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丫停住步，一直看着干巴男人朝她的方向走。
起初，紫丫以为是北院儿的二老爷又作了妖，她倒是要看看，这回又是什么幺蛾子。她随意地找了个旁边的柱子，双手环胸斜倚着，默等着二愣子走近来。
她认出了这个男人，是华越致远唯一的壮丁，那个瘦弱的像是从北面逃饥荒来的那个干巴男的。他越走越近，紫丫看出不对劲儿了，那男人的眼是直的。
直到二愣子穿过她的身边，还在往前走，再往前走，就是南院儿的游廊了。紫丫来不及多想，直接上前在后面拉住他：“别往前走。”
“嘶——”。
紫丫在后面拉住的是二愣子那条受伤的手臂。
二愣子转过半个身子，带着痛苦的表情。她才看着二愣子一直扶着的那条手臂受了伤。他捂的严实，她刚刚的确没看着。不过，那伤口触目惊心的，像是人咬的。
紫丫收回目光，冷着调调说：“你来干什么？”
二愣子左看看，右看看，很明显，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在这里。
紫丫扬起半边眉哼笑一声：“你莫不是告诉我你是来这看景儿的？”
等不及他回答，下一息，紫丫快速变脸：“华越致远又搞什么幺蛾子？”她催促道：“快说！”
紫丫的态度并不好，她憋蹙着眉，眼里杂着不耐烦，可尽管如此，二愣子也不知道她在说什么。于是，摇摇头来了句：“不知道。”
这三个字倒是让紫丫摸不着头脑了，觉得二愣子在耍她。于是，她走到二愣子面前，明显压着怒意，她说：“什么叫不知道？你回去告诉华越致远，让他好好的在北院儿当二老爷，在作妖，那条腿也别想要了。”
后一句，她提高了声调。
猝不及防地高音让二愣子彻底回神了，连忙补嘴：“不——不是，不是二老爷让我来的。”
“那你来做什么？”紫丫并没有信二愣子的话，“难不成——真是来看风景的？”说完，她都笑了，怕是只有鬼才信这话了。
可是，二愣子点头，又摇头，然后说：“不、不是。我就是——随便逛到这来了。”
这又是什么演什么戏法了？
紫丫笑：“哟，这还真被我说准准的了？”她说，“那你告诉我，这风景好看吗？”
二愣子又摇摇头：“我没看。”
“一会儿摇头，一会儿点头，一会儿随便逛，一会儿没看风景的，你到底来干什么的！”
“我也不知道我来干什么。”与此同时，他还左看看，右看看，一副显然不知道自己为何出现在这里的架势。
紫丫阴着脸，开始正视这个怪异的干巴男人。
前言不搭后语，还答非所问。拖着个残肢，到处溜达。身上还是那套刚来府里头的那身褴褛粗布杉子，破的洞比第一次的多。脸颊的肉倒是回来了些，看着没那么像骨架子了。
他那失魂的样儿，紫丫一寻思，干脆换个角度问：“北院发生什么了？”
二愣子倒是做了反应，抬眼看了紫丫，眼底有明显的慌乱，他想说些什么，又闭上了嘴，张张合合，硬是没蹦出一个字来。正因如此，紫丫才更坚信，北院有事。
“说！北院怎么了。”她追问。
二愣子摇摇头，转身想走。
紫丫的声幽幽地飘过：”你要是这么走了，我马上去北院找华越致远，说你擅闯南院。华越致远在我面前可是发过誓的，不踏进南院一步。”她上前走到二愣子的面前，又说，“你觉着华越致远知道了，会如何待你？”
二愣子满眼的恐惧，一下子双腿便跪了地，他滑跪着想上前揪住紫丫的群裾，可视线里都是斜拂的群裾下若隐若现的一对白萝卜，他的眼神不受控的瞟，在紫丫的角度，他眼皮的上下浮动可是非常的明显的。
紫丫怎么可能不知道是什么想法？
怎么可能不知道那是什么意图？
她更气了———
“说话！”她带着怒意。
二愣子心虚地低头恳求：“别告诉二老爷，您大人又大量，我真的不是故意来的，我就是走着走着就不知怎么的走到这来了。真不是故意来的。”
“那你跟我说说北院怎么了。”
“我——”
“说吧，”紫丫刻意地将右腿往前一探，作出半蹲姿势，“南院和北院一向不和，他不好我才开心，他好了我反倒开心不起来。”
二愣子吞了吞口水，一想，好像说也无妨，于是他从嗓子眼里支支吾吾地说了句：“老爷在惩二夫人。”
“为何？”其实紫丫根本对北院的事情一点兴趣都没有。只是眼前这个干巴的男人的怪异行为让她觉着北院有事儿。她觉着，还是打听一下，看看是什么事情，免得殃及了南院，尤其是那个眼皮子浅的女人。“小百灵又怎么了？”
“我、我也不知道。老爷一回来便让我去库房里将二夫人带出来。我去了之后，发现二夫人疯了。她一直跑，我就把她抓回来了。然后二夫人在老爷面前发疯，被老爷揍了。老爷说她是装的。后来，老爷把我赶出去了，我在门口听到了二夫人叫老爷的名字，才确定二夫人是装疯的。”
“那你的手？”
二愣子看了眼伤口，是像鸭蛋形状的牙印子，边缘像滚油炸开的红肉丝，虽然现在已经止血了，可里面好像有无数根尖针似的，无时无刻都在扎他的血肉。他挪开视线，不想看，闭眼说：“是二夫人咬的。”
“就因为她咬了你一口，你就这般魂不守舍的？”
“不是的。”
“那是什么？”
二愣子低头，小小声声地从嗓子眼儿挤出蚊子音：“老爷说、说既然二夫人喜欢疯，那、那就成全她。”
紫丫皱眉，这华越致远是越来越变态了。以前他就对自己的夫人不好，一个又一个的，换了好些个夫人。如今，越发严重了，竟要将人逼疯。离开几年，物是人更非，出息了。
罢了，整个事儿她已了然。
紫丫又瞟了眼那个干巴的男人，嘴角边扬起微微弧度。
像是盘算着什么。
树上的叶都不知从枝桠上陨了几片，她才敛起嘴角微微的笑意。
总之，只要风波不波及南院和华越府，其他的，不关她的事情。
紫丫又垂眸看了眼脚边的干巴男人，他的头低的快埋进了脖颈，扶着那条残肢，伤口深的都翻出红肉了，怕是断了筋儿。
而在罅隙间，那眼皮还总是瞟着她下身的裙袂瞟。
“你快出府找先生治治吧，在耽误，怕是手废了。”
二愣怔一下，连摇摇头：“没、没事。”
“我可没吓唬你，你的筋都快翻出来，快去瞧瞧吧。”紫丫又补了句，“以后，离南院远一点，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二愣子点点头。
“你可以走了。”
二愣子这才抬眼，快速地瞄了一眼紫丫，没敢在紫丫的脸上停留，然后起身扶着残肢转身走了。
紫丫是看着二愣子走的远了，才继续出了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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