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里的角落有一个花架子,上面全是枯竭的藤蔓梗,从茎梗的粗度来看,以前这个藤蔓应是开的十分旺盛和繁密的。
二愣子就扶在那,吐了一堆姜黄的苦水出来,由酸到苦。
他想起了很多不好的事情。
他回头,那王婶子还在厨房的门边,端着那个大碗,嘿嘿笑着看他说:“你过来啊。”
二愣子拼命摇头:“不——不过。”
“你不是爱肉吗?我特意给你留的。”
“不——不用。”
王婶子头窄脸阔,脸上瘪馅的凹沟挤在一块儿的那样笑着,身后的厨房门内黯黑的没有尽头,只需一个呼吸功夫,就能将人淹没的贪婪的黑。王婶子就站在那抹贪婪的黑的前面,“嘿嘿”地望向他,这可不是唬人,是真吓唬人。
二愣子收回视线,直接撒丫子跑了。
这些人,对他来说太危险。
他只想活着,有什么错?
老老实实地活着不行,偷偷摸摸活着也不行,那到底怎么样活着?
顶天立地?
笑话,这四个字就是个笑话。
不知不觉,他跑到了东边,过了一条窄河,穿过一片竹林子,坐到了废墟的最高处。
他俯瞰着眼前一排排歪瓜裂枣的矮房,从上往下看,才知道,这里应该是很久很久之前废弃的土坯子。
在这村子里原本的人应该早就迁徙走了。
庭州一直富裕,不然他也不会听着二老爷南下而跟着他来。
只是命运多捉弄人,庭州被军部占领,物价飙升,只要在庭州做生意的,即使是农民,都得给军爷交钱。
以前一块银元很值钱。
现在呢?像快破铜烂铁。
他已经有些分不清到底是世道不公,还是因为这世道他才会活成这样。
他头枕在废墟上,半睁着眼,要睡不睡。
任由着尖锐的阳光刺着他。
只是不大一会儿,他就听到熟悉的咿咿呀呀声,他坐起身往下看,是宝子。
很明显,他从外面回来的,手里,拎着一个大油布,那油布,他也熟悉,是济世药铺子的。
不出意外,二愣子又跟了过去。
老包能坐起身子了,可是他的头,像被马蜂蛰了似得。二愣子在窗子外哼笑一声,就是这一哼,老包听见了。
“谁!”老包像猫头鹰似得,那头绕着圈转,喊,“谁,是谁!出来。”
二愣子没打算躲着,直接手一撑,从窗子外跳了进去,吓了老包一跳。
而宝子见到他,笑的憨气,张开双臂,竟还扑上想要抱。
他嫌弃地将宝子的手抓住,甩到一旁,宝子呜呜地抱着手躲到一旁,蹲着去了。
他又看向老包,老包的手里不知从哪掏出根细棍子,他笑:“放下吧,也不知道找根粗的。”
老包的双手攥着那根棍子,已经退到墙根了缩着了。
他全身都蜷在了一起,双腿紧紧得贴着胸口,腾空乱挥着,虽然他的头肿的像马蜂窝,影响了他的视线,但扔从模糊的视线里看出面前的人是二愣子。
“你——你想干什么?”老包恨不得说一个字咽一口唾沫。
“来看看你是怎么活过来的。”
老包崩溃:“求求你放过我吧,我也是捡条命回来的。”
“哦?”二愣子抬眉,“真的是捡的还是故意的?”
老包怔住一息,突然大嚎:“二愣子啊,是你亲手把我扔的了,你看着我死的,你怎么能这么说呢?”
“你都死了怎么知道是我扔的?”
老包顿住。
二愣子继续说:“说话啊?你都死了,怎么还怪我把你扔到不干净的地方呢?”
“我——我猜的。”
二愣子笑的煎,老包彻底不敢说话了,哆嗦地蜷在墙根,即使身后退无可退,他依旧像后扑棱着双腿,那架势,恨不得钻进墙根里,与那黄泥土混为一起,这样,面前的人就不能奈他所何。
此时的二愣子,像个讨债的鬼,他的眼里藏着笑,一点点向他靠近,老包是真崩溃了,□□里竟开出了老金黄的水花子。
二愣子顿住脚,拧眉捂住鼻子:“收回去!”
老包哭:“你——你这不是强人所难吗,我控住不住啊。”
“把东西都拿出来。”二愣子不想费口舌,真是太沤臭了。
老包装傻:“什么东西?”
“不拿是吧?”二愣子一脚上前,将老包固定在墙根不能动弹,老包嗷嗷大叫,“放开,放开。”
“要命还是要钱?”
“命,命,你给我留条命。”老包抓着肩上的腿,嚎着,“命,我要命。”
“拿出来。”
老包从裤头里掏出几枚银元,双手递给二愣子,瑟瑟缩缩的:“就,就这么多了。”
二愣子拿在手里,眼中藏着笑:“哦,就这么多?”
“是啊,我年纪大了,一身病,都敖花钱的啊。”老包哭,“我真的就只有这么多。”
二愣子看着老包笑,可他的手已经将老包那根细棍子摸到了手,老包没看着,他的眼里只有二愣子的双眼,突然间,那双眼没了笑意,竟有股狠戾,“啊——”老包捂着头,倒在了地上。
而墙角一直蹲着的宝子,“啊啊哦哦”地上前想要保护老包,二楞子甚至都没回头,抓着棍子的手往后一甩,打到宝子的太阳穴,宝子一个翻转身子,又撞到了门沿子上,昏死了过去。
二愣子见身后没了动静,上前踹了踹,皱眉。又转身走向老包,老包呜呜地在地上求饶:“我给,我全都给,你饶了我。”
“早这就不就行了?”又问:“在哪?”
老包指了指门外:“窗子下头往前走五步,往右走五步,有颗墨色石头,向下挖。”
二愣子照着路线,果然看到了石头。
他蹲身挪开,徒手开挖,他挖的认真,根本没顾及身后正在朝他走的老包。
老包双手拿着那根窄棍子,一点点的向前靠近。二愣子沉浸于双手制作,他挖出个盒子角,还处于兴奋之中———
这时,老包已经高举着棍子,即使面上血肉模糊,依旧能看清血色下的瞪的极大的白眼球凸出了来,他卯着全身的力输送到双臂,大喊一声:“去——死——吧!”
老包用的力气不小,嘣的一声,二愣子就倒下了。
老包放下棍子,捏着喉咙笑了起来。
不过,老包同时也听到“嗬嗬嗬地”笑声,他瞬时收敛起面上笑意。
那声不是他笑的。
那嗬嗬笑还未停,寒森森的骇笑。
脚底的人动了!
歪斜地站起来了,老包从嗓子眼里发出怪异的哼唧,嘴角抖动不停,拼命地向后退着:“求、求你,求、求你——”
面上流的液体太刺挠了,二愣子用手搅糊了一把脸,这下,更像个从地上爬起来的阴人。
老包这回是真害怕了。
急的直接跪下,抱住二愣子的腿,连连哀求:“求求你,放过我,东西都在坑里,你拿走,我一点也不要,求求——”老包的脸都揪在了一起,全是黏黏糊糊的液体,他掐着嗓子发的音调,又细又弱:“求求你——放过我。”
二愣子笑:“你们、又、何曾——放过我?”
“砰——”
老包脑袋开花了。
二愣子将手中的棍子掼到远处,噗嗤噗嗤地笑,又回头继续挖盒子去了。
越往下挖,盒子露出的越多。
还挺大的木盒子,挖了有两个时辰,他才挖出来,半人高的木箱子,那种装被褥的箱子。
他左看右看,又噗嗤一笑。
二愣子回头走回老包身边,蹲下,在他身上摸索着,好一会儿,竟在接近□□的位置有个暗兜,兜里藏着把钥匙。
没错,应该就是它了。
二愣子拿着钥匙,打开了木箱子。
里面有几件衣裳、药材,还有个小盒子…嗯?
他拿起摇了摇,叮叮当当的响。
他嘴角裂开了笑。
打开一看,竟是好几条小黄鱼和半盒子银元。
二愣子的脸上闪过诡秘地阴影,这老包,挺能藏啊。还有那些个药材,很眼熟,不难想象,是华越致远的。怪不得二老爷的病一直不见好,怪不得二老爷的药一直是老包在熬。二老爷神志不清,他总是莫名其妙的疯魔一阵子,难道也是老包用药?
嗬嗬,这可不关他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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