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周蕊决定赌一赌

安庆县公安局,任局宣布:因“1.28枪杀案”的嫌疑人交待的幕后主使与2007年“12.25枪杀案”的犯罪嫌疑人为同一人,两案合并,交由市局调查。

安庆县莲峰乡周家村,周蕊家。自周峰走后,家里很久没有这么热闹了,周父张罗着烧水泡茶,看了看家里过年买的糖果已经被孙子吃的没剩几颗了,又赶紧塞了些钱给周蕊,让她到村头小卖部去买些回来。任局赶忙拉住周父让他别忙活了,又想招呼周蕊回来,别破费,他们就是来了解了解周峰的事情,说两句就走。周父却硬拉着任局进屋坐下,说:“领导,谁家过年招待客人不备上花生瓜子糖啊,让她去吧,家里再穷不能失了礼数!”

任局将手上提着的水果和牛奶交到周父手上,周父正要推辞,任局拍拍他的手说:“收下吧!谁家客人过年上人家家里做客不带点礼物?牛奶是给孩子带的,长身体!”

任局环顾着周家,房子是水泥房子,家里只是简单的刮了个大白,水泥的地面用拖把拖得光溜溜,家具少得可怜,只有三把竹制的椅子和一张靠墙摆放木头桌子,桌子上摆放着周峰和两个女人的黑白照片,从年龄推断其中一个应该是周峰的母亲,另一个是周峰的妻子。桌子对面是一组放倒的老旧衣柜,上面放着一个体积巨大的方脑壳电视机,电视机里播放着新闻画面,屏幕上偶尔闪烁几点雪花点。

看着这个几乎是一贫如洗的家,任局眼眶热热的,几乎要落下泪来。同时她又有些欣喜,看这干净整洁的屋子,还有同样干净整洁的院子,院子边有一些大的塑料框,里面塞满了土壤,土壤上长着郁郁葱葱的小葱,韭菜,香菜,还有一两苗辣椒,房屋靠墙边还有一排剪成半截的塑料瓶,同样塞满了土壤,里面种着一些小花苗。

在遭受那样沉重的打击之后,整个家贫瘠但又透出一股子生命力。

任局边看边拉着周父的手拍拍,频频点头称赞:“好啊,真好啊,周伯,这家被你照顾的真好啊。”

周父笑着摆摆手:“都是我那女儿弄得,我一个糟老头子,不会摆弄这些。”

任局顿了顿:“我记得您女儿是学护士的吧,后来没去上班?”

闻言,周父的笑容僵了僵:“嗐,就她哥那事之后吧,她就见不得血了,说一看见血就头晕,也不知道什么毛病,让她去医院检查检查她也不去,算了,回家就回家吧,多双筷子的事,也没什么办法。”

周蕊提着一袋子瓜子和糖走进屋,进到厨房拿出一个盘子,装好瓜子和糖端出,放到任局面前的桌子上,从始至终一言不发,甚至连个眼神都没有给这些伫立在她家的警察们。仿佛她只是在完成她父亲给的任务而已。

任局拉过周蕊的手:“你好,我是云城市公安局局长任春霞。”

周蕊并未搭话,只是低头盯着被她收拾的光溜溜的水泥地面。

周父见此情形,借口去看水烧开没有,起身将椅子留给了周蕊。任局便拉着周蕊坐下。

“我们来呢,是想重新调查你哥哥的案子。你哥哥的事情没跟你父亲明说?”任局关切的看着周蕊。

“没细说。”提到父亲与哥哥,周蕊总算是有了一点反应。

“小侄儿呢?”

“在外面玩。”

“他知不知道他爸的具体情况?”

“不知道,只知道他爸没了。”

听完,任局眼里已经蓄满了泪水,周蕊不经意抬头吓一跳,赶紧手忙脚乱的找纸巾,最后是桓远这个平时事儿多的矫情鬼兜里揣着一包卫生纸,掏出来递给任局。

任局边擦眼泪边道歉:“对不起,一看到你们家这情况,我就有点忍不住。”

周蕊紧盯着任局正在擦眼泪的手,似乎在判断,判断这眼泪到底是真心的,还是演出来的。

盯了一会儿,周蕊判断不出这是不是真心的眼泪,她闭上眼睛,抬起头,决定赌一赌,沉声说到:“他后面来过我家。”

没头没尾的一句话,任局却明了:“宋康吗?什么时候?”

周蕊放开任局的手,紧张地揪了揪衣角,发白的嘴唇颤抖着,声音轻的像飘出来:“那天还差两三天就过年了,侄子本来在县城里参加他爸爸之前给他报的寒假武术班,我们当时尽量维持他爸爸走前的生活,希望他不要因此受到太大的干扰。”

“那天,我在县城公安局询问我哥哥这件案子的进展,当时有人联系我们说会给我们一笔钱,让我们出个谅解书。我当时很愤怒,我说什么都不要,只要杀人者付出应有的代价!

接着我爸就给我打电话说周宇不见了,他说他没接到周宇。周宇老师说是孩子叔叔接走的。我们当时顾不得跟老师扯皮,就先找孩子。县城周宇没怎么来过,经常去的那几个地方我们跑遍了也没找到他。我当时在大街上,哭着跪求老天爷让周宇别出事,我哥哥已经被收走了,就留下这么一个孩子,不能再出事了。

我就跟我爸说去派出所报警,我骑着自行车我就先回村找找,实在找不到,请村里人帮我们家找找孩子也好。

我回家路上越骑越心慌,心都要跳出来了,于是我结结实实摔了一跤,一只脚也崴到了。车也没法骑,只能推着走。等我一瘸一拐走到家门口的时候,家里大门正大大打开着,周宇正蹲着玩积木玩具呢。我当时气血上涌,我脚也不痛了,我直接进门我就要收拾周宇这个小兔崽子。才发现旁边站着那个人,他本来应该在监狱里!

我当时感觉我像是寒冬腊月掉进了冰窟窿一样,整个人透心的凉,连反应都不会了,那个人就对我笑,说孩子给你安全送到家了,然后他就带着他的小弟大摇大摆地走了。我当时整个人都傻掉了,完全没有任何反应。最后周宇过来拉我的手,让我陪他玩那个叔叔给他买的积木玩具,我才回过神来。

我当时疯了一样砸掉了那个玩具,砸得稀巴烂,周宇也被我吓哭了,我就抓过周宇死命地打,我从来没有打过他,甚至以前我哥揍他还是我帮他求情。但是那次我几乎是下了死手,是我爸刚好报完警回来,死死抱住我阻止了我的动作,他不知道我为什么突然发疯,以为我就是找不到孩子太着急了。周宇在一边被我吓得连哭都不会了,一边发抖,一边打嗝。”

周蕊讲着讲着越发愤怒,即使这件事情已经过去了五年,一想起当时的情况她仍然气得发抖,她恨恨地抹了一把脸上冰凉冰凉的泪水,她跟父亲说哥哥跟宋家有矛盾,跟侄子什么都没说,这些所有的事情,所有的仇怨她自虐一般的全部由自己背着。今天把这一切都说出来后,周蕊心中郁结那口气终于松了一点点。

周蕊总是忍不住想,如果那天她再勇敢一点就好了,她一定在那些人一进门时就报警,一开始就找人帮忙,是不是就不用哥哥独自和这些人进行危险地周旋。如果再来一次,是不是孩子就不会失去爸爸,父亲不会失去儿子,而她不会失去哥哥。

这五年的时间,她在心里一遍一遍地复盘。

周蕊独自处理着自己的情绪,周家屋子里一时静默。任局布满老茧的手轻轻擦去周蕊脸颊上的泪水,哽咽低哑的嗓音对周蕊说:“孩子,你受委屈了。”这个声音如同久旱的人遇到甘露,如同在黑暗里迷路的人看到光点,如同摔倒的孩子本想故作坚强却抬头看见母亲,周蕊扑到任春霞的怀里大哭了起来。

这些年周蕊匿名举报信一封一封的写,这些举报信石沉大海的时候,周蕊没有觉得委屈;知道宋康被列为在逃人员后,一旦知道宋康的行踪立马给派出所拨打报警电话,宋康一次一次地逍遥法外的时候,周蕊没有觉得委屈;哥哥走后,宋家迅速用低价从周父那里骗走哥哥用命保护的店铺,周蕊没办法再从事自己热爱的护理事业时,周蕊也没觉得委屈;反而她的怒火在胸腔一直熊熊燃烧着,她要把周宇养大,给周父养老送终,还哥哥公平正义,她知道自己靠着这把火活着。

但是任局的关怀让周蕊的委屈决了堤。

屋里任春霞正安慰着哭累了的周蕊,屋外周父蹲在台阶边,颤抖的手倔强的举着他的老烟杆放在嘴边,泪水跟断了线似的划过他满是沟壑的脸,一颗一颗往下落,砸进水泥砌得院子里消失不见。女儿受了这么大的委屈,他怎么可能完全不知晓。可是他只是个庄稼汉,去过最远的地方是接送在县城读书的孙子,顺便在县城里卖卖自家种的菜。儿子的事情完全超出他的认知范围以外,他不懂为什么好好做着生意会跟别人结仇,也不懂为什么杀人者没有偿命,但是他知道媳妇没了,儿媳没了,儿子也没了,他得带着女儿和孙子继续向前走。

他是这个村庄里常见的庄稼汉,一米五五的身高,身形既不高大,也不伟岸,但是他却实实在在的用扁担挑起了这个家。

周父吸吸鼻子尽量装作平常的模样,起身走向浑身是土,脸上又多添了一道伤口的孙子,黑着脸说:“又跟谁打架去了?这次又是为啥?别人骂你又不会掉一块肉,就非得犟个输赢?”说着又狠狠地在周宇身上拍打两下,看似打骂,实则拍掉周宇衣服上的灰尘,又粗暴将孙子推去后院:“烧水去,要做晚饭了。待会看姑姑怎么骂你。”

与此同时,县城里最大的那家酒楼,这也是著名的“宋氏企业”。酒楼豪华包厢内,谢东喝了点酒,正侃侃而谈:“任春霞?那就是个疯子。桓远?那就是个草包二代。哥哥别怕,到时候我想想办法,直接把她们撂翻。”那个清瘦儒雅的男人正随着谢东的大话陪笑,而另一个坐在主位上的男人阴沉着脸,不知道在想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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