案发现场这边,市局的同志们已经开始接手安庆分局的工作,谢东带着安庆分局的同志们收队回去了,桓远由于长时间蹲着,起身的时候眼前一片漆黑,旁边一直陪着,还没走的周国海扶了他一下。
“欸,”桓远揉揉有些发晕的脑袋,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周哥,常磊的家就在这附近是吧,你知道在哪么?”
“就前面那个坡下去,有一条小河,河对面就是他们村。”当时常磊犯了案之后,人手不够,周局长亲自带队去了几次常磊家的老房子,因此很是了解。“之前想他犯完事是不是在老家猫着呢,去看过几次,他家这房子得有十来年没人用过,家里全是一层灰。”
看桓远对常磊家感兴趣,于是带着桓远往那个方向走,桓远跟李淳一对眼神,李淳立刻跟上。
刚刚过完年初七,各家各户要上班的已经上班了,要出去玩的已经出发了。村里显得异常安静,偶尔有一两家家里看门护院的狗会突然冲出,冲着他们叫两声,汪汪的叫声回荡在山谷,路边随意堆放着红色烟花壳和爆竹屑彰显着还未完全飘散的年味。
“喏,那儿就是常磊家。”周国海指了指那座夹杂在水泥房子里的土房子,远远瞧着屋顶塌了一些,瓦片乱七八糟的排列着。
常磊家如同死一般的寂静,他家的院子没有围墙,院中杂草能有人高,进屋的路是这个月警察频繁到访现踩出来的,房屋是土夯的,背靠着山坡,面朝着河水的方向。进屋的老旧大门已经被警察贴上了封条,揭下封条,推开门,门下是齐小腿高的一条木头门槛。屋子里弥漫着一股无人居住的味道。
很奇怪,屋子在有人住的时候会有各种各样的味道,但是都很轻微。要是这个屋子没人住了,就会统一变成一种很浓烈的萧索的味道。
常磊家不仅有这种萧索的味道,还有灰尘的味道,他家的窗户早就被毁坏,一层很厚很厚的灰尘覆盖全屋。屋子也不大,一眼就能望到底。屋里两张木床放在角落,右手边有一个灶台,左手边有一个木制衣柜,年久失修,衣柜只剩半扇门吊在那里,另外半扇门正躺在地上,露出衣柜里黑漆漆的一片,里面没有东西,屋中间有一张桌子,桌子上立着两张黑白照片,剩下角落里堆着一些农具,房顶横梁上吊着一颗裸露在外的灯泡。
这就是常磊家里的全部。
屋内一眼望到底,没有什么要查的,桓远便绕着房子转一圈,路过旱厕的时候,李淳轻声叫他过去。
这个旱厕很小,顶都没有,个子高一点的,例如桓远,站着上厕所时能露出半个头。这排泄物也没人收拾,爬满了各种生物,还从坑底下长出能戳屁股的野草,这个厕所早就不能用了。
旱厕土夯墙顶部有一点灰白色,李淳仔细看过后,推测可能是鸡屎,可是常磊家连人都没有,哪来的鸡?
两人对视一眼,默契地绕着旱厕外侧墙壁找,终于在靠着山的那面墙上,大概高度在膝盖左右,有一个类似脚印的痕迹。大概是有人想要爬上这堵墙,向上蹬的时候产生的脚印,印记的下半部分是土被蹬掉的痕迹,好在上半部分有一根手指宽度的不太清晰的鞋底印记,痕迹截面的土很新,应该就在前不久产生。
李淳赶紧将这个弥足珍贵的印记拍下来,通知痕迹检验科的同志前来取证。
桓远则上前去应付到邻居家借开水回来的周国海,揽着周国海往外走,一边走一边抱怨:“诶,这什么鬼地方,寒冬腊月的也这么多虫子,什么都没找到不说,还挨了一身包。”周国海笑着递过去热水:“嗐,一线工作就这样,尤其咱们这个县城,百分之八十都是乡镇,在这工作久了,这些虫子都认识我,不咬我了。”两人哈哈一笑,一同往外走。李淳跟在他们身后,双手捧着属于他的那杯热水,短胖的手指不自觉地摩挲着纸杯的杯壁,汲取从纸杯传递过来的温度。
走出常磊家,走到村里的水泥地面上,桓远使劲跺跺脚,在水泥路面的边沿将鞋上的泥刮了刮:“辛苦!辛苦!这常磊的家路都让你们踏出来了,肯定没少来。”
周国海笑容里染上些许苦涩:“嗐,为人民服务嘛,应该的。”说完又有些唏嘘地叹了一口气:“昨天还和谢东带队来过一趟,希望能碰碰运气找到他,结果今天就,唉,也是命啊…”
两人在前方感概时也命也的时候,身后的李淳微不可察地僵住了一瞬,随即脸沉了下来。
桓远和周国海说说笑笑地走回案发现场,招呼着李淳坐上车去安庆县公安局与任局汇合,看着周国海走开,又悄悄喊来漆树,让她带个人去河对面常家村查查,有谁家丢了鸡或者鸡蛋没有。
眼看着桓远走了,周国海也招呼司机载着自己走,这儿太冷了,村里比城里的气温要低几度,在这待了一早上,周国海感觉自己手已经僵住了,喝了热水也不抵用,往手心哈口气搓了搓,还好上车前司机已经提前打开了空调。刚缓了一口气,就看见桓远开着车从他面前经过,正吊儿郎当地跟他挥手再见呢,他回以微笑,目送着桓远的车,一直到车子变成小黑点消失不见,才沉声对司机说:“走吧。”
回程的路上李淳有些沉默。
李淳是刑侦一队副队长,工作时间比桓远还长四五年,本来前队长退下来想提携他为队长,但是他本人对于领导一事显得相当随和,转手就跟领导推荐了每天上蹿下跳的桓远,还说什么有的人适合当最好的将军,而他适合当最好的士兵。把前任领导气得半死,真有让他当一辈子士兵的冲动。最后恒远又是求情,又是请客吃饭,赔了两瓶好酒,才好不容易哄着李淳跟前队长道了歉。前任队长也想明白了,桓远性格有些跳脱,但解决问题时圆滑又毒辣,李淳性格稳重自持,但遇到问题很容易钻牛角尖,这俩性格正好互补。
于是最后前任队长写得推荐信里桓远为队长,李淳为副队长。
李淳长得很讨喜,白白胖胖的,皮肤白的像瓷娃娃,脸也有点娃娃脸的意思,审讯时,李淳经常扮演白脸角色。警队里,这个身材和模样着实不多,之前的领导对他颇有疑虑,但出现场的时候,他心又细,胆又大,一个飞踹把带有刀具的嫌疑人制服,再利用体重把人死死压在身下,领导发现他是一个灵活的胖子之后就随他去了。
此刻李副队长正沉着脸思考事情,脸颊两侧的肉微微团呈球状,显得整个人气鼓鼓的。桓远伸手扯了扯李淳的脸包:“怎么了,吉祥物,谁给惹你了,生这么大气?”
‘吉祥物’是以前老警队称呼李淳的外号,现在也只有桓大队长敢这么喊。
“安庆分局**问题有些严重啊。”李淳拍开桓远的手,长叹一句。
桓远知道他说的是那个脚印问题。这个脚印并不难找到,而且这脚印很新,不管是不是常磊的脚印都应该带回去对比一下。可是根据周局长的说法,这个脚印根本就没有被找到。
“桓远,你说周局长是不是…”李淳转过脸问桓远,桓远摇摇头:“不一定。”
李淳了然地点头。
突然李淳的手机响了一声,拿起手机一看:“桓队,那枚脚印初步对比的结果出来了,与常磊的鞋底花纹相似,磨损地方也相似,大概率是常磊的脚印。”
周国海到底知道多少就很耐人寻味了,不过,这件事情里,任局又知道多少呢?桓远想起早上任局那不同寻常的拉家常行为,一把将车子甩进安庆公安局的内部停车位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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