾出来的,不然也不会因为那位“不速之客”而被迫在自家的沙发上凑合一晚了。

符文今刚才在白杨面前的硬气都是装出来的,实则她也害怕杨树会生她的气,毕竟被自己的好朋友们“耍的团团转”怎么看也不像是一件值得庆祝的事情,更何况杨树最讨厌的就是欺骗。

“杨树,我真不是故意瞒着你的,主要是我以为你不是认真的你知道吧。

你当时也没有总跟我提起他,我还以为你俩早都断了,可谁想到这人居然跟着你回国了,这可不是闹着玩的,我真的不开玩笑。

就他家那个情况,一万个你投进去都挣扎不出来,所以我只能帮你及时止损了,但我只是让他家老爷子赶紧给他拽回家,谁能想到他把事情闹得这么难看,事实证明,他这个人就不靠谱。”

“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我其实也没有………”

杨树不喜欢做美甲,指甲总是留到恰当的长度,一点点白色的甲盖陷进棉麻的抱枕里,她闭了闭眼,还是继续了下去,

“我也不是什么都不知道,我去查过的,但是他入学前应该就已经改了名字了,也许是为了和他爸怄气,而家里的具体情况他就更不愿提起了,所以我也没有问过,总之是我自己装傻装的不够好,怪不了别人。”

“当时你只跟我介绍他是你朋友,而且他当时还有女朋友,所以我就没想那么多,也就没跟你提起来,直到你后来跟我说你喜欢他。

杨树,他这种人,你明知道是你最讨厌的,薄情的渣男,又是那样的家庭背景,完全是一颗定时炸弹,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帮你了。”

“你没做错什么,我也知道你都是为了我好,其实我们俩早该断了,你知道的,我最讨厌被人当做备胎。”

“就是说嘛,这个渣男换女朋友跟换衣服一样勤,再有钱也没用,他不适合你。”

杨树捏了捏眉心,她眉头的沟壑一直很重,源于她总是皱眉,源于她总是不爱开口,她又何尝不知道她对杨是在强求,建立在欺骗之上的友情如同沙子铸成的高塔,远看巍峨,实则遇风则散,只是这场风来的太迟,但好在也不算太晚。

“其实你不适合爱,你知道吗,杨树?你对爱的定义太苛刻了,别人做不到,而你给出的爱又太珍贵,没人敢有勇气收下。”

符文今叹气的声音顺着电流传到杨树耳朵里,恍惚间她竟由此开始好奇自己是凭何建立的如今的爱情观,是相溶以沫的长辈,从未吵架的伴侣。

耐心,忠诚,宽容,她从小见到的,她的父母,甚至她的爷爷奶奶都是这么过来的,所以爱对于她来说意味着责任,意味着信任,意味着我与你建立关系的同时我已决定不计较得失去爱你。

可现在看来,似乎所有人都觉得这是错的呢,杨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或者说她已经默认,默认她的天真,也默认她永不悔改,可爱要等价,至少她从不吝啬自己的爱。

“文文,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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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杨树
连载中弗莱吉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